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陛下。”張辭水腰挎繡春刀,從回廊儘頭大步走來,他走得大刀闊斧,甩落一身雪碎。
宣珩允點頭,示意他回話。
“如陛下所料,安王駐紮郊外並未入京,眼看再無反撲可能,他那邊怕是要動身折回江左。”
“讓他走。”宣珩允往遠處京郊方向眺望,漠然說道。
這是一場注定要失敗的政變,老七沒有說動沈從言倒戈,手上無兵,叛反就是笑話一場。
“就這麼放他走?這可是放虎歸山。”張辭水抬眼看過去,一臉匪夷所思。
崔旺手端拂塵遠遠站著,垂眼閉耳似一尊泥塑,聽得張首領一聲高喊,他全身一抖,入定之態瞬間破功。
“他沒有機會了。”宣珩允低低應一聲,就在張辭水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準備告退的時候,他忽然長長歎一口氣,沉沉道:“老七曾可憐朕一碗湯。”
在他遍體鱗傷,快要死的時候,在上一世的十六歲。
張辭水心一驚,慌張低頭,不敢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隻好緊迫之下找話說,“古紇來使那邊一切順利,有禁衛明守,黑衣騎暗防,叛賊無從下手。”
叛黨欲刺殺回紇來使,引兩國交戰,被宣珩允先一步看破計劃,調禁衛把驛館重重圍得密不透風。
宣珩允擺了擺手,張辭水退下。
“陛下。”崔旺斟酌再三,小步上前,小心翼翼道:“近日城中不算太平,貴妃娘娘還住在定遠侯府,您看是不是要奴才去把娘娘請回來?”
“他不會對侯府出手,沈從言尚坐鎮北疆,老七不敢。”宣珩允沉思片刻,想到楚明玥,他陰翳儘消,下意識恢複清雅儒澤的模樣,就連嗓音都清越不少。
宣珩允溫聲道:“待這場變故徹底平息,朕去接她回來。”
他想,此後歲月漫長,再不會有任何變故,他總能護好她。
再等等亦無妨。
是心裡有她還是不甘,他總會慢慢弄明白的,至少如今他確信,他不願她離開他。
雪落無聲,顯得天地格外安靜。
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雖是悄無聲息的發展,但連日來街巷頻頻出現的官兵,讓百姓察覺到朝中有事發生。
酒樓、茶坊裡賓客如故,隻是再無人敢妄議皇家,連帶著皇貴妃鬨和離的流言也在一夜間消散。
這無疑擾亂了楚明玥的計劃。
這日一早,楚明玥到城門送彆柳舒宜,說是一半嫁妝,卻整整裝了十輛馬車,不愧嶺南大戶。
真到出城時,卻被鎮守城門的巡防營攔住,說是隨行車馬箱子太多,必須逐一開箱查驗,柳舒宜自是不怕查,但這拆箱再打封,折騰下來少說到晌午,耽擱了時辰,五日定到不了滄蘇。
眼看排隊等著出城的人越來越多,都是趕路回鄉過年的,人群裡已有不滿的聲音,楚明玥掏出重華宮的玉牌,這才免去一番折騰。
馬車啟程,車梁上的銅鈴叮叮當當響起。楚明玥爬上城樓朝遠處揮手,直到一行車隊在皚皚雪地裡變成一條細線,才在半夏的攙扶下坐上回定遠侯府的雙鸞油壁車。
方一至府內,楚明玥直接回了閨房,她卸下一身倦態和不舍,“去把丹秋喚來。”
院子裡有孩童的嬉鬨聲,那是不願離府的家仆的妻兒在玩雪,他們不願看侯府在過年的熱鬨時候一片冷清,執意留下,楚明玥就讓他們把妻兒老小都接入府中過年。
說雪天寒氣重,府裡的炭火燒的旺,不會凍著老人孩子。
“郡主。”丹秋跟著半夏前後腳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