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金線貫穿天地。
三尊金剛體魄地傀,同時攔在巫瓊身前,伸出手掌,試圖格擋,但連刹那阻攔都沒有做到……
飛劍貫穿三尊活屍傀儡胸膛,從後背掠出,撞入巫瓊眉心。
甲庚號徹底陷入死寂。
那輪懸浮在雲船之上的血色洞天,猶如一麵破碎之鏡,在短暫延遲之後,哢嚓生出裂紋,而後裂紋越來越多,越來越密。
巫瓊眉心亦然。
這位隱居南疆大山,苦修十數載的年輕天才,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他的眼神一片困惑。
三尊地傀倒下之後,那站在高翹船尾的黑衣身影,忽然變得模糊,眉心傳來一陣劇痛……
巫瓊低頭望向自己掌心的符籙。
傳送陣符。
明明隻差一丁點元氣,就能點燃。
“為什麼?”
他茫然地看著眼前少年,聲音沙啞艱澀。
心湖響起危險預兆之時,他便知道事情不簡單。
看見謝真眉心閃爍金芒時,巫瓊就知道,原來謝真也在修行飛劍之道。
可為什麼,謝真的飛劍如此之快?
快到自己根本無法閃避。
連催動符籙的機會也沒有。
“……”
這個問題,當然不會有回答。
砰的一聲。
這位天傀宗不世出天才,就這麼倒下,重重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
【沉屙】瞬間掠回劍氣洞天。
謝玄衣眉心金芒僅僅閃逝一瞬,便回歸平靜,整個過程,隻用了一息,甚至更短。
飛劍之道。
他修行了一輩子。
沒人比他更擅長飛劍殺人……也正因如此,謝玄衣才想要修行第二條劍道。
“甲庚號在北狩過程中脫離掌控,大褚應該很快就會派人前來搜查。”
謝玄衣並沒有就此離開,他緩緩走在這染滿血汙的船舶甲板之上,看著一具具倒下的南疆邪修。
這些人身上,並沒有什麼值錢東西。
沒有搜查的必要。
但巫瓊,則不一樣了。
謝玄衣來到倒下的巫瓊身前,伸出手掌,輕輕發力。
嗖一聲。
那張金燦的傳送陣符,掠至掌心。
“還真是大褚皇族特製的傳送符籙……”
謝玄衣端詳著符籙上密密麻麻的晦澀陣紋,微微皺眉。
與自己猜得一樣。
大褚皇族似乎準備接受南疆的投誠,這十年來蕩魔的力度大大削弱,此次北狩派遣巫瓊參與,也算是一個“試探”。
或許要不了多久。
徹底歸順大褚王朝的三大邪宗,就能光明正大站在太陽之下。
謝玄衣雖然略懂符籙之道。
但前世,他大部分的心力都放在修行劍術之上,幾乎不怎麼花費時間鑽研陣紋。
像是眼前這種品級的傳送陣符,即便將符籙刻錄之法相授,謝玄衣也沒法複刻。
“這倒是個好東西。”
謝玄衣撚了撚符籙,以神念感受了一下。
如果沒猜錯。
這張符籙點燃之後,就會擊碎兩處地點的虛空壁壘,形成一扇長距離跨越的陣紋門戶。
巫瓊從大褚皇族這裡得到的符籙……
以如今大褚和南疆的關係來看。
刻畫符籙的大陣紋師,大概是不會將符籙“終點”設成南疆天傀宗的。
巫瓊得到此符,便應該是來到皇城所得,換而言之,點燃符籙“抵達”的終點……便應該是大褚皇城。
謝玄衣將這張符籙收了下來。
除此以外。
他又以神念檢查了一遍,巫瓊身上,還有一些品級不錯的寶貝,不乏八品九品的法器。
但謝玄衣都不感興趣。
南疆邪修的“寶貝”,大多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氣息。
謝玄衣搖了搖頭,掌心掠出一團光火。
“嗤”的一聲!
他將這團光火擲出,整艘甲庚號,迅速燃燒起來,頃刻之間,便化為一片火海。
謝玄衣馭氣懸浮,靜靜懸停在甲庚號一旁,看著這艘雲船,被火焰吞沒。
這一幕很是震撼,常年死寂冰冷的雪山山腰,被一艘燃火之船撞中,冰與火交織,無數雪屑在高溫中翻飛,這裡留下的痕跡將會被徹底清除。
謝玄衣要做的事情很簡單。
他不希望有任何人,可以通過“甲庚號”的殘骸,推斷出雲船墜落之後自己的行蹤。
南疆邪修參與北狩的事情,本就無法搬到台麵之上。
如今全都殺了,連船也燒了。
大褚皇城司那邊,還有什麼可說的?
除此之外,還
有一件事,謝玄衣不得不防。
那就是此次擊沉雲船,雖是奇招,可以脫離眾人視野,以及北狩布局。
但他不知道。
身為布局者的“青隼”,會不會也做出類似的瘋狂舉動。
萬一這家夥就在甲庚號附近,瞧見出事,第一時間選擇了離船追蹤呢?
