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個董事長,謝知意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她迫切地要和荀秋分享新聽來的奇聞,她拍了拍荀秋,說道?,“我和你說,這種?資本家式的豪門真的是非好狗血啊!”
荀秋很感興趣,忙放下手機,兩隻眼睛亮起來,看著謝知意。
謝知意非常滿意好友這樣配合,假意後靠,實則打量了四周,然後她俯身過來低聲道?,“我們董事長是個吃絕戶的鳳凰男…”
荀秋“啊”了聲,下意識厭惡地蹙眉,“真的假的?!”
“對!”謝知意輕聲道?,“時越集團以前是姓傅的,現在的薛董是入贅來的,走的是窮小子職員俘獲繼承人大小姐的那個路線。”
薛?荀秋的心裡沒來由地一跳,而後又覺得好笑,仔細算來,她已經兩年?多?沒聽過薛均的消息了,沒想到?突然聽到?這個姓氏,還是會立即聯想到?他。
她輕笑,“然後呢?”
“後來啊,傅大小姐奉子成婚,又在生?第二個孩子的時候羊水栓塞,沒能救得回來,傅老?爺子40多?才得這一個女兒啊。”謝知意歎了一口氣?,“嬌養到?20幾歲,結果白發人送黑發人,真的受不了這個打擊,一病不起。”
生?離死彆,確實沉重?,荀秋聽了心裡悶悶的,看著謝知意這個樣子,想來後頭還有彆的事兒。
果然,謝知意說了會兒,咬著牙罵了一聲,說道?,“就這樣,時越交到?現在這個薛董手裡,結果第二年?局勢剛一穩定,就從不知道?哪裡摸出一個私生?子帶到?家裡來了。”
“啊?”荀秋大吃一驚,剛才不還說薛董在追悼會哭得暈過去,這怎麼就出現私生?子了?豪門秘辛真是變化莫測。
“所以說他會裝啊!”謝知意義憤填膺地放下塑料杯,“原來這貨早年?就已經結婚生?子了,剛搭上大小姐的車,就把?人家母子藏到?山裡去,不聞不問整整八年?,而且那個原配——”
她露出一言難儘的表情?,搖頭不止,“聽說還有一點精神疾病的那種?…你聽過躁鬱症沒有?”
荀秋茫然地點頭。
“瞞得嚴嚴實實,根本沒人知道?!我就說這些男的——”謝知意突然住嘴,眼神有一閃而過的驚慌,慢慢站起來。
“怎麼了?!”荀秋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玻璃門外的連號邁巴赫緩慢起步,一群西裝革履的人從門口進來,中間?那人眾星捧月般,昂著下巴,往這邊看過來一眼。
這個男人有些年?紀了,可仍然保持著十分難得的自律型身材,長腿筆直,俊雅清磊,很有些矜貴財閥的氣?質。
就像電視裡“給?你五百萬離開我兒子”的那種?家長,可荀秋瞧著瞧著,覺得他怎麼有點麵熟啊?
而謝知意呢,雖然那麼遠他們肯定聽不見她說話,仍然有種?背後說人被抓包的窘迫,她一邊衝那群人點頭,一邊抓起隨身包包,低聲對荀秋說道?,“荀秋,我得過去了,我們空了再說。”
她又挑眉補充一句,“那中間?那個男的就是薛董。”
薛…荀秋忽然心中一跳,她知道?那人為什麼這麼麵熟了,如?果他再胖上三十斤,頭發再少一點,那不就是另一個七中的薛老?師嗎?
她使勁攥住了謝知意的衣擺,追問,“那、那個——”她實在無法用“私生?子”這樣的詞來形容薛均,頓了頓又改口,問道?,“…那個孩子呢?”
謝知意迷茫地搖頭,“不知道?啊,隻聽說傅大小姐的兩個孩子在公司曆練的事,誰也不知道?那個私生?子去哪裡了。”
荀秋一下鬆開了手,謝知意搖搖手機,“再聯係!”
“好。”荀秋怔忪地點頭,目送謝知意小跑過去,把?一份與會人員詳情?資料遞給?了他們的責任人,一行?人轉到?後麵的電梯間?去了。
從前李霄野的話再次在耳邊響起,“…薛均不是薛老?師的兒子…遠房親戚…離婚送養到?這裡來的…八九歲才來的江城…”
這些線索好像串成了一條線。不會吧?荀秋眼角輕跳,手機“叮”一聲,是李霄野開玩笑發來的房間?號。
李霄野:【這房間?好大,我一個人好怕。】
深藍:【怕什麼呀?】
李霄野踹開拖鞋,倒在了沙發上,笑著給?她回,【怕幽靈啊,寶寶,你能不能來陪我呀?】
他知道?荀秋肯定不會來,平時去NEX接她,她都像做賊似的,左看看右看看,一開始還讓他必須戴上口罩,搞得他像什麼大明星似的,引彆人頻頻回頭猜測,後來也就作罷。
算了,等晚點忙去彆的酒店開一間?再見她吧,李霄野歎了一口氣?。
荀秋沒有回消息,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事忙去了,李霄野抬起袖口聞了聞,同行?者的煙味粘在他衣服上了,他認命地起身,打開行?李箱找衣服,準備洗個澡。
正洗得好好的,急促的門鈴聲響起來,一次又一次,有一種?不開門不罷休的霸道?,李霄野來不及收拾,匆忙圍上浴巾,咬著牙從浴室出來。
他心情?不太好地瞧了一眼貓眼,忽然一愣,等反應過來來人是誰,立即拉開門,把?住荀秋的手臂把?她拉了進來,手肘橫過去,門“砰”一聲關得嚴嚴實實。
“寶寶?”李霄野伸手摘了她欲蓋彌彰的口罩,垂眼笑得燦爛,“NEX的開發妹妹,膽子好大啊,敢來我這裡按門鈴?”
ST一行?人全部?都被安排住在這一層,隨便出來一個人就能看見她了。
荀秋沒好氣?地瞪過去一眼,擰住他的手臂扔開,“彆把?我的衣服弄濕了。”她問道?,“打你電話怎麼不接啊,你在乾嘛?”
他在乾嘛這不是很明顯麼?李霄野無辜地攤手,發梢濕答答的幾顆水珠落到?他高挺的鼻尖,停頓了一下,又滴過修長凸出的鎖骨,很快砸進他腰間?的白色浴巾。
荀秋的目光順著水滴下行?,忽然滯了滯呼吸,半晌,她眨眨眼,有些忘記自己為什麼這麼著急要來找他了。她吞咽了一口,嘟囔著問,“這個時候洗什麼澡?”
美色當前,她也不用忍,伸手要攬他,李霄野哼笑著,俯下身配合她,兩人緊緊相擁,他覆在她頸間?吻了吻,意有所指,“這下不怕濕了?”
