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西行(1 / 2)

南禪 唐酒卿 6017 字 3個月前

阿乙本棲樹上,忽見夜空中流光溢彩,便知是他阿姐來了。他不見蛟龍,隻以為他阿姐是來尋他回家的,當下跳下樹枝就鑽進雪叢裡,想要躲藏起來。他撅著尾四處鑽時令人啼笑皆非,因為他尾巴上光禿禿,早被蒼霽拔光了。

阿乙奔跑時驚醒了鳥禽,聽得山中草木精怪們嘻嘻偷笑,他便色厲內荏地罵道,“誰?誰再笑一聲,我就挖了他的眼,鉸了他的舌!”

可是周遭具是精怪,他們掩在樹上,躲在雪裡,笑聲越來越多。阿乙氣得蹦跳,隻覺得自己仿佛被人扒光圍觀,又怒又恨,憤然道,“不許笑!不許笑!”

阿乙受到此等侮辱,心裡已把蒼霽恨得扒皮抽筋。他怒火攻心,調頭就想去淨霖的園中,揪出蒼霽毒打一頓。可他沒跑幾步,便覺得腳下一震,隨即整座山都在倒傾。滿山禽鳥亂飛,阿乙惦記著他阿姐還在上邊,便使勁向上邊衝。

一頭野豬撞出來,來不及避閃,拱起阿乙就跑。阿乙被拱上野豬背,顛得七葷八素。

“不長眼!找死嗎?!”阿乙彎頸罵道。

“要死了!”野豬喘氣激烈,埋頭狂衝,“海蛟翻山!再不跑便要死了!”

“一條蛟而已,連龍都算不得,你怕什麼?”阿乙反倒放下心來,“那是東海掌職之蛟,必不會傷及無辜,多半是在巡查此山。喂,你看見我阿姐沒有?”

“見著了,見著了!參離神的翅膀晃得我眼痛!”野豬狂奔向山腳。

阿乙仰頭一笑,展開雙翅,得意道,“那是自然,我阿姐可是……”

他話還沒完,一陣雪風席卷而過,擦過他翅膀時隻聽“叮當”一聲,被他不防刮下一隻銅鈴。

阿乙盯目一看,轉而問道,“你偷彆人的鈴鐺乾什麼?”

雪魅團聚成形,麵容已經毀了一半。他掩著麵露出一隻眼睛,有些懼怕阿乙,強笑道,“被風刮了去,沒人要,我撿來玩一玩。”

“這麼好玩麼?”阿乙冷笑,“那便送給我,我也拿來玩一玩。你滾吧。”

雪魅猛然露出猙獰半麵,對上阿乙的目光,又變作惶恐哀求,“我在此山數百年不得外出,難得

一件小玩意,便留給我吧……”

阿乙搖晃著銅鈴,說:“一隻破鈴鐺,這麼有趣?你說我信不信。”

雪魅眼底陰冷浮動,聲音如同哭泣一般幽怨纏綿,“你有什麼寶物得不到?我便隻是想要一隻鈴鐺解悶而已,你連這也要同我搶?”

阿乙聲音一變,倏忽抬高,“搶?呸!誰稀罕一個病秧子的破鈴鐺!倒貼給小爺我也不要!什麼玩意,你竟說我搶你的!我今日偏不給你,你能如何?還不快滾!”

雪魅煞氣橫現,竟敢來奪,“還給我!”

阿乙身上係著浮梨結的印,鬼魅一類皆無法近身。他見雪魅竟膽大包天地對自己動手,連帶著蒼霽那份恨一並加到雪魅身上,抬腳將雪魅踹了個底朝天。雪魅不過是撲近了些,便被他五彩毛燙得吱吱叫。

“瞎了你的狗眼,連我也敢搶?!”

雪魅嗚嗚聲咽,猶如女人一般的啼哭起來。阿乙越發長了威風,跳下野豬背,繞著雪魅踱步,孤高地抖擻著羽毛。

“認不認錯?怕不怕我!你磕個頭求個饒,我就不打你。”阿乙用爪踩著雪魅,“快些!不然今夜就要你死在這裡,連魂都不剩。”

雪魅哭得愈發淒切,連阿乙都聽不下去了。他抱頭嗬道,“不許哭!”

“還給我……”雪魅癡念道,“你還與我。”

“你對著一隻破鈴鐺執著什麼?”阿乙不解,“莫非與它有什麼前塵?”

雪魅一時間隻哭不語,阿乙大驚,“可這分明是淨霖的東西,難道你與他有些恩怨嗎?若是恩怨,你還要它做什麼?如不是恩怨,噢——”阿乙自以為是道,“你們有舊情是不是?我說他怎地不囚|彆人在此處,偏偏要囚|你。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那我不要你磕頭了,你告訴我,淨霖是不是……”

阿乙還沒蹦噠起來,便見周圍走獸一哄而散。野豬頭一個跑,邊跑邊嚎道,“快跑!快跑!”

“跑什麼?”阿乙還踩著雪魅,茫然道,“跑什麼!”

待周圍都跑光了,阿乙方覺不對。因為雪魅也不哭了,隻伏在地上動也不動。阿乙心中發毛,退了幾步。見無人看他,便也轉身就跑。可誰料他跑了幾步,就被人從上擰著翅膀提了起來。

阿乙猝不

及防,又恍然大悟,對雪魅恨聲道,“你竟敢喚人來抓我?!”

他說雪魅怎地哭得跟個女人似的,原是為了引騙人到此地來。他們已到了山腳,不出幾裡便有人煙,又被山間異動驚動,隻怕是來趁亂尋寶的人。阿乙撲騰無法,被人擰緊雙翅,塞進布袋裡。他此刻滿心憤恨,竟不知道該恨誰了!他被阿姐束在原形裡,碰上凡人便如同尋常禽鳥,逃脫不得就隻能垂死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