薑奇虎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謝真神色。
發覺謝真神色一如既往,毫無變化,全無失望之色。
他歎了口氣,和盤托出道:“不過司齊還說,黃素聽聞山門那事之後,覺得甚是有趣,表示忙完瑣事,自會登門拜訪。”
山門的那場誤會。
如今已經傳遍整個大穗劍宮。
絕大多數人,都隻把此事當個笑話……
尤其是此刻坐在真隱峰喝茶的那些大人物,不知要笑成什麼模樣。
江寧謝氏辛辛苦苦造勢,結果世子殿下的龍馬巨輦,卻是為一輛破爛馬車徒做嫁衣。
好大的勢。
全都嫁到了謝真頭上。
“……知道了。”
謝玄衣聽完之後,明白了司齊此訊的含義。
山門那樁誤會,導致原先本該聚焦在江寧世子身上的萬眾目光,有很大一部分,被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會被注意。
這個時刻。
若是黃素離開真隱峰,便直接前來拜訪,恐怕要再生爭議。
“謝師弟,這是要去哪裡?”
薑奇虎看著謝真徑直離去,忍不住也同行數步。
“我獨自一人下山走走。”
謝玄衣平靜道:“早就聽聞劍宮大名,既然來了,哪有不逛的道理?”
薑奇虎焦急道:“謝兄,你如今身份特殊……”
謝玄衣拍了拍頭頂鬥笠,同時擺了擺手,示意不必相送。
薑奇虎無可奈何。
……
……
大穗劍宮,共有幾座主峰。
分彆是蓮花峰,金鼇峰,玉屏峰,真隱峰,小舂山。
幾座主峰,各有職責。
金鼇峰負責執掌刑罰,監察諸峰,如若特殊時期,掌教不在,可代行掌教之責。
玉屏峰坐鎮洗劍池,鎮守劍宮內部大小洞天三十三處。
真隱峰負責招攬客卿,攏合大穗劍宮外部的有生力量,處理劍宮麾下的諸多攀附旁係。
至於小舂山,則是安置劍宮雜役,負責煉丹,鑄劍,以及一眾瑣碎雜事。
至於地位最高的蓮花峰。
便是純粹的劍氣修行之地。
隻有得到大穗蓮花令牌的真傳弟子,方可踏入此地。
而想要拜入蓮花峰,絕非易事……
許多年前,劍宮尚未閉山之時,曾有一言流傳甚廣。
“拜劍宮易,登蓮花難。”
昔年坐鎮蓮花峰,亦坐鎮整座大穗劍宮的掌教趙純陽,功參造化,修行境界不可估量。
這所謂的蓮花峰。
便是大穗劍宮,為掌教一脈專門留出的山門。
趙純陽最後一次收徒,便是在二十年前。
謝玄衣撿回司齊,黃素。
當時蓮花峰上的真傳弟子,也就寥寥數位,後來謝玄衣身死道消,這幾位師兄弟,便隻剩下黃素一人,仍然留在蓮花峰上。
司齊去往真隱峰,薑妙音歸隱玉屏峰,大師兄則是退居小舂山上,靜心獨處,心無旁騖。
謝玄衣戴上鬥笠。
他獨自一人,走在大穗劍宮諸峰之下。
嘈雜聲音漸少,但路上仍有不少行人。
有不少身著劍宮黑布衫的弟子。
十年封山,劍宮最後入門的弟子,都已不算年輕,幾乎看不到十四五歲的少年。
這些劍宮弟子,倒是謙遜受禮,有路人行禮,便恭敬回禮。
當然這路上更多的,便是參與劍氣大典,五湖四海而來的修士。
這般盛景,讓謝玄衣視線有些模糊。
恍恍惚惚。
他仿佛回到了若乾年前,劍宮熱鬨喧囂的當年,那時自己便是這路上身著黑衫的諸弟子之一。
一張張麵孔,如倒影般掠過眼前,也掠過自己的心湖。
此時此刻,一如當年。
自己神采飛揚,一路隨著人潮,去往光亮最盛,聲音最嘈之處。
十年不見,劍宮一如既往。
一草一木,皆是當年模樣,仿佛有人封存了此地歲月。
十年過去,彈指一揮間。
什麼都沒變。
隻不過自己……卻與當年不再相同。
謝玄衣默默換了個方向,他逆著人潮,去往偏僻幽靜之地。
很快,聲音漸漸熄去。
雲霧繚繞之間,謝玄衣仿佛聽見了劍鳴之聲。
“錚”的一聲!
一把飛劍,從霧氣之中掠出,就恰好懸停在謝玄衣麵前。
劍意凜然。
再多進寸尺,便要見血。
“前方禁地,生人勿進!”
一道極其冷厲的嗬斥之音,從不遠處響起。
雲霧之中,緩緩走出一道身著雪白大袍的年輕女子劍修,額首有一枚大紅朱砂點綴,仙姿卓絕。
謝玄衣從恍惚之中醒來。
他向後退了一步,神色複雜地抬起頭來,望向前方雲霧籠罩的山門。
上書三字。
玉屏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