“李霄野!”荀秋咬牙切齒,開始倒打一耙,“臭不要臉的男人,衣服也不穿就給?彆人開門,你想乾嘛?”
李霄野“啊”了一聲,大喊冤枉,“救命,我是看著是你我才開門的啊,我哪會隨便給?彆人開門嘛,寶寶——”他撒嬌似的拉長聲調,指尖在她的耳垂撚了撚,眸色變得有些癡迷,“想親親,帶口紅了嗎?”
當然,都在隨身包包裡麵,荀秋“嗯”了聲,兩手揪在他的浴巾,抬首引頸。李霄野不再猶豫,低下頭銜過濕潤的吻。
勾纏繾綣的深吻卷起熱浪,又在瀕臨失控的邊緣驟然停風,李霄野粗喘著放開她,小心地整理她有些皺巴的襯衫,聲音低啞,“時間?太緊了,晚上吧,這頓留著晚上吃。”
“嗯…”荀秋從無邊的暈眩中回過神來,是啊,可不能衣衫不整地從男人的房間?出去,她細細地呼了幾口,捧住李霄野的臉頰左右啄了兩下,豔靡的唇輕咬,荀秋終於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都傳成這樣了啊!”李霄野咋舌。
“所以是真的?”荀秋著急地追問道?,“薛均真的是…那個薛董的那什麼?”
李霄野撓了撓頭,“也差不多?吧,反正董事會不肯認這個,薛均去蓉城呆了一年?就被送到?薛老?師家了。”
“原來如?此嗎?”沒想到?薛均的身世這麼曲折,荀秋有點發愣,這和他那種?擰巴的性格有關嗎?
李霄野感慨道?,“哎,他也挺可憐的,你瞧著薛均是個學霸,可誰能知道?他8歲之前都沒上過學。”
“啊?為什麼?”
“他媽媽——”李霄野不好說薛均的家屬,隻隱晦地蓋過,“反正就是有點那種?…可能是精神上有點執拗吧,也可能把?對他爸爸的一些恨意轉嫁到?薛均身上。”
躁鬱症到?了末期,已經無法控製自己的暴力行?徑,薛均幼時長期遭受言語和行?為雙重?暴力,終於學會了接受自己的命運,解離情?緒,隔岸觀火,那個受到?傷害、承受痛苦的人就不再是他了。
“情?緒解離症…”荀秋怔怔失語,突然想起在君山的那個午夜她口不擇言的斥責,她讓他“有病早點去醫院”。
愧疚如?山崩地裂,荀秋的喉嚨乾啞,像一條失水的魚,胸口發悶,坐立難安。
第五十七章
薛均的身世確實讓人唏噓, 可荀秋能做什麼?不過是在一些寂靜的寒夜偶爾想起往事時,鬱塞著歎一口氣罷了。
生病了自然?得去看醫生,沒有那麼多愛能止疼的神話, 她也並?不是誰的“解藥”。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荀秋的工作很忙, 有各種論壇要參加,看資訊、跟項目、做設計、寫代碼, 考中級經濟師等等。
另外?還有個醋精一樣的男友需要應付, 留給少女時期的暗戀對象的餘地已經不夠多。
二十分鐘之後,李霄野和ST的同事一起去餐廳, 等他們都走完了,荀秋也小心?離開了李霄野的房間。
沒多久, 他們又在15樓的自助餐廳相遇。
自助餐廳裡很熱鬨, 李霄野的桌子離開荀秋隔了三個位置, 可他吃得心?不在焉, 因為荀秋的哥哥也在那邊,並?且和同桌的許林聊得火熱, 一看就知道是老熟人,就差勾肩搭背了。
媽的, 李霄野感覺自己腦袋都燒乾了, 為什麼許林會認識荀秋的哥哥?
她都沒介紹過他給荀天認識。
喉嚨快抑製不住酸意, 李霄野哪裡還吃得下東西, 放下筷子, 倒把旁邊的人嚇了一跳, “野哥, 這麼就不吃了?怎麼了?”
李霄野牙齒癢癢, “飽了。”
一肚子氣。
當天的賽事在晚上12點結束,李霄野在隔壁酒店的套房等著?興師問罪, 荀秋一進門,剛換好鞋子,就立即被李霄野緊緊撈在手臂上,摁進了柔軟的被子。
“荀秋,你完了。”
他一秒鐘都不能再多等了,粗暴地解開了她的外?套,低頭?撬開齒關?長?驅直入,吮攪逐步往下延伸,荀秋甚至還沒反應過來,隻仰著?腦袋“嗚”了幾聲,渾身酥麻地揪住了他略有些濕潤的發尾,又在強烈的震顫中收緊了雙手。
李霄野疼得“嘶”了聲,起身抽出皮帶撻在地上,上前一步,把她的手舉過頭?頂捆了起來,他撐手懸在她上方狠狠廝磨著?,咬牙切齒地要說法,“荀秋,你有事瞞著?我?嗯?”
荀秋還沒有從餘韻的波浪中回神,兩眼迷蒙地努力思考著?,到底哪裡又惹到這瓶醋精了。
“李霄野。”襯衫衣擺一下下擦過腰際,她麻得不行,咬著?牙掙紮著?,“出去。”
可李霄野怎麼肯放過,按住她亂扭的腰肢,哼笑著?問,“他怎麼認識你哥啊?啊?荀秋,許林怎麼認識你哥的?周三晚上為什麼不接我電話?嗯?給他點讚,不回我信息?為什麼啊,一件件好好回答我。”
畢竟都是同一個行業的,認識了又不是什麼稀奇事,荀秋斷斷續續地說著?,“就上個月有一次社區活動,公?益性質的,NEX幾個人也去了,剛好就碰見我哥了,就這樣認識了。”
李霄野嗤笑,“下一個問題。”
荀秋喘著?氣,“周三…周三晚上和輝弛的客戶在KTV,聲音太響了,回來時候,我、我不是給你發信息了嗎?”
“下一個。”
回信息這個事,荀秋實在哭笑不得,可能因為當時在走路,她拿著?手機剛要回,有個電動車穿行過來,險些撞到她,好在旁邊的許林拉了她一把。
她驚魂未定?地和身旁的人說了幾句,又以為自己已經回過信息了,順手把手機放回了口袋。
“可以放過我了?”
