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沒找到雲袖的蹤跡。”
已經一夜過去,官兵在全城都找遍了,全無雲袖的下落。
這某種意義上來說還是個好消息,說明她還活著,化蛇暫時沒有對她下手,但這同時也意味著,己方的線索再次中斷了。
就差了那麼一點,他們就可以從雲袖口中得知心魔附身之人的下落,眼下隻能一切從零開始,便是謝雲瀾,此刻也忍不住歎了聲氣。
但他很快振作起來,試圖抓住一些遺留的線索。
從昨夜雲袖的反應可以得知,謝雲瀾猜的沒錯,駱詠安確實沒死,而且他十有八九,跟雲袖見過麵,所以雲袖的說法才會跟其他人不一樣,她知道十年前駱詠安沒有逃跑,而是被羅鴻遠丟進了滄江水中。
她也不是不可以撒謊,像其餘人一樣說出那個眾所周知的答案,但是她心底大抵並不願這樣詆毀駱詠安,所以隻說再也沒見過,也因此讓謝雲瀾懷疑上她。
既然見過,雲袖是彩雲舫的樂伎,很少出門,駱詠安若是跟她會麵,十有八九會選在彩雲舫。
但這又引出一個問題,駱詠安的麵孔,滄州其他人或許會不記得,彩雲舫的姑娘不該不記得,那些舞女能一眼認出畫像上的人是徐麗娘,想必也不會忘記這與徐麗娘相好的書生,他若是出現,一定會引起眾人的注意,並且傳出消息。
可彩雲舫從未有過駱詠安回來的消息,這說明,駱詠安一定改換了自己的容貌,讓自己看起來與十年前全然不同,這也是他能躲藏在滄州城中這麼久不被發現的原因。
謝雲瀾思量片刻,叫了幾個人去彩雲舫,詢問彩雲舫的鴇母,雲袖這幾個月有哪些頻繁接待的賓客。雲袖知道化蛇的事,她或許還給駱詠安提供過一些幫助,她跟駱詠安一定不止見過一次。
將人派出去後,謝雲瀾又喚來幾個人,駱詠安的下落要查,但還有些事也不得不做。他照例詢問了一下今日江堤的境況,前日的缺口已經在許鑫的帶領下修補完畢,水位又漲了些,但是離警戒線還有段距離,依目前的雨勢,大約還要下個七八天,江水才會漫過警戒線,危及堤壩的安全。
七八天……謝雲瀾估量了一下,這隻是好的推想,事實上,他們並沒有那麼多時間,化蛇隨時可能再害人,雨勢隨時可能再增大,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謝雲瀾重新分配了一下人手,城中巡防和盯守江堤的人不變,他另調了一批人去看守監牢。
前日用羅鴻遠誘捕化蛇之後,羅鴻遠又被謝雲瀾關回了牢中,嚴密看管。但謝雲瀾猶覺不夠,保住羅鴻遠,就是保住了誘捕化蛇的餌,哪怕調查駱詠安下落的事失敗了,也可以憑借羅鴻遠這個籌碼,牽製化蛇。
所以他加派人手,務必確保沒有人能夠進到牢中,同時也不讓羅鴻遠跑到牢外,接觸到一切水道河溝。
昨夜雲袖失蹤後謝雲瀾便一夜未眠,他白天依然沒有時間休息,滄州大小事務他都要過問,許鑫倒是很殷勤的想幫忙,但謝雲瀾根本不敢把重要的事交給他,隻叫他去城北,繼續盯著江堤。
午時左右,去彩雲舫的幾個屬下帶著鴇母提供的名單回來,名單上的人員太多太雜,彩雲舫是滄州城最有名的青樓,雲袖又是其中琴技最好的樂伎,熟客很多。
謝雲瀾大略過了名單一眼,挑出幾個可疑的,帶上沈凡,親自去調查,其他屬下們也分頭行動。
忙碌了一天,轉眼又到晚上,調查駱詠安下落的事全無進展,這一天查訪的幾個人也全都不是。
再次回到太守府中,謝雲瀾借著晚飯的時間稍稍休息片刻,他同時聽著屬下們彙總的消息,今日城中又有三人被怨氣影響,好在全都被攔住了,雨勢沒有再增大,可同時也沒有再減小,七八天後,江水漫過警戒線,屆時,滄州十萬百姓都將暴露於江堤潰口的危險之中。
昨夜雲袖被擄走線索中斷後,謝雲瀾就在思考,是否要將城中百姓提前轉移。他並不確信自己一定能夠阻止化蛇,滄州城已然籠罩在怨氣形成的雨雲下,百姓在這裡多待一日,便多一分危險。
可是這樣多的民眾,七八天的時間轉移得完嗎?而且又能往哪裡轉移?滄江決堤波及的是整個江南,周邊城鎮自顧不暇,根本接收不了那麼多流民。更何況,這樣大的事情,謝雲瀾擅作主張,最後滄江真的決堤了他還可以交代,若是虛驚一場,百姓遷移途中出現的一切死傷和積怨,都會由他來承擔後果。
謝雲瀾並不怕擔責,但此舉確實牽扯太大,非他一個人能夠做主,他需要與各方聯絡,這麼點時間,可能連信都沒傳到京中。
“你在吃什麼?”耳旁突然傳來沈凡的聲音。
謝雲瀾從思緒中回過神,方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手裡做著吃飯的動作,實際上碗裡卻什麼都沒有,在沈凡看來,便像是在吃空氣一般。
“走神了。”謝雲瀾揉了揉眉心,有太多東西要考慮,他根本沒心思吃飯。
沈凡看了他片刻,說:“不用急。”
“我也想不急,可雨下個不停。”謝雲瀾看向窗外,這雨聲現在在他看來,便如催命符一般,讓他一刻不敢放鬆。
“除掉心魔,雨自然會停。”沈凡淡淡道。
謝雲瀾:“你有辦法?”
沈凡:“沒有。”
謝雲瀾:“……那你說不用急?”
“急也沒用。”沈凡說,“成與敗,生或死,都是天命注定的。”
“那照你這麼說,乾脆什麼都不做,坐著等好了,反正天命都是注定的,若是天命覺得心魔能夠成功,它就一定會成功,天命覺得它會失敗,即便我們什麼都不做,它也一定會因為一些亂七八糟的理由失敗。”謝雲瀾開了個玩笑。
可沈凡卻很認真的點了點頭,說:“你可以這麼選,你的選擇本身也是天命的一環。”
謝雲瀾一時啞住,片刻後他問:“那你怎麼選?”
沈凡沉默了會兒才說:“我不知道。”
謝雲瀾也不知道該如何選才對,但他做不到坐以待斃,無論天命結果如何,他都是要爭上一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