燒毀此船,也算是斷絕了後來者的“氣機探尋”。
就這麼看著火海吞沒雲船。
整個過程,一片靜謐。
除卻火焰焚燒之聲,沒有其他聲響。
確認所有氣機,都被焚燒殆儘,謝玄衣這才選擇離開。
……
……
謝玄衣離去之後不久。
“嗖!”
一道身影,掠行至甲庚號上空。
火海已經熄滅。
這艘大船已經被燒成了焦炭,核心陣紋被摧毀,船身被焚壞,隻剩下一具大概主乾。
“已經結束了麼?”
青隼皺著眉頭,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畫麵。
在甲庚號失控之時,他便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跳出主船,跟隨而下。
可沒想到。
這艘雲船的速度實在太快——
他如今身負重傷,時時刻刻承受火噬,根本無法全速跟進。
拚了老命,趕到現場,就隻看到了一具雲船殘骸。
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
啪嗒。
青隼落在雲船之上,他沉默地看著眼前畫麵,無數屍體被燒成灰燼,如果沒記錯,這艘雲船上一共就二十多人……然而此刻船身散落的枯黑飛灰,密密麻麻,看上去很是觸目驚心。
那麼多南疆邪修,全都被謝真殺了?
真正讓青隼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倒在船頭位置的那三尊金剛地傀。
由於肉身體魄足夠強悍,被灼烤之後,也沒有化為灰燼。
他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天傀宗的寶貝。
很顯然。
這是天傀宗天驕巫瓊,為此戰精心準備的底牌!
青隼沉默地走到雲船儘頭,他蹲下身子,看著麵前的無頭屍體……雖然已經被焚地不成模樣,但從四周的清淨環境來看,應該正是巫瓊本人。
這艘大船,已經被燒地十分破敗,許多細節,無從推測。
但有一點,還是可以猜到的。
這甲庚號最後一戰,便是謝真對決巫瓊。
分出勝負的過程,很可能隻在刹那間。
“這也太詭異了……”
青隼看著眼前的“無頭屍體”,心中有些困惑。
他不明白。
為何巫瓊連傳送陣符都沒有來得及激發?
是謝真的劍太快了麼?
還有一點,他不太明白,巫瓊的腦袋,去了哪裡?
這具無頭屍體被燒成了完整的殘灰。
以他對謝真的了解,這少年不像是會故意帶走頭顱的那種人。
……
……
南疆,天傀宗,一方不知名洞天之中。
“墨道友,許久未見,甚是想念。”
此方洞天籠罩於霧氣之中,兩道虛影,對坐相見。
“……”
坐在洞天儘頭的身影,猶如一輪漆黑燭火,默默在燃燒,卻投射出幽暗深邃的搖曳陰影。
而另外一邊,則是形成鮮明對比。
這道來訪身影,坐在洞天之中,渾身繚繞風雪,這片洞天被漆黑燭影淹沒,唯獨他盤坐之地,空出了三尺蒼白清淨之地。
“白鬼。”
墨道人聲音沙啞:“有事直說。”
白鬼笑了笑,他端詳了一下洞天,收斂目光,輕輕說道:“前些日子,我座下弟子被殺……陰山副宗被屠戮殆儘。”
篪渾道人,金淵真人被殺的事情——
整個南疆,鬨得沸沸揚揚。
“這口氣,陰山倒是可以打碎牙齒,和血吞下。”
白鬼溫聲說道:“但今日慘案,明日焉知不會發生在他處?”
“難道你想現在就與‘紙人道’開戰?”
墨道人挑了挑眉,冷冷道:“大褚皇族已經接受了南疆的‘贈禮’……何不再等一等?”
“再等一等,誰知道會發生什麼?是大褚先替我們清除紙人道,還是道主先將南疆蕩平?”
白鬼微笑說道:“聖後收下了紙人道尊者的頭顱,難道就意味著,我們可以大搖大擺站在律法之下嗎?墨道友應該不會如此天真,認為大褚皇族會真心接納我們吧?”
能在南疆活到這歲數的。
自然都是老妖怪,大惡人。
他們比誰都清楚,大褚與南疆的關係,隻能是主仆,即便大褚收下了南疆的叩拜禮,也不代表什麼。
“我知道聖後要做什麼,她想讓三大宗成為大褚的刀,刺向紙人道。”
墨道人重新閉目,平靜說道:“……南疆陷入戰亂,最終由她出麵,不費吹灰之力,既平道主,也收三宗。”
是了。
這便是大褚皇族真正的“意圖”。
即便是主張向皇城求助的白鬼,墨道人,也能夠看得清楚。
他們從不認為,大褚皇族會是善人。
隻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聖後還算是好的。
前任褚帝,根本就沒給他們“投誠”的機會……登位之後,不止一次召集群雄,南疆蕩魔!
“或許……”
白鬼開口了。
他猶豫了很久,緩緩開口:“或許聖後要做的事情,不止是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