“你想得美?,不回我信息!”他哀嚎了一聲,依舊氣呼呼的,“老婆,你肯定?是不愛我了。”
“我哪有!”荀秋氣道。
他可不滿意這個解釋,荀秋被顛得頭?昏眼花,又偏偏在混亂中輕顫地到達,恨得牙齒“荷荷”響。
李霄野重重哼了聲,俯下來靠在她的肩膀粗喘,片刻之後,惡狠狠的吻再次落下來。
幾乎沒有停歇的一晚上終於過去,荀秋睡了沒一會兒鬨鐘就響了,她迷茫地睜眼,立即看見了落地玻璃窗上亂七八糟的手印,氣得狠狠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
那次的比賽的幾個獎項均被ST和NEX包攬,李霄野作為主創更是出儘了風頭?,他和同事們握著?獎杯在場上,無數彩帶噴灑,聚光燈打下來,久久地流連在他身上。
李霄野耀眼的才華和出眾的相貌讓人群中爆發出歡呼,他隻輕笑著?,目光往她這邊落了過來。
不知怎麼的,荀秋不合時宜地想起了薛均。
那時七中楓葉輕落,大好的陽光傾灑,他穿著?紅白相間的校服站在主席台的立式麥克風後麵做脫稿演講,清亮的聲線,惹得那些單純美?好的女孩為他竊竊私語。
掌聲雷動的時候,他的目光一樣會若有還無地從前排的荀秋身上輕輕劃過,溫柔沉靜的眸子裡帶有一點點笑意。
耳旁嘈雜的電子音在為獲獎人做播報,荀秋閉眼去驅趕腦海中的回憶,再睜開時,輝煌的燈光突兀地落進眼中,竟就這樣刺出淚珠來。
她捂住嘴,把快要忍受不了的嚎哭生生地咽了下去。
——
薛均好像徹底從她的生活中消失了,就連李霄野也有一次突然?感歎,好久沒和薛均聯係了。
某個晚上,她閉著?眼靠在李霄野身上,漫不經心?地開玩笑,“他這樣厲害,說不定?是進國家保密項目了,然?後那一天咱們火箭發射,你可以在CCTV看見他,用著?一個帶頭?銜的假名?接受采訪什麼的。”
李霄野失笑,“嗯”聲揭過這一茬,卻很久沒得到她的回答,他垂眼看她,女孩兒臉側線條柔美?分明,長?長?的睫毛打下陰影蓋住了眼瞼,呼吸清淺。
他伸手把她撈上來,綿綿地吻著?,過了會兒,他突然?說道,“再過半個月,我就二十八了。”
“嗯。”荀秋困得懵懵懂懂的,隻聽見“生日”兩個字,嘟著?嘴敷衍了一聲,“生日快樂寶貝。”
李霄野笑得發顫,“困了啊?”
荀秋呼吸均勻,已經睡過去了。
NEX的項目和ST撞了創意,荀秋他們組忙著?拆解構架和重組設計,兩個禮拜的連續加班讓她每天幾乎沾著?床就睡著?了。
這個損失報告總要填進去一個替罪羔羊,兩個禮拜的期限中,許林在多次微信上委婉地詢問,源碼是否給李霄野看過,荀秋再三解釋,卻始終得不到信任。
數年的合作組分崩離析,她被調離了算法崗,開始在開發做數據交互設計,短短一月數次換組。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荀秋有短暫的傷心?,而後開始自暴自棄,罷了,不過是工資少一點,她又沒有錯,不應該為這件事再承擔更多的責任。
有本?事就找到證據,沒本?事就直接開除她吧!
總之她是不會主動離職的。
荀秋不知道李霄野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或許是因為她忽然?鬆弛下來的工作態度,或許是因為15號那天他們頭?抵著?頭?看搞笑視頻的時候,彈窗忽然?進來一條縮了水的工資到賬短信。
李霄野獨自對ST撞車項目的結構設計進行了拆件處理,帶著?勞動仲裁律師以及項目流程直接聯係NEX的人事辦和發展辦,經過比較,兩個程序的源碼完全不同,且程序員拿創意的時間是ST在前,撞車類似純屬巧合。
荀秋是被冤枉的,不應該被無故調崗降薪。
可是人情世故就是這樣的,雖然?她沒有錯,可已經沒有組長?肯收。
“你會怪我嗎?”李霄野歎氣,“我太衝動了。”其實他是沒想到NEX的小組長?都這麼慫。
荀秋早想這麼做了,隻是太麻煩,加上ST的項目資料她也拿不到,她搖了搖頭?,憂心?忡忡地皺眉,“可是這個項目還沒上線,你拆件帶去NEX,會不會算違約啊?”
李霄野沒想那麼多,摸了摸她的眉毛,展平,他哼了聲,“開除我吧,到時候隻好喊咱哥收留我了,一起做家族產業。”
荀秋笑出聲來,“誰是你哥?”
“你是我老婆,你哥當然?就是我哥。”李霄野壓過去吻住她,很認真地說,“寶寶,來ST吧,NEX這種操作沒立場要求你簽離職協議了。”
李霄野的行為雖然?受到了限製權限的警告,但實質上沒有什麼影響。而荀秋通過正常程序麵試進入了ST的算法崗,辦公?位就在李霄野項目總監辦公?室的樓下。
變故來得不算突然?。
李霄野在ST算是非常受歡迎的人,荀秋經常聽見有人議論他。
偶然?的一次,她聽聞了一個消息,德國總部派了人過來和他對接,想把他帶到總部去。
“你是說,14年的時候李總本?來就可以調到德國去的?”
“對啊!”同事端著?咖啡,不以為然?地為新同事解說人氣總監的傳奇往事,“那時候你還沒來不知道,李總兩年前在黑客馬拉鬆上獲了獎的,第?二天總部那邊就發了郵件過來。”
她攏了下頭?發,笑著?搖了搖頭?,“那天是真的尷尬,我們是真沒想到有人竟然?會拒絕這種好機會,李總從總裁辦開會下來,樓上那群人還在電梯那給他開了禮炮,慶祝他高?升來著?。”
“他為什麼要拒絕啊?”荀秋隱隱有些不安。
同事搖頭?說不知道,而後她又露了個八卦的笑容,慢慢傾過來了一些,“我聽說,隻是聽說啊,你千萬彆出去亂說。”
荀秋點頭?答應,對麵才低聲說道,“我聽說咱們李總是個戀愛腦,他每天中午都要把吃完的午餐拍照給女朋友看,有人聽到他在辦公?室發語音來著?。”
她捏著?嗓子,學得惟妙惟肖,“‘寶寶~我有按時吃飯,胡蘿卜一人一半,我已經吃完咯,你也一定?要吃啊,對眼睛好噠,要是老公?發現?你沒吃,以後就再不給你做飯了’。”
同事說完哈哈大笑,接著?又學了一個,“‘哼’。”
所有人都笑起來。
荀秋:“……”
同事,“所以大家都覺得,他不去德國可能是因為女朋友不讓,你知道,像李總這種優質青年,抓住了可能會放手嗎?”她搖搖頭?,“戀愛腦就不用搞事業了,這次如果他再拒絕,估計一輩子都彆想往上升。”
“應該不會再拒絕吧。”荀秋喃喃道。
同事搖頭?,“難說,好可惜啊。”
她和李霄野為了這件事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14年的事你怎麼不和我說?這麼好的機會,為什麼不把握住?”
