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秋的爸媽是從莊稼地裡走出來的,荀令二十歲的時候,國家恢複高考,當時的社會普遍認為種地沒有大出息,荀令也跟著這股浪潮,放棄了家裡的土地。
雖然最後沒有考上大學,但讀書給荀令帶來了更廣闊的眼界,那時荀秋的哥哥已經出生,荀令和陳雯帶著孩子,跟商販子在浙江往新疆一帶來回販賣紡織機器,賺了不少錢。
四年後,荀天到了學前年齡,一家人回到了江城,在市區中心買了房子。
一開始隻是做做小生意,在住房旁租了店鋪,什麼都賣一點,包括洗衣粉、小食品、牛奶、蚊香之類。
幾年後荀秋出生,他們趕上江城出政策,開辟了開發區經營廣場,荀秋的爸媽就把店鋪搬到江對岸,拿到幾個總經銷權,開始做副食品批發,主營牛奶和藥酒。
他們家的經營模式是,荀令在經營廣場管店鋪,陳雯在市區管倉庫。經營廣場的買家很多,他們會在店鋪下單,之後荀令把訂單發過來,陳雯則帶領幾個業務員一起發貨。
為著荀令不會做飯,經營廣場的店鋪請著一個煮飯阿姨,每個月500塊錢,主要做中午。
這個周六,正是外婆和媽媽回區縣去了,荀秋獨自在家,等爸爸帶王阿姨回來做飯吃。
時間已經過了7點,荀秋摸摸餓得扁扁的肚子,不明白為什麼他們還沒回來。
她躺在床上看了會兒雜誌,又想起劉老師安排的國外名著鑒賞還沒有完成,荀秋按亮台燈,從書包裡麵拿出了《安娜卡列尼娜》,一邊看,一邊拿筆記錄感想,準備用這些應付作文課上的演說。
荀秋討厭周二的作文課,因為劉老師總喜歡喊同學們一個個上去做演講,美其名曰鍛煉他們的膽量,可無論鍛煉幾次,荀秋一上台就會覺得很緊張,被同學們一盯,渾身都在發癢。
下周就要輪到她了,荀秋歎了一口氣,也許這個世界根本容不下內向的人吧,她應該努力外向起來。
門口突然傳來響動,荀秋放下書,扶著房門看了一下,爸爸難得露著個笑臉,正在招呼後麵的人換鞋,就著玄關昏暗的燈光,荀秋看清了那是一個很瘦的女人。
“爸爸!”荀秋喊了一聲。
荀令抬起頭看見她,身後的人也探出腦袋,對她笑了笑,然後轉頭問荀令,“這就是荀秋吧?”
荀令點頭,又對荀秋說道,“這是你王阿姨的女兒,今天我們吃她做的飯。”
“哦,好的。”荀秋不甚在意地點點頭,轉身就要回去。
荀令喊住她,聲音有點生硬,“沒禮貌,怎麼不知道喊人?”
荀秋還沒說話,那個女人便著急維護著,“喊了喊了,彆對孩子這麼凶。”
她轉向荀秋,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荀秋好素淨啊,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不應該要打扮得鮮豔一點嗎?”
“還是學生,打扮什麼。”荀令這樣說。
那女人走過來拉住荀秋的手,又左右看了看,誇讚道,“好漂亮啊。”她轉向荀令,“肯定是平時管得很嚴吧,小小年紀一本正經的。”
荀秋不習慣陌生人的觸碰,有些彆扭地抽出了手。
吃了飯,爸爸和她帶著荀秋去逛了商場,試穿了人生中第一條裙子,荀秋記得這條裙子,是那個時代很流行的白色雪紡裙,帶著商場裡邊有香味的冷氣,穿在身上飄飄欲仙。
好漂亮的裙子。
可是家裡麵不會讓她穿的,荀秋放下了裙子,沒想到那個女人已經付了錢。
“喜歡嗎?”
“……”荀秋先抬頭看爸爸,直到荀令輕輕點頭,她才抿唇向那個女人笑了笑,真心誠意地說道,“很喜歡,謝謝姐姐。”
女人聽到她的稱呼,笑了一聲,又摸她的腦袋,稱讚,“荀秋好乖。”
荀秋不好意思地笑了,塑料袋子捏得緊緊的,像是得了什麼期待已久的寶貝。
隔日就是9月17,薛均和嚴知去省會複試的日子。
會考那天大哭一場,算是消除了她不少陰鬱,可越靠近17號,她心裡總歸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