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雖不常出門,總是躺在病床上,但倒也不至於什麼都聽不見看不著。周氏總是表麵功夫做得好,實際上背地裡的小動作不斷,而周氏早不見楊氏了,全都是派手底下的丫鬟來。
“我記得有一年冬天,天很冷,我的屋子炭火不足,喜嬤嬤跑了好幾趟,周氏才肯把炭送來,當時來送炭的人就是你。”
回憶起往事,似乎曆曆在目。那時的含翠遠不足現在沉穩,態度極其傲慢,說了不少尖酸刻薄的話,明裡暗裡貶低楊氏,說楊氏無用,堂堂侯府大夫人,連炭火都要千恩萬求。
含翠麵上有些尷尬,連忙迅速地接過話去,“大夫人,您可能是記錯了,奴婢從未來送過炭。”
楊氏莞爾一笑,“你不用解釋什麼,都是過去事了,我也不想計較了。”
雖然她語氣溫和,言辭間也儘是坦然,可是含翠聽她這般言語,心頭的感覺卻不是那麼回事。
含翠仔細地看著眼前的女人,楊氏雖然已經三十多歲了,不過歲月對她還算優待,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跡,若是不仔細看,眼角的細紋幾乎都微不可見。到底是書香門第出身,周身氣質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溫婉嫻雅的書卷氣息。
麵容未改,氣質也沒怎麼變,依然是文弱溫柔,但是含翠還是覺得哪裡不一樣了。
“你回去轉告周氏,我全想明白了,從今往後,我不會再爭什麼了,她也用不著在我身上費心機費精力了。”楊氏朝含翠正色說道。
這個女人,真的不一樣了。
含翠在心裡琢磨著,不過是幾個月不見,怎麼楊氏就如同變了一個人一般?
“夫人,規矩不能壞,您還是去一趟吧,二夫人也是好意。”含翠依舊說著同樣的話。
楊氏皺了皺眉,卻沒有答話。
含翠隻當是她再猶豫要不要答應,開口勸道:“大夫人,於您來說,這不過是一樁小事,就是去一趟,喝杯茶,也沒什麼打緊的,您又何必猶豫呢?”
含翠這是說的實話,周氏早就不把楊氏當對手了,所以即便是楊氏去了,也不會對她怎麼樣。楊氏和環姨娘比起來,想來周氏更恨環姨娘。
楊氏抬眸看向含翠,“我苦口婆心說了這麼多,看來你還是聽不進去。好吧,既然如此……”
隨後,她深吸了一口氣,進而說道:“若論規矩,當年周氏進門的那杯茶可還一直欠著呢。讓我去可以,那便讓周氏把當年的那杯茶一並敬了。”
“大夫人,你……”含翠頓時臉色大變。
楊氏接過話去,“我說的都是實話,沒一句假話。含翠姑娘,你還是走吧,錦兒方才隻是去小廚房裡看看,算時間,這會兒也該回來了。”
含翠可以和楊氏橫,但是在霍思錦麵前,她卻是不敢的。霍思錦早就不是從前的軟弱可欺的大少爺了,如今她是世子,連周氏和靖北侯都拿她沒辦法,含翠就更加不敢在她麵前造次了。
沒辦法,含翠隻得悻悻地離開……
含翠回了周氏的院子,將楊氏所說的話一一稟告周氏,包括楊氏如今的變化。
“說來也奇怪,大夫人從前不到三句話就開始哭哭啼啼,今兒卻好似改了性子一般,一滴眼淚都沒掉,連眼眶都沒紅一下。”含翠琢磨了一路,總算是想起來哪裡不對勁了,楊氏往日裡被刁難,隻會哭哭啼啼,今日居然大變樣了。
聽了含翠的話,周氏眉頭皺的緊緊的,“還想本夫人給她敬茶,她莫不是得了失心瘋不成!她不過就剩個大夫人的名頭,當家主母是我,不是她!”
做了多年的當家主母,她都已經不是那麼膈應楊氏的存在了,甚至有時候她還覺得楊氏空有名頭卻無實權,隻能任由她折騰,其實這是一件很暢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