“不想去,我就想呆在中國,德國沒有花椒,我吃不慣。”李霄野漫不經心?,手搭在沙發椅背,眼睛卻看著?窗戶,是一種拒絕交流的模樣。
他們在一起這麼多年,荀秋完全知道他這個樣子就是因為說謊,因為心?虛。
她的心?裡慢慢涼下來,問道,“難受麼,那時候?”
李霄野是不缺錢,可他對AI技術的追求是無止境的,荀秋握住他的手,問道,“那時候一定?左右為難了吧。”她想了想,說道,“寶貝,彆為了我辜負自己的夢想。異國也沒什麼啊,誰說了異國就一定?會分手啊?”
李霄野眼圈發紅,低垂的眸子開始聚起了晶瑩的水澤,他低低地笑了一聲,“當然?會,當初你和嚴知不就是這個原因分手的麼?我絕不會重蹈他的覆轍。”
第五十八章
荀秋噎了一下, 無聲地走過去,吻落在李霄野有些濕潤的眼角,她抱住他的肩膀, 試圖做出承諾, 可卻始終開不了口。
李霄野勉強扯了一下唇,眼睛裡卻並沒有笑意, 他撩開她額角散落的長發, 垂首湊近,溫柔在幾乎虔誠的吮吻傳遞, 他輕笑,“荀秋, 你願意給我一個?承諾嗎?”
“當然。”荀秋毫不猶豫地答應, “我會?…等你。”
夜色清淺, 他們沉默地看向城市的霓虹深淵, 荀秋心裡千頭萬緒,忽然, 她感到有什麼冰冰涼涼的東西攀上了手指,下意識抬起右手, 荀秋瞳孔微聚, 心跳驟然失穩。
她不?可思議地望向李霄野。
無名指上鑽石戒指流光溢彩, 輝澤絢爛如星辰, 李霄野的聲音卻很平靜, “荀秋,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你等我。”
“你想結婚嗎?”他看向她, 眼神黯淡。
其實他早就知道答案, 可聲音中仍然暗含期待,李霄野輕笑, “荀秋,和我結婚,你願意嗎?”
荀秋的心顫得厲害,她低著頭看著戒指,明白自己應該答應,給他積極的反饋,可她的喉嚨卻像堵住了棉花,怎麼都說不?出那三個?字。
太?多畫麵和親密從她腦海劃過去,她知道,李霄野的陪伴貫穿茫茫歲月,而薛均不?過是?匆匆過客。可她的心是?殘缺的,就這樣走進其他人情深意切的餘生,對他來說公?平嗎?
“我——”
荀秋再?沒有機會?說出那句“我還沒有想過”。
腰間環著的手臂逐漸收緊,潮熱的氣息迫不?及待地侵入,他擁著她退後,又?忽然把她反壓在沙發扶手上,“荀秋。”他俯身靠近她的耳朵,“你愛過我的,比愛他多,是?不?是??”
“李霄野?!”荀秋心裡一顫,不?很明白他的意思。
可李霄野不?再?多說,一手摁在她的腰窩,又?側過身,拉開了小茶幾的抽屜。
纏綿燥熱的吻密密麻麻地落滿背脊,李霄野咬開錫箔袋,傾身俯下,加重?力氣,緩慢又?肆意地進犯,慢慢地,荀秋眼神變得迷離,劇烈的震顫中她撐起來,仰著纖白的頸急急地喘氣,“…夠了。”
可身後的人並不?理會?,她回?過頭,立即被他銜住唇,暴虐的親吻傾壓,酥麻腫脹的唇間夾雜著疼痛,她不?耐地推他,李霄野卻忽然狠狠一口咬在她的脖頸。
“李霄野?!”荀秋疼得抽氣,顫顫地去掰他的手臂。
李霄野抵住她,激烈跳動的心臟震得胸腔輕響,他呼了一口氣,哽咽著聲音,“為什麼…荀秋,為什麼不?愛我,是?不?是?隻有讓你痛了,你才能記住我?”
“你發什麼瘋啊?!”荀秋氣極了。
李霄野顫著嘴唇,想說什麼,可嘴巴一張開,失控的痛哭卻搶先一步,“對不?起。”他抽噎得厲害,整個?背脊開始抽動,再?也止不?住的脆弱情緒翻滾出滔天巨浪,他恨恨地搖頭,“我就是?太?恨你了,荀秋,我真的太?恨你了。”
滾燙的水珠順著曲線一路蜿蜒,像灼熱的潺流從她心尖滾過,炙燒的窒息席卷所有感知,荀秋停止了掙紮。
李霄野留下戒指,去了柏林。
荀秋搬離龍湖公?園,住進了ST渝北園區附近的單人公?寓。
一年很快過去,10月29,荀秋照例接到了媽媽的視頻電話,她好幾年沒有一個?人過生日了,但卻好像也不?覺得冷清。
實際上,要不?是?運營商和朋友們的祝福短信陸陸續續發過來,她可能忘記今天是?自己的生日。等加班到9點多回?到公?寓,拿出隨手在便利店買的奶油麵包就當是?宵夜。
“這時候才吃飯啊?”
荀秋咬著麵包搖頭,順手把手機撐在支架上,打開筆記本繼續做複盤,她啃了一口麵包,笑著解釋道,“6點多就在公?司吃過飯了,現在是?加餐。”
她看一眼手機,媽媽躺在床上,一張上半臉的大特寫。
荀秋笑了聲,“這麼早就睡了啊?”
“嗯。”陳雯的聲音有點小,荀秋覺得奇怪,側身按大了音量,聽見那邊有個?聲音在叫喊,“媽!不?吃我就倒了哦?”
聽著像荀天,荀秋看著屏幕,漫不?經?心,“怎麼好像聽到哥的聲音了,他回?家了嗎?”
下一秒,屏幕一轉,荀天的臉出現,他給荀秋打招呼,荀秋怪道,“你們公?司倒閉了?10月份還有空回?家?”
荀天臉一黑,“烏鴉嘴,ST才倒閉了呢。”
荀秋笑,“倒閉他的,開香檳了。”她輕罵了一聲,吐槽著,“真的把人當驢使,要不?是?錢多,我早就跑路了。”
陳雯聽見她敲擊鍵盤的聲音,接過手機,有些憂心地問,“現在還沒忙完啊?”
荀秋忙搖頭,蓋上筆記本,三兩?下把麵包啃完,她扯了紙巾慢慢擦拭手指,聽見媽媽說,“換地方住了?以前那個?公?寓怎麼不?好嗎?”
荀天在一邊插嘴,“彆問這個?,八成是?分手了。”
陳雯很吃驚,“怎麼了,和小李吵架了?”
