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洗劍池中有顫聲(2 / 2)

“承蒙關照,還是算了。”

謝玄衣站在洗劍池前,依舊搖頭:“聽聞本命飛劍墜入洗劍池,劍身會被天威敲擊,千鑿萬錘,連帶著修士本尊,也會遭受這般痛苦……謝某怕疼,飛劍脆弱,身子骨也脆弱,經不起這般折騰。”

洗劍,亦是煉心。

這句話說完,謝玄衣臉上神色驟然凝固。

他定定望著洗劍池深處。

墨潭之中,光線交錯,天頂垂落的明燦流光,照入潭麵,隻剩一片漆黑。

仿佛所有陽光,都被洗劍池吃去。

就在這濃鬱如墨的漆黑潭水之中……隱約可以看見,有一道纖細劍影,在無數泯滅黯淡光線的照射下,如死去之魚,沉寂無聲,隻是隨著潭水搖曳,倒映出粼粼黑光。

痼疾。

原來先前與葉清漣對決之時……她沒有說謊,也沒有推辭。

薑妙音當真將劍修最為珍貴的本命飛劍,丟在這洗劍池墨潭之中。

整整十年,未曾取出。

如若本命飛劍,墜入洗劍池,需要時時刻刻,承受天威衝蕩。

那麼身為劍主的薑妙音,這些年,該要遭受怎樣的痛苦?

自鎖玉屏峰。

已是一種懲戒。

何必再對自己,施加如此折磨?

“謝公子倒是與我想象中不太一樣。”

薑妙音眼光緩緩垂下,道:“青州亂變的案卷,已傳遍大褚……真是英雄出少年,能平北海陵,替國師分憂,實在不易。想來要不了多少時日,謝公子就會名揚天下。恭喜,恭喜。”

這番話,雖是道喜,是恭賀。

卻聽不出太多的祝賀意味,反而有著淡淡的哀傷之意。

英雄出少年。

這五個字,用在如今謝真身上,倒也算是恰當。

可薑妙音當年卻是見過更驚豔的少年。

她陪著謝玄衣一同長大,什麼樣的風光沒有見過?

或許是同樣姓謝,睹物思人。

又或許是直覺之故,讓她覺得眼前少年,有些眼熟,有些不同尋常。

再或許,這一切就隻是巧合。

重重或許,疊加在一起,再加上機緣造化,便有了今日的相見。

薑妙音深吸一口氣。

她猶豫了很久,此刻終於問出了自己心中的那個問題:“謝公子從前身在何處,為何這些年,從未有過聽聞?”

“……”

謝玄衣身軀微微一怔。

他知道,這一日遲早要來。

此次回到大穗劍宮。

他會見到許多故人,會以新的身份,與那些故人重新認識。

南疆一戰,殺死篪渾道人之後。

有一件事情,已經明確。

那便是大穗劍宮之中,存在一位“內奸”。

此次返回劍宮,謝玄衣便是想要查清,當年是誰出賣了自己……

在真相查明之前,他不可與人相認。

即便那人是薑妙音。

輕吸一口氣,平複情緒之後,謝玄衣收回投入洗劍池的目光。

“本就是無名之輩,不過運氣好,在青州有了些許名聲。”

他轉過身來,深深一禮:“這些年,一直在為鏡玄先生做事……如若不信,薑山主可親自向書樓求證。”

洗劍池中,響起輕微的劍顫之聲。

山頂的寒意,有些濃重。

“書樓……書樓……”

薑妙音神色悵然。

她如願以償,得到了一個答案。

這個答案,填補了她心中的疑惑,並且沒有任何的瑕疵。

謝真的案卷,她當然查過,不隻是她,整個大褚,乃至南離,都會有感興趣的人去調查——

不過這些人的調查,注定無功。

書樓二字,便是這空白案卷,最大的答案。

陳鏡玄用人無需向任何人解釋。

書樓的暗子,布局多年,在青州亂變之時跳出,合乎情理。

山頂的寂靜,並未持續太久。

“薑山主,還未回答我的問題。”

謝玄衣長歎一聲,道:“我知道,這個問題,實在有些冒昧……”

“山主何故自鎖玉屏峰,又是何故,棄掉本命飛劍?”

此言一出,薑妙音頓在原地,雪白衣衫被濕寒的冷風吹起。

她怔怔望向謝玄衣的鬥笠。

這道目光,穿過鬥笠。

落在謝玄衣的麵頰之上。

看著這少年的清澈雙眼,她隱於帷帽之下的嘴唇微微顫抖,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又似乎陷入了某種痛苦的掙紮。

洗劍池中的顫聲,逐漸變大。

隻是所有的一切,最後都歸於平靜。

“時候不早了……”

最終。

雪白衣衫女子搖了搖頭,聲音沙啞地說道:“謝公子,請自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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