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薑奇虎趕到山頂之時,這場劍氣之爭已經結束。
玉屏峰恢複了平定。
葉清漣帶著百花穀弟子告退。
薑奇虎與葉清漣擦肩而過,他本想開口說些什麼,隻是後者並未側目,更未停步,亦沒有給他開口說話的機會。
元苡在百花穀隊伍之中墊後。
她一步一回頭,頗有些不舍,望著謝真。
最終也隻能離去。
於是這座清冷之山,山頂隻剩下兩人。
“謝真?”
登頂之後,薑奇虎揉了揉眼,不敢相信自己雙眼。
謝真這小子,不是說出門隨便走走麼!
隨便走走,能走到玉屏峰上?
他望向自己姐姐,滿肚子疑惑,還沒開口,就被迫憋了回去。
“奇虎,你先回去。”
薑妙音道:“我有幾句話,想單獨對這謝公子說。”
“……好嘞。”
薑奇虎氣還沒喘暈乎,就屁顛屁顛重新下山。
他自幼在青州長大,年幼之時,父親鎮守北境,諸多繁忙事務需要處理。
那個時候,便是長姐代為管教。
所謂慈不掌兵義不掌財,薑家在北郡名望重高,家法自然也是無比森嚴,這頭笨虎從小腦袋不太靈光,自然也沒少挨打……後來姐姐拜入劍宮,他日子稍微好過了些,但每逢寒暑,總歸還是要收到那麼幾頓家法教訓。
他那時候虎頭虎腦,私塾先生耐心教誨,總是沒用。
還得是薑妙音出手,劈頭蓋臉幾頓藤鞭下去,該懂的道理,也都全都懂了。
彆人家是長兄如父,薑家則是長姐如父。
後來劍宮封山,整整十年未見,薑奇虎反而懷念姐姐教訓的那段時日。
看著呼來喝去,薑奇虎乖乖聽話的這一幕。
謝玄衣在鬥笠下的麵容,忍俊不禁。
他笑著搖了搖頭。
若要論……整個大褚,薑奇虎最聽誰的話,恐怕就是三人。
老爺子,長姐,以及先生。
“謝公子,見諒。”
薑妙音緩緩從玉案之前起身,她來到瀑布之前,輕聲說道:“今日本該和和氣氣,飲茶論道,可惜葉姑娘執意要動劍氣。”
“能見二位比試,亦是一樁幸事。”
謝玄衣想了想,微笑道:“謝某在鯉潮城與葉少穀主,已經有過一麵之緣。她似乎對這一戰,頗有執念。”
他想起許多年前。
那個時候,葉清漣便常常登門求戰。
隻不過那個時候,薑妙音可不會像如今這般,三推五拒。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執念。”
薑妙音帷帽之下的眼神,變得凝滯,她站在瀑布之前,聲音幾乎快被瀑布衝去:“葉清漣劍心通明,又持這般執念……遲早一日,能修成絕頂天下的‘大劍仙’。”
這句話,情真意切,卻無半點虛詞。
看得出來,薑妙音是發自內心認為,單論劍念澄澈,葉清漣要勝過自己。
謝玄衣神色微微動容。
他伸手按了按鬥笠,輕聲歎道:“聽聞大穗封山十年,薑山主自鎖玉屏峰……徹底與外界斬斷聯係,不知這是為何?”
薑妙音聞言,並未回答,而是平靜說道:“謝公子,請隨我來。”
說罷。
她向著山頂道場走去,玉屏峰極其寬闊,登山之後,視線驟然開明,瀑布背麵,乃是一座劍氣道場,再往前去,便是好幾座被陣紋托於天頂的懸空府邸。
不遠處。
立有一塊高聳石碑,石碑漆黑,周身纏繞鐵索,最上方的頂端被削尖,猶如一把長劍,劍尖直至蒼穹。
隔著百丈,便能感受到淩厲劍意,無形威壓。
而在石碑之下。
則是有著一方墨潭。
“謝公子先前說,想見‘洗劍池’。”
薑妙音站定身子:“這便是了。”
二人,一人戴鬥笠,一人戴帷帽。
風吹過。
皂紗飛揚。
眾生相閃爍。
“洗劍池,不僅可以洗劍,亦可以洗滌寶器,以及修士心湖。”
薑妙音一字一句說道:“將寶器沉入洗劍池中,便可洗滌器靈,衝刷邪祟……”
謝玄衣緩緩來到洗劍池前。
在北海陵。
他與道九相見,便做出過承諾,若是道九願意追隨自己,便將其帶出北海。
那個時候。
他便做好了準備,將【道爐】浸入洗劍池中,借著洗劍池的劍氣天威,將【道爐】道則中的邪祟一麵,儘數洗去。
“謝公子,不必拘謹。”
薑妙音目光落在謝玄衣背影之上,道:“既然來到洗劍池,不妨取出本命飛劍,洗滌一番。”
“薑山主……”
“這不合規矩吧?”
謝玄衣搖了搖頭,連忙笑著說道:“謝真隻想近距離看看,未曾想過,借此聖物,為自己謀造化。”
“謝公子不必擔心。”
薑妙音聲音如常,道:“如今我既是玉屏峰山主,這洗劍池規矩,便由我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