這個?說來話長了,荀秋“唔”了聲想敷衍過去,可那邊兩?個?人不?依不?饒,她隻好歎氣,“李霄野去德國?了,可能以後都不?會?回?來,所以,我們算是?分手了。”
陳雯不?滿,“又?出國?了?你找的都是?些什麼男朋友,一個?二個?往外麵跑,他們家裡也舍得。”
嚴知爸媽本來就在美國?的,而李霄野就更不?用?說了,他爸媽離婚,又?各自重?組,他處在給錢兩?不?管的位置。
荀秋順著媽媽“就是?”了一聲,開玩笑,“下次我注意點,就找個?本地的,最好是?公?務員,就是?永遠不?會?出國?的那種。”
她本意隻是?隨便說說,看陳雯卻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開始說條件了,“這就對了,最好就找江城的,家裡要父母雙全,身體健康的。”
荀秋忙解釋,“說著玩的,彆當真,我現在忙著呢。最近有個?大項目,喂,荀天。”
“乾嘛?”
“就是?ST的四代?子?彈頭全息遊戲沉浸艙,你知道吧?”
荀天撇嘴,言不?由?衷地讚歎,“牛啊,你都跟上這個?項目了?”
“在爭取。”荀秋笑了笑,“可能性不?大,但還是?想試一下。”
說了幾句,卻聽見荀天突然歎了一口氣,把手機還給了陳雯,氣氛好像變得有點嚴肅,荀秋收了收笑容,問道,“怎麼了?”
她沒有戴眼鏡,傾身湊近屏幕看了一下,媽媽這次離得比較遠,背景上的護士鈴和心電監護走線一下露了出來。
荀秋嚇了一跳,迭聲問道,“你們在醫院乾嘛呢?”
六個?月前,陳雯因?為飲食不?規律突發劇烈胃疼,暈厥在路上,被好心人送進了醫院。
醫生感覺不?對,讓她照了個?胃鏡。
是?早期胃癌。
“癌症?!”荀秋覺得這個?詞離自己實在太?遠了,它幾乎代?表著死亡,眼淚簌簌落下來,她捏緊手機,全身都在發抖。
江城隻是?小城市,不?可能是?在那兒做的手術,荀秋又?問了一會?兒,事情的大概便清晰起來。
荀天在第二天接到消息,立即回?到了江城,又?檢查了半個?月,陪陳雯去上海做了預約手術,接著連續住了三四個?月的院,恢複得挺好,又?回?到江城,住進了中心醫院。
“早期嘛。”陳雯看見荀秋哭得厲害,也伸手抹了抹眼淚,笑了聲,“手術都做完,現在是?恢複期,注意點,再?定期複查就行了,你彆多想。”
“真的?”荀秋缺乏這方麵的知識,又?聽見荀天說,“嗯,病理分型比較好,做完腫瘤切除,再?配合藥物治療,醫生說存活率80%,五年不?複發應該就穩了。”
“怎麼不?和我說啊!”她埋怨荀天。
荀天一言難儘,他這幾年在外麵,思想也逐漸開明,他覺得這件事應該全家都知情,畢竟手續也有一定的幾率失敗,退一萬步講,如果失敗了,荀秋隻怕遺憾終身。
可陳雯不?同,她是?上一代?的老?舊思想,奉承著報喜不?報憂的陋習,告訴荀秋也沒有用?,隻不?過多一個?人擔心罷了。
“應該告訴我的。”荀秋聲音很低。
“秋秋,你要準時吃飯啊,也不?要經?常通宵工作。”陳雯沒有繼續上個?話題,隻歎氣,“這樣折騰一次才知道身體健康有多重?要,賺再?多錢都是?廢的。”她看一眼荀秋,歎氣,“當初不?應該讓你們進這個?行業,又?累又?苦,也沒說賺到什麼大錢,逢年過節都回?不?來的。”
“咱們大姨幾個?小孩讀書都不?行,反而能留在身邊,早都兒孫滿堂了。”
陳雯絮絮叨叨地說,“你們兩?個?都還沒結婚,夏昔都生二胎了…”
一聽到結婚生孩子?,兩?個?人頓時忙起來,荀天兩?眼一黑,把桌上的水果碗一收,“媽,我去把這個?洗了,不?然晚上惹蟲子?,你們慢慢聊!”
荀秋語無倫次:“啊…媽,你你你早點睡吧,我想去洗個?澡,晚點再?給你發過來。”
陳雯隻歎氣,“早點結婚,我也就完成任務了。荀天我是?不?說了,三十幾歲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秋秋你說,你哥也不?是?醜八怪吧,他怎麼找不?到女朋友?”
荀秋大笑,“他啊,他…”
荀天忙拿走手機,眼神裡全是?警告,“彆他媽胡說八道啊!說我,說說你吧!男朋友談這麼多年,怎麼不?結婚啊?”
兄妹兩?個?在言語上互相攻擊,陳雯笑得前俯後仰,都挺懂道理的,就是?不?照做啊,忽然間,她猛地一停,鬢角沁出了汗水。
陳雯捂住肚子?,擺手讓荀天馬上掛掉視頻。
“媽媽!”可荀秋已經?看到了她疼得血色全無的臉。
“行行行!先不?說了!我先去叫醫生。”
荀天很著急,手忙腳亂地在屏幕上按了幾下就扔在了一邊,可他沒有按準,視頻仍然繼續。
化療的藥物傷害了消化係統,惡心和腹痛已經?是?常事,醫生的聲音很淡定,重?複著要家屬多注意病人的飲食和睡眠。
荀秋盯著那邊雪白的天花板和藍色點滴軌道,默默了很久。
第五十九章
老舊斑駁的樓梯間狹窄到容不得兩人並行, 放輕的腳步聲響起,應聲燈一層層地亮光,暖色昏暗覆蓋著前路, 大雨依舊滂沱, 有一些水霧從開放式的護欄飄進來,灑在地上那個高大的影子?上。
荀秋低頭看?了一眼, 抬腳向上的時候狠狠壓上去碾了碾, 後麵的人腳步停了一下,嘴角漾起一個輕笑。
荀秋覺得自己或許還有一些恨薛均的, 看?見?他剛才在車上為難到耳根紅起來的樣子?,她?覺得很暢快。
其實她?壓根沒有想到薛均會同意她的邀請, 成?年?男女之間用那種語氣喊你上去坐坐, 她?又特意提起了數年?前他在君山做的那道糖醋排骨, 難道他真的不明白她?的暗示?
在咖啡館義正辭嚴地發好人卡, 一聽能上樓,一樣巴巴地跟來了, 或許男人就是那樣的,薛均也不例外。
她?莫名感覺到失望。
可是那又如何?, 少年?時候的夢, 現在圓一圓也行罷, 她?自暴自棄地想?著, 反正這一晚過去, 他大概又要消失了。
荀秋和?媽媽還有外婆早在兩年?前就搬到下個街區的電梯複式樓去了, 西苑這裡隻存放著她?的機器以及沉浸艙等大型設備, 她?每周做測試的時候才會過來。
503室很快到達, 荀秋抹去了鎖芯上的灰塵,識彆?指紋, 推門,“啪”幾?下,她?按開入戶到廳堂的三盞白熾燈。
“進來吧。”
荀秋暼見?薛均有些猶豫的停頓,暗自好笑,到都到門口?了,他還想?逃跑不成??
