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劍確是一對,隻可惜,你和謝玄衣不是一對。”
葉清漣沉默片刻之後,麵無表情譏諷問道:“你對他這般用心,他可曾知曉?為了一個已死之人,這麼做,當真值得?”
“我知曉葉姑娘本性純良,絕非涼薄之人。”
薑妙音搖了搖頭,“這般激將之法,對我無用,妙音此生行事,隻求問心無愧。”
“好一個問心無愧。”
“當真問心無愧麼?”
葉清漣低聲嗬斥:“謝玄衣活著的那會,你倒是會做樣子,陪他意氣風發,四境到處問劍,他死了……你便失了魂魄似的,自鎖玉屏峰。痼疾飛劍,莫非隻為沉屙而活?若是謝玄衣在天有靈,當真願意看到你這般沉寂?”
“……”
薑妙音聞言,神色變得複雜起來。
“玉屏乃大穗重地,鎮守劍氣敕令,洞天福地。你若是當真不修劍了,便直回青州!”
葉清漣再道:“若你離開大穗,返回青州,就此退隱……我葉清漣,此生不會找你問劍!”
諸般嗬斥之下。
玉屏峰塵封已久的劍氣,隱約開始震顫!
坐在玉案前的女子,低垂眉眼,默默攥緊了茶盞。
或許是因為聽聞故人之名,勾起了那段痛苦回憶……即便薑妙音有帷帽白衫遮掩,身上依舊溢出濃鬱的哀意。
玉屏峰瀑布,隱約生出一股寒意。
葉清漣不再開口說話。
她雙手抬起,落定結印,劍氣洞天緩緩張開。
通天藤法相不再圍繞薑妙音,而是掠至她的背後,一把把青燦飛劍從洞天之中掠出……鯉潮江與遊海王一戰,雖然慘敗,但葉清漣卻是從中悟到了不少東西。
到了她這般境界,尋常靜坐閉關,已經對提升實力,意義不大。
而與楚麟這種陰神巔峰進行生死對決,便是一等一的造化!
除此之外,鯉潮江一戰,她而且還近距離觀看了天下齋齋主的出手……
唐鳳書驚才絕豔。
那壓倒遊海王破虜號的一拂塵,給了她諸多靈感。
“嗡嗡嗡!”
此刻,通天藤盤踞整座劍氣洞天,一百零八把袖珍飛劍掠出之後,劍影未停,青燦藤蔓自斷枝葉,削尖成劍!
整座洞天,陸陸續續吐出近千把木質飛劍。
飛劍懸浮在上,密密麻麻,猶如拂塵之絲。
巍巍劍意,籠罩當空。
原先圍繞玉屏峰的雲霧,都被這劍意清掃開來。
……
……
“這大穗已經開山,為何玉屏峰還是全無消息?”
薑奇虎坐在府邸之中,愈發覺得心神不寧。
思前想後,此刻閒來無事。
還是親自拜訪一趟為妙。
他離開府邸,向著玉屏峰行去,隔著老遠,便看到人群彙聚,圍在玉屏峰山門之外,礙於禁區之故,無人膽敢踏進。
陣陣轟鳴,響徹天頂。
那籠於雲霧之中的玉屏峰山頂,蕩出熟悉又巍峨的劍意。
薑奇虎一眼便看出,那劍意,並非出自自己姐姐薑妙音,而是……前不久一同在鯉潮江上共同廝殺過的葉清漣!
糟了,糟了!
笨虎連忙向著山門掠去,這兩人怎麼打起來了?
隻不過剛剛抵達山腳,他整個人便驟然頓住,毛骨悚然抬起頭來。
……
……
整座玉屏峰。
一整座,陷入凝滯。
葉清漣劍氣釋放刹那,薑妙音背後瀑布瞬間凝滯。
接著便是倒流。
那懸在劍氣敕令下,宛如遊魚的“劍氣”,紛紛逆流而上。
沒有本命飛劍,沒有劍氣洞天,也沒有陰神法相。
什麼都沒有。
隻是抬袖,招手,握拳。
玉屏峰山主的“敕令”與“威嚴”,在這一刻儘數爆發,無數劍氣遊魚登上?玉屏峰山頂,攔在薑妙音身前,與葉清漣的青燦劍氣進行碰撞,劇烈撞擊聲音將整座山頂淹沒,大風過境,百花穀諸位劍修紛紛麵色蒼白,她們這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看著“陰神”交戰。
陰神尊者,可以呼風喚雨,開山辟海。
絕非虛言。
僅一瞬間,整座玉屏峰山頂便被數千道劍氣淹沒。
而葉清漣的通天藤,則是瞬間被玉屏敕令的“劍氣遊魚”摧枯拉朽擊碎。
這一戰。
的確沒什麼懸念。
狂風過境之後,枯壁依舊是枯壁,瀑布依舊是瀑布,那些好不容易生長出來的枝芽,支離破碎,根莖斷絕。
玉屏峰還是玉屏峰,寒意繚繞,枯寂蕭瑟。
葉清漣的衣衫,麵頰,有很多細微傷口。
這種傷,對陰神而言不算什麼。
不過在剛剛的那場劍氣對決中……這些傷,便意味著她敗了。
葉清漣的確敗了。
然而她的臉上卻沒有失望,沒有沮喪。
相反。
葉清漣的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緩緩向前走了幾步,重新來到玉案之前坐下,將那盞早就沏好,已經冷了的茶水端起,而後一飲而儘。
猶如飲酒一般。
她望著麵前的雪白衣衫女子。
薑妙音的帷帽,被劍氣撕碎,露出了一張蒼白,憔悴,也絕美的麵容。
“你還是當年那樣。”
“美的讓人不敢直視。”
葉清漣直視著這張自己過往不敢直視的麵孔,輕聲說道:“今天輸給你,挺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