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殿下,黃素去了謝真府邸。”
“殿下,黃素離開了。”
“殿下,祁烈帶著金鼇峰眾人前去……”
江寧世子坐在府邸靜室之中,閒敲棋子落燈花,不斷有下人前來彙報,隔著屋門輕輕喊上一聲便就此離去。
坐在棋枰對麵的香火齋齋主,微笑不語。
這次靜室之外,久久沒有動靜。
香火齋主望著棋枰邊緣,感慨開口:“殿下這一步,倒是出乎所料,讓貧道刮目相看。”
“刮目相看?”
謝嵊繼續行棋落子,自嘲道:“齋主說的太委婉了些,不應該是大失所望麼?”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香火齋主沉聲道:“既然要贏,便自然要不擇手段。”
謝嵊有些詫異地抬頭,望向這位相識不過數日的香火齋道人。
道門素來清心寡欲。
香火齋主動投誠,讓他始料未及。
這位齋主的行事風格,則更是讓江寧世子意外……剛剛這番話,怎麼聽都不像是道門能說出來的。
“不過,殿下將矛頭對準謝真,費心費力,倒是有些得不償失。”
香火齋主微笑伸出手指,高屋建瓴地點了棋枰幾處,意味深長說道:“以貧道之見,大局勝負,不在謝真,此人氣運短淺,不足為懼……殿下大可不必理會。”
“你以為我當真懼怕謝真?”
江寧世子嗤然一笑。
青州案卷,他自然看了,隻不過隨便一瞥,便棄擲不用。
真正讓謝嵊心存忌憚的原因,是純陽掌教留下的半句讖言,以及劍修心湖冥冥之中帶來的危險感應。
他初次與謝真相見,心湖一片平靜,隻是隱隱有風波乍起。
這也是謝嵊在山門,邀請謝真加入江寧的緣故——
可後來二人分彆,心湖之中的不寧風波反而漸大,而且逐漸不受控製。
“他一介書樓暗子,隱藏蟄淺十數年,無緣無故來大穗劍宮做什麼?”
謝嵊冷冷開口:“他若是當真清心寡欲,山門前就不會有那場誤會,這謝真踏入劍宮不到一個時辰,便去拜訪了禁地玉屏峰,緊接著就在蓮花峰底住下,然後第二日便‘大搖大擺’拿著蓮花玉牌,去藏書閣閱卷了,這是把自己直接當做劍宮弟子了?劍宮對我頗有微詞,本殿心知肚明,可為了打壓江寧,硬生生將此人抬到這一步,難道本殿還要繼續退讓,繼續隱忍?”
山門分彆之後。
他便遣出幾位使團暗探,在劍宮內分散開來,時刻關注著謝真動向,後者一舉一動,皆在掌控之中。
香火齋主安靜看著這一幕,默默感受著眼前這位江寧世子的怨氣。
謝嵊,還是太年輕。
“殿下,其實倒也並非要與之為敵。”
道人緩緩地說:“以江寧之勢,或許可以拉攏。”
謝嵊依舊是一聲嗤笑,擺了擺大袖。
其中意味再明確不過。
謝真也配?
山門初遇,他已經拉攏過一次,當著全天下人的麵,謝真表示了乾淨利落的拒絕。
禮賢下士這種戲法,他謝嵊可以做一次。
但絕不會做第二次。
“都說大穗掌律,極重規矩,祁烈既是金鼇峰未來山主,便絕不可徇私包庇。”
江寧世子麵無表情道:“此次劍氣大典,按規矩辦事,那便按規矩處置。謝真背後的是書樓陳鏡玄,總不能將手伸到大穗,你說……是這個理吧?”
“不過是一枚玉牌罷了,何必如此執著?”
香火齋主依舊是一聲輕歎,搖了搖頭。
年輕人的戾氣。
他看不太懂。
不過下一刻,他眯眼看了看棋枰大勢走向。
“一枚玉牌,不算什麼,在謝真手上拿著,也沒有關係。”
謝嵊幽幽開口:“本殿先前說了,本殿在乎的不是謝真,而是劍宮的態度,既然金鼇峰口口聲聲說明,此次劍氣大典講究公平公正,那本殿便要一個公平公正……謝真應當參與大典,應當站在本殿的對麵,應當親自與本殿比劍!”
香火齋主這一刻明白了謝嵊的用意。
“方圓坊整理的那些案卷,傳得沸沸揚揚,所謂的天驕劍修,其實不過是‘烏合之眾’。”
江寧世子冷笑道:“修行境界最高的,也就是洞天三重天。難道此次劍氣大典,本殿要和並州徐家的千金大小姐對弈,就算贏了,有何光彩?”
他站起身子。
轟的一聲。
背後一座恢弘金燦的巍峨洞天,在靜室之中浮現!
這是一輪巨大赤陽。
十二把飛劍,圍繞著巨大赤陽輪轉。
這座洞天,已經接近完美,陣陣雷音,鐘鼓轟鳴,在大日之中擴散,隱約可見一道縹緲巍峨的神形,懸坐於大日之前。
靜室燭火被劍氣衝散,在這尊威嚴洞天的異象籠罩之下,香火齋主仰起頭來,肅然起敬。
這尊洞天。
乃是他行走山野,數十年來頭次見到。
謝玄衣死後。
江寧謝家,又出了一位天才。
江寧王謝誌遂花費無數天材地寶,替自己的兒子錘煉筋骨,壯大神魂,激活氣血……謝嵊是出生便含著金鑰的幸運兒,不僅僅天賦異稟,而且家室闊綽,他自幼便得到了最好的資源,丹藥數之不清,用之不儘,一旦遇到修行上的困難,便有皇城劍道大修士親自前來指點,悉心栽培。
平日裡出行,有陰神尊者為之護道,確保他不會遇到任何危險。
如此多人為之保駕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