她?不給他這個機會,很快伸手?接走了他手?中濕透了的工衣——雨實在太大,下車到一樓的這一段距離,他撐開這件衣服為她?遮擋——荀秋完好無損,可薛均的發尾有一點濕了,肩膀一側也澆上雨水。
薛均沉默地看?了一眼荀秋遞給他的黑色拖鞋,抬頭問,“有鞋套麼?”
他補充解釋,“拖鞋可能有點小。”
荀秋奇怪地看?了看?手?上的鞋。
荀天的拖鞋53碼的,這還不夠他穿?
是了,估計薛均是有什麼怪癖,比如不願意穿彆?人穿過的拖鞋什麼的,而素質和?禮貌以及兩人之間的疏離促使他睜著眼睛說瞎話。
他是巨人嗎,這鞋子?姚明都穿得下好不好?!
荀秋沒有多說,又拉開抽屜,給他拿一次性鞋套。
“我先去把這衣服洗了吧。”荀秋一指廚房的方向,“那邊,你自己操作一下,圍裙在架子?上,隨意用吧,不必拘謹。”
薛均“嗯”了聲,走到廚房,鍋碗瓢盆都很齊全,架子?上麵料酒、耗油、芝麻香油、蒸魚豆豉、花椒等等調味料擺了一堆,乾貨架上的幾?個透明收納盒裝著八角香葉和?蔥薑。
荀秋保留了霧城人的烹飪習慣。
他拉開了冰箱。
幽白的光亮起,幾?罐雪花啤酒突兀地立在那兒。
薛均暗了暗眼神,伸手?拿出了番茄醬,關上門,片刻後,他又去拉冷凍層,把一捆仔排解開,放進準備好的溫水大碗。
荀秋調好洗衣機,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走進了廚房,慢慢後靠,她?半倚在玻璃拉門旁。
多古怪啊,薛均竟然在她?家廚房拍蒜…
或許是因為不太合適,他沒有綁上圍裙,袖籠半卷,白皙的手?握著鋥亮的菜刀,一下下熟練地把薑切成?細片,臂上青色經絡因為用力變得明顯,彰示出蓬勃的性感來。
荀秋眨了眨眼,她?真是瘋了,怎麼會把一個多年?沒見?的男同學帶回家裡來,還把刀也遞給他。
可這一幕好像一個夢,是美夢還是噩夢她?尚且不知,但這一定是從前的她?所求而不得的場景,值得現在的她?慢慢品鑒欣賞。
挺拔清雋的男人垂著腦袋,寬肩猿腰,線條完美,他側身打開熱水衝洗砧板和?刀具,過了會兒收拾完畢,又轉過來看?她?,蓬鬆的頭發遮住漆黑的眼睛,薛均嗓音溫潤乾淨。
“排骨解凍還要一會,沒有冰糖,用白砂糖應該也可以,就是沒有蔥和?白芝麻,味道上可能會有一點——”
他忽然停止說話,明亮的眼睛輕抬,注視著她?的靠近,緩慢而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喉結。
荀秋眼睫顫了顫,薛均這個樣子?太犯規了,她?實在沒爭著氣,臉頰染上緋色,還是怯怯地在他麵前停住了腳步,荀秋側過臉,想?了想?,說道,“那…先坐坐?”
“…行。”
薛均點頭,跟著她?走到了客廳的沙發。
他的目光輕輕從女孩兒身上掃過,荀秋微微低著腦袋,長發高挽,從他的角度,很輕易看?見?她?白得發光的脖頸上攀著粉色的雲彩。
儘管他極力地壓製自己,可看?見?她?害羞,還是沒忍住自嘲地笑了一聲。
“荀秋。”他喊她?。
荀秋停在沙發旁邊,回首看?過去,兩道目光在極近的距離相?交,薛均淡淡地發問,“你有男朋友,為什麼還要來相?親?”
荀秋有點愣神,薛均怎麼會覺得她?有男朋友?
薛均說,“拖鞋,啤酒,照片。”他輕笑,“他是不會做菜麼,用得著我來代勞?”
鞋櫃上的照片牆裡貼著她?和?荀天的合照,那是去年?過年?去海南的時候媽媽拍的,兄妹兩個抱著一個超級大椰子?,笑得很燦爛。
不愧是薛均,就那樣匆匆一眼,立即在一眾相?片中看?見?了它。
荀秋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反問,“你知道我有男朋友,還上來乾嘛?”
“做飯。”他語氣平淡到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你不是說想?吃糖醋排骨麼,所以我就上來了。”
見?她?詫異,他又反問,“有男朋友的人就不能和?彆?人吃飯了?”
“我喊你上來,是為了做飯嗎?”荀秋極快反問,她?真的不敢相?信,薛均竟然想?和?她?玩貓抓老鼠。
承認自己卑劣就那麼難嗎?男人真是死要麵子?,荀秋恨得咬牙,等一會兒做完了,她?一定會一腳把他踹下床的。
“不然呢?”他嘴角輕牽,“晚上是我的緣故,害你沒有吃飽。”
薛均垂著眼睛,他自然知道她?是什麼意思,可當時在那個密閉的空間,心裡好像竄起一團燎原的火,燒得腦袋發熱的他點頭同意了她?的邀請。
可上來之後,他的衝動又慢慢被理智壓下,更彆?提再次發現她?有男朋友,薛均幽灼的目光輕閃,“你知道我是不婚主義,叫我上來還能乾嘛?”
荀秋看?著他不說話,慢慢地將手?按在了他的胸口?。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仍然喜歡他,或者不過是年?少時的一段執念,總之,這一刻想?要靠近接觸的欲望是準確的。
這一副色相?頂絕的好皮囊。
荀秋感受他逐漸加快的心跳,問道,“做了就一定要結婚嗎?薛均,你以為我看?得上你婚前的三套房啊?”她?笑,“說真的,你不肯穿那雙拖鞋,不會是因為吃醋了吧?”
