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布裡埃爾獨自走入夏特勒,簽署完法令,不久後就扶出來了一個容貌消瘦的犯人,那個犯人頭發散亂,臉色蒼白,滿臉胡子拉碴,穿著血跡斑斑地襯衣,短褲,光著腳,從那樣子看肯定是在裡麵受過嚴刑拷打了。
夏爾一眼就看出了他受到的傷勢,尤其是手上和腿上,分明就是夾棍留下來的,而且從那些關節的彎曲程度看,這個犯人估計是即將命不久矣了。
助手們看到加布裡埃爾帶著犯人出來,急忙上去把他接過來,然後扔到了囚車上,布置好一切後,開始大聲叫喊著向此次行刑的場地出發,聖安德烈廣場。
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並且不少已經跟隨著囚車一起向著刑場進發,他們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不斷交頭接耳著,然後加入了這場狂歡。
此時已近十點左右,溫度開始升高,人群越聚越多,囚車艱難地在擁擠的人潮中穿行,巴黎喜歡這種死亡表演,喜歡這種人擠人的熱鬨,市民們被呼號聲吸引而來,菜葉子,垃圾開始砸向了囚車中的犯人,就連加布裡埃爾都興奮起來,更彆提那幾個年輕的助手了,而老尼爾和另一個助手卻是緊張地盯著周圍,時時刻刻做好防禦的準備。
夏爾以前很不理解,人們痛恨巴黎愚蠢的法官們把持司法機器,痛恨是非不分的審訊者,但是這卻並不妨礙他們對於處決的狂熱,但是現在置身其中,他才終於感受到了一種情緒,一種很複雜的情緒,有憤恨,痛苦,仇恨,興奮,但無一例外,這些情緒混雜在一起,就變成了狂熱,而且猶如瘟疫一樣,朝著四麵八方飛速擴展。
囚車裡犯人一動也不動,或許是他之前遭受過的折磨讓他無力反抗,隻有胸膛地微微起伏表示他還活著。
夏爾知道這個犯人的情況,他叫達米安,根據官方的判決是,他做出了有損貴族禮儀的事情,並且有襲擊路易十六的預謀,國王的近衛軍在凡爾賽宮外發現了這個鬼鬼祟祟的人,並從他身上搜出了一把折疊小刀。
自他被捕後,他的故事就在巴黎傳遍了,無論是上層貴族,還是市井小民,談起他來都充滿了興趣。
達米安·德馬裡道爾男爵,他在靜謐的聖旺昂,擁有一座香檳城堡,但是無聊的鄉間生活讓達米安感覺到無趣,於是來到了熱鬨的巴黎,在這裡他鄉間的貴族頭銜就顯得很不夠用了,但是這卻不影響他在各位夫人小姐之間的名聲。
他高大英俊,擁有貴族禮儀,但是舉手投足之間又擁有一種不同於巴黎男性的野性之美,所以來到巴黎不久後,他就流連於各位夫人們的閨帷,但這種行為卻引起了各位男士們的反感。
這當然不是由於他們的夫人被達米安所采擷,這個時期的巴黎貴族們往往熱衷於情人的遊戲,他們借助夫人的這種非常規交往進行關係的構建,消息的傳遞,這已經成為一種風尚,如果誰的夫人沒有幾個情人,男士甚至會被所在的圈層所蔑視。
引起男士們反感的是達米安的倨傲,一個小小的鄉間男爵不僅在聚會上大放厥詞,還往往露出粗野的舉動,對於女士們,他卻又顯得彬彬有禮,有一次他居然公開炫耀普耳瓦侯爵夫人私下送給他的一串項鏈,這串項鏈據說是普爾瓦侯爵祖傳的寶物。
此舉徹底激怒了普爾瓦侯爵,至於他采取了什麼行動,不得而知,但是路易十六最後剝奪了達米安的爵位,並表明他不受到金色罪行的保護,金色罪行即貴族對於一般罪行的豁免權。再加上其他人的推波助瀾,達米安接受了流放的判決,從一個巴黎貴婦座上客變成一介流民,這或許引發了達米安的憤恨,準備襲擊路易十六,不過卻直接招致了車裂的判決。
快到中午的時候,聖安德烈廣場已經人聲鼎沸,甚至於視角不錯的閣樓窗戶上都擠滿了貴族們,不過最為興奮地要算無數的底層市民了,他們已經很久沒見到貴族被車裂了。
囚車穩穩地停在了示眾柱旁邊,加布裡埃爾示意助手將犯人拉出來,綁在示眾柱上,他要先遭受焚刑。
但是天空中忽然下起了小雨,淋濕了助手所帶的木柴,導致架在犯人雙手下的火盆怎麼也點不燃,人群中不斷傳出噓聲,加布裡埃爾急得滿頭大汗,立刻叫助手去旁邊的商店買乾木柴,但是商店卻拒絕出售,人群也在鼓動,不要把東西賣給罪惡的劊子手,最後在警察的介入下,他們才買到了木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