薛均呼吸輕滯,皺眉,“不是。”
密密麻麻的酥麻從她?的指間傳遞,薛均想?離開,可是腳步卻?挪不動,女孩兒清幽的香氣從鼻腔湧入,他感到昏聵的迷蒙。
“忘了說,那是我哥。”她?突然說。
這個時代哥哥的含義太多了,荀秋頓了一下,補充,“同父同母,從小掐到大的那種哥哥。”
說不出的暢意像海浪一樣卷過來,他的心變得暖呼呼的,防備也暫時鬆懈。
他猶豫了一下,說道,“可我…我是丁克。”
荀秋知道有的男人事前喜歡說一些打開心扉的話,她?渾不在意地胡亂回複,“好巧,我也是。”
薛均的眼睛一下亮起來,“真的?可你高中的時候說過很喜歡小孩的。”
“喜歡小孩和?丁克衝突嗎?”她?說,“看?彆?人的還好,自己養起來要累死了,而且我覺得養孩子?的責任太重了,敬謝不敏吧還是。”這倒是句實話。
接下來的事一發不可收拾,薛均已經記不清事情究竟是如何?開始的了,他有太多濃烈的情緒需要宣泄,那些憤懣的隱忍和?妒恨,那些胡亂的思緒和?想?念,造成?了這個凶狠急切的深吻。
這件事在夢中已經做過萬萬次,他無需任何?指引,隻緊緊地按住她?的,香軟的唇舌相?勾,薛均的呼吸開始發顫,汗水打濕了他的頭發,又源源不絕地落進沙發上的軟毯。他隻怕自己的凶狠傷及到她?,緩慢地送過去,可意料之外的潮濕和?柔軟壓得他頭皮發麻,兩分鐘後,他俯在她?的手?臂,抑製不住地粗喘。
荀秋捏他的臉,嘲笑他,“薛同學不愧是年?級第一名,好快啊。”
薛均窘得滿臉通紅,他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可他不是輕易認輸的人,片刻的休整之後,他咬著牙重新出發,很快掌握訣竅。
他的呼吸染上了她?的香氣,跌宕的對峙中,他喘得說不出話來,隻在一次次的融入中與她?十指交握,齒麵啃咬在她?的脖頸,標記出自己的痕跡。
“荀秋…”令人窒息的快慰終於?平息,他沙啞著聲音退出,緊緊地擁她?在懷裡,“…我愛你。”
多可笑啊,男人在床上真是什麼話都說得出來,可荀秋依然止不住地落下淚,薛均怎麼會說愛她?,他從前連一句喜歡都不願意承認的。
好廉價的愛,她?很失望。
荀秋抹了抹眼淚,遵循對自己的承諾,一腳踹在他的肩膀。
第六十章
幾年前的某一天, 她?和李霄野在時代天街的櫥窗裡偶然見到了小時候想要但是?爸媽不肯買的禮盒版娃娃。
它比小時候還要華麗,整整十二套漂亮禮裙、六頂假發?,魔法杖、水晶鞋, 皇冠…閃閃發光地擺在最顯眼的地方。
進店問出一個她完全負擔得起的價格, 荀秋把它買回來,好好地放在書架上。
她以為自己買到了從前的快樂, 可惜事與願違, 她?並不覺得開心,甚至沒有興趣拆開它。
這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 拿出來肯定不好收拾吧。
她?很喪氣?,原來從前的夢寐以求一旦得到, 也不過如?此罷了。
而實際上, 她?小時候也沒有自己想象中傷心, 六歲的她?在為那盒娃娃輾轉流淚的夜晚中, 抱著其他的娃娃們依然睡得香甜,得不到最優選, 就在有限的舒適中儘可能地汲取吧,她?一向?能在替代?中最大化地取悅自己, 絕不虧待, 也絕不等待。
而薛均呢?荀秋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 愛他麼?恨他麼?
很顯然, 他和娃娃並不相同, 前一秒她?為他失望透頂, 可下一秒她?仍然為他心跳失控。
在薛均輕而易舉地扣住她?的腿, 跪在地上, 一路綿綿地吻上來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徹底完了。
他太懂得她?的死穴, 也甘願為她?臣服。
沙發?亂得不成樣子,薛均把她?抱進臥室放好在柔軟的被?子上,捧住她?的臉低頭吮走了淚珠,“荀秋,對不起,我不該讓你這樣難受。”他粗糙的指腹一下下摩挲,撩過眼角和臉頰,又輕輕擦在唇角,“我來得太晚了,是?不是??”
“對不起,我再?也不會…”他撬開她?的唇,逐步加深。
“不會什麼?”
“不會退縮。”他說。
荀秋不懂他的意思,可他吻得太過熱烈,她?的腦子嗡嗡作響,心臟都好像融化成了冰激淩,再?也來不及想任何事。
濕熱的牙齒輕輕啃咬,瑩澤的唇舌重重輾轉,耳廝鬢磨中的曖昧嘖響讓她?羞恥心瀕臨邊界,“薛均,薛均…”她?揪住他的發?尾,腳趾也控製不住地蜷曲著,前所未有的戰栗引發?了耳鳴,她?細細地抽噎起來。
薛均顯然遊刃有餘,眼角帶著笑,撐上來問她?,“為什麼一直叫我的名?字啊?”說完他又想起什麼,眼神黯淡了一瞬,他收緊手?臂將她?牢牢抱在懷裡,反反複複地糾纏。
最後一次,薛均拎著用完的小方盒撓了撓頭,眼神躲閃地過來抱她?,問了一句,“要不,我下去一趟?”
黯淡的月光從窗簾縫隙鑽進來,荀秋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啊”一聲?,竟然已經快到淩晨了…
“怎麼了?”他咳了一聲?,聲?音暗啞,溫熱的氣?息描摹著她?耳朵,薛均長睫輕垂,抽了紙巾摁在她?微紅的眼角,輕柔又珍惜。
溫柔的吻落在她?的發?端,薛均往旁邊挪動了一下,給她?一個?舒服的位置。
縱使心裡再?彆扭,她?也不得不承認薛均放肆的熱情令她?十分愉悅,一種說不出的滿足充盈在她?的胸腔,這和以前的任何一次都不同,自□□往靈魂的失控和震顫,讓她?的心裡癢得不得了,很需要這個?溫柔的擁抱來緩解。
“不做了,有點事。”荀秋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輕輕靠在他的手?臂,開始處理未讀信息。
一個?學生家長在11點私聊家庭作業太多的事,陳雯也發?消息在問今天相親,群裡信息99+,7、8個?@,另外還有李霄野幾個?工作信息。
荀秋回江城三?年多了。
江城太小,連一個?智科對口的崗位都找不到,向?下兼容一下,想做計算機相關,人家一看她?閃閃發?光的履曆,自己這邊揣著3500的預算工資都不好意思說出口。
宇宙的儘頭是?編製,荀秋最終走上了這條道路,可她?並不甘辜負自己為智科揮灑過汗水和時光。
不在崗依然可以做線上兼職,分段修改bug,或者提供創意設計,做需求這些都是?她?的長項,獎金和福利當然比不上從前,可時間?相對自由,隻在項目緊張的時候需要隨時溝通。
她?先預想了給家長的回複,準備明天早上再?回,然後開始認真查看李霄野發?過來的產品需求。
身後的人感知她?的緊繃,下巴抵住她?的腦袋瞧下來,而後薛均忽然頓了頓,抿唇斂下了笑意,低聲?問道,“你和李霄野還有聯係?”
荀秋懶洋洋地“嗯”了聲?,並不多做解釋,按滅手?機,攀住他的手?臂輕輕蹭了蹭,聲?音帶一點點嬌氣?,她?喊他,“薛均,我餓了,我的糖醋排骨呢?”
他有點愣神,卻仍然“嗯”聲?答應,“那我現在去做,40分鐘之後我們就吃飯,好不好?”他頓了頓,胸腔振出悶悶的一聲?笑,問道,“荀秋,你這裡…還有備用床單嗎?”
有是?有,隻不過存放在櫃子裡,還要烘一下,祛祛味道才好用,不過他問這個?乾嘛?
她?疑惑地看他,正想發?問,一抬腿卻蹭到一片潮濕,她?忽然記起剛才最後一次結尾的時候,薛均隻管胡來,完全?沒有理會她?的求饒,害她?丟了好大的臉。
荀秋惱怒地閉了閉眼,轉過來伸手?把他往外麵推,“快去,我還有事情要忙。”
他伸手?握住了她?兩隻纖白雪膩的手?臂,側到一邊,靠近吻了吻她?害羞的眼睛,“好,知道了,我去做飯,排骨下鍋了再?來收拾這裡,你先忙吧。”
親密關係好像一下拉近了他們的距離,那些缺席的時光就此隱去,荀秋撐著腦袋,看著他坐在床沿旁邊套衣服。
“乾嘛這樣看著我?”薛均顯然很羞赧,語氣?平淡,耳朵卻紅紅的,動作也開始有些遮掩。
“你好看。”
他的確好看,烏黑柔軟的頭發?,溫柔如?水的眸子,高鼻薄唇,身姿挺拔,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她?總能在人群中找到他的位置,就像有一束光追隨著,薛均永遠這樣閃耀。
可她?心裡卻覺得自己仍在夢中,麵前這個?人真的是?薛均嗎?這樣纏人、愛嬌、怕羞,會不會是?她?最近沉浸艙測試做多了,已經分不清現實和虛擬?
夜色中的燈光落進薛均漆黑的瞳仁,畫筆白描似的輪廓顯出不真實的完美,她?感覺他簡直有些像她?製造出來的AI模擬體—X先生。
她?失笑一聲?,難道她?在製造X先生的時候根本就是?以薛均為藍本的?
現在她?折下這一捧月光在手?,心尖無法抑住地顫抖。
薛均眼睛眨了眨,回頭啄吻在她?臉頰,定定地盯著她?。
荀秋笑,“看什麼?”
薛均輕聲?說,“你也好看。”
李霄野的視頻通話打過來了,荀秋不再?耽誤,很快坐起來,背對著他開始套內衣和襯衫。
薛均看見她?的屏幕來電,心裡微微抽了一下,明知她?和李霄野分手?了,他卻還是?覺得有些彆扭,都這個?時候了,還發?什麼視頻?
他壓不住心裡翻滾的酸澀,抿唇看著她?。
“就是?工作上的事。”荀秋有些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向?薛均解釋這個?,他發?了好人卡,上樓來也不過是?因為想和她?上床罷了,現在做出這副受傷的模樣做什麼?
男人的占有欲真是?可怕,那邊鈴聲?響得急促,她?沒辦法,握了握他的手?臂輕輕晃了晃,“薛均…”
他這才彎起眼睛,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溫溫地說了一聲?,“知道了。”
會議即將結尾,荀秋從視頻中抬起頭,翕動鼻子,香噴噴的肉味直往人心裡鑽,她?吞吞口水,按滅麥克風,提示對麵坐著的薛均,“好像可以了吧,快去看看火。”
那邊李霄野挑眉看了看,好笑地發?問,“荀秋,這個?點家裡還有人啊?又交新?男朋友了?”
這個?“又”字實在耐人尋味,薛均什麼也沒說,起身往廚房去了。
荀秋莫名?鬆了一口氣?,她?回江城之後有一段短暫的曖昧,就是?因為李霄野時不時的電話視頻,導致人家疑心病爆棚,很快就無疾而終。
她?打開麥克風,沒好氣?地對李霄野說,“管好你自己。”
片刻之後,薛均走到了她?對麵,給了她?一個?無聲?的口型,“吃飯了。”
恰好會談結束,荀秋按滅了手?機,點頭。
“你不吃麼?”她?看見桌上擺放整齊的米飯和菜品,遲疑地拉開椅子,坐下。
糖醋排骨上色依舊很好,他還取了兩根香腸切片蒸好,另外再?加一個?雞蛋羹。
“馬上來,我先把這裡弄好。”
深藍色的工衣已經烘乾了,靜靜地放在沙發?上,他拿著出了洗淨完畢的沙發?套,又把濕漉漉的床單放進去,撐在陽台玻璃旁邊調洗衣機。
一個?居家狀態中的薛均,看起來也很美味。
他就用那星子璀璨的眼睛看著她?,慢慢靠近,一隻膝蓋抵住她?的腿,另一隻跪在地上,撫住她?的脖頸壓向?自己。
他們吻得氣?喘籲籲,薛均抵住她?的鼻尖,問道,“今晚可以留下嗎?”
“那你得洗碗。”荀秋笑。
自然是?沒什麼問題,薛均洗了碗出來,看見荀秋坐在筆電前麵等讀條,腦袋一點一點的,困得不行的模樣。
他伸手?在她?的臉上輕輕撫了兩下,她?緩慢地睜眼,由著薛均扶住她?的下巴,把一支水喂到她?嘴邊,他的音調有一些曖昧,“這麼累?”
荀秋就知道男人這種時候嘴裡沒有一句正經話,薛均可真是?不要臉,她?的累和他無關好嗎?
周五本來就忙,剛才又是?開會又是?改建模,鐵打的人也會累好不好,她?沒好氣?地嗔了他一眼,可薛均的眸子卻在一瞬間?聚起霧色,他撐住椅子扶手?,傾身吻了下來。
荀秋昂著腦袋,看見他因為緊張而輕顫的睫毛,忽然產生了他也愛著她?的錯覺,她?輕輕笑了聲?,伸手?攬住了他。
這樣的愜意在清晨的深吻中戛然而止,荀秋真不知道薛均的點在哪裡,她?不過是?穿著襯衫在洗手?間?刷牙罷了,他忽然就把人撈起來放在沙發?上,吻到人家衣衫淩亂。
熱烈的吻落滿鎖骨,指紋鎖忽然“滴”地一聲?識彆成功,三?層鎖扣“哢哢哢”地響起聲?音,門?開了一半,一個?裝得滿滿當當的超市專用塑料袋先被?放在了地上。
沙發?上兩個?愣住的人驟然回神,荀秋毛骨悚然,一下蹦起來,以極快的速度把薛均推進了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