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忘川(1 / 2)

南禪 唐酒卿 6020 字 3個月前

吠羅說罷又歎息,再道:“明日大婚,不可愁眉不展。我差人備些酒給?你,吃些酒便能痛快了。如若你當真忘不了,我牽你渡一次忘川便能忘了。往事隨風,日後與我過罷,我自會待你好。”

千鈺霎時抬首,容顏在縫隙間斑駁著淚痕,他說:“忘?這?世間最忘不得便是他。我情願往後數百年在相思苦中熬,也不要忘了他。你既然愛這副皮囊,我便削皮剮麵,由你拿去!”

“心肝兒手下留情!”吠羅訕笑,“我豈是那般淺薄之人?這?便是你不懂了。我要一張人皮做什麼?我要的是活生生的你。”

千鈺形容憔悴,他發已淩亂,隻肯說:“我不嫁你,亦不會娶你。我此心已淪於一人身上,此生便隻與他同生共死。閻王不必多言。”

吠羅自討沒趣,隻能勉強一笑?。他幾步走入街市,見左右皆退得老遠,不禁大發脾氣:“瞎了眼!備酒擺桌,今晚便開宴!”

他話音方落,頭頂驟然疾風乍起。吠羅敏銳閃避,背後卻由人正踹一腳。他一個踉蹌前撲,險些當街跪倒,又反應極快地單臂撐地,身輕如燕,借力滑彈而起。不待他回首,便覺耳側勁風瞬起,刮得一街鬼魂驚呼掩麵。吠羅站不穩,手?扶一柱。誰料這?一扶竟扶壞了,因為他雙臂撐身,腰間一鬆,袍衫頓時被風刮飛,褲子唰地跌到腳踝。

吠羅一愣,緊接著麵紅怒聲:“哪個狗|娘養的?!”

淨霖雙臂架著蒼霽,拖回窗去。蒼霽冷笑不止,陰聲道:“你瞧他才長了幾根毛,也敢跟左清晝搶人?還打定?主意要娶臨鬆君!”

淨霖被蒼霽身形壓得腳下磕絆,喘著息嗯聲,說:“晚上待他醉歸後,我們便去接千鈺。”

蒼霽麵色不虞:“打他就打他,此地上不及分界司,下不著閻王殿,明搶又如何?一隻伶鼬反了天!”

“你豈止是要打他。”淨霖說,“他懷揣九天封印,回頭給你一下,你便要在忘川河裡做條傻魚。”

“他說他欲娶你。”蒼霽回身捉住淨霖的手?,怒道,“他也行?不行!”

淨霖順著毛連拍幾下,蒼霽見狀趁勢抵近,以頭蹭著淨霖鬢邊。淨霖如何招架得住他

這?樣大的體型,被抵得連連後退,終於撞在牆壁。他露出的臉頰線條緊繃,嚴肅地對淨霖說:“你便容著他們這樣肖想?”

淨霖見他有?些垂頭喪氣,頓了頓,說:“我與他素不相識。”

蒼霽不語,淨霖沉默片刻,手?掌悄悄扶上他的背部,正欲開口,卻覺著頸邊一熱。淨霖嚇了一跳,險些以為他委屈的哭了,不禁偏過頭去。豈料蒼霽等得好,側頭接了個正著。

蒼霽手?掌下滑,撐著淨霖腰間,幾欲把他推抱起來。淨霖已知他根本是在佯裝,不禁想要收回手?。可是蒼霽夾緊雙腋,將淨霖的雙臂控得牢。他濕熱地衝進來,在淨霖唇齒間肆意作亂,任憑淨霖揪扯著他背上衣衫也無動於衷,如同山一般抵著他。

“嫁給?他乾什麼。”蒼霽咬著淨霖舌尖含混地低笑?,“有?賊心沒賊膽,量他也不敢!”

淨霖舌麻唇痛,蒼霽方才鬆開。他舌抵著尖牙,眼眸黑亮,背上分明被淨霖掌心的汗蹭濕,卻又垂首追著淨霖吻了幾下。

“能娶臨鬆君的。”蒼霽目光張狂,“得我這?樣的。”

淨霖給?他一腳,蒼霽夾著人直接將他扛起來,在室內轉了一圈,說:“他既然要請人吃酒,那晚上便賞他個臉,算他好眼光。”說著拍了把淨霖後腰,“到時候你來做鬼,戴上麵具。”

離津本無白晝與黑夜,但既然閻王發話,鬼差們便掐著中渡時辰。時辰一到,隻聽滿城吹打,將紅轎輦又拉了一圈。滿城遊魂邊哭邊笑?,合著掌念祝詞。彼岸花引黃泉路,轎輦碾在亂紅之上,千鈺垂首坐在其中,一切熱鬨似是彆人的,他不過是個事外客。

狐狸已斷了尾,銀發鋪在紅衣上,竟已顯出蒼蒼老態。

蒼霽終於如願以償,能正大光明地用鎖鏈牽著淨霖走。他隨著轎輦走幾步,說:“不好,這?狐狸已經萬念俱灰。”

淨霖麵具下的唇動了動,到底沒有說話。

酒席已開,城中飲酒醉鬼千奇百怪,仰頭能見鬼火催出的煙火陣陣不斷,周遭迅速融入一派歡天喜地的恭賀聲中。轎輦已停在渡口,那幽幽河麵平緩不驚,所有?鬼皆在歡呼熱鬨,偏這“新娘”卻如囚|犯。沒有閻王的命令,連杯酒也

無人敢遞。

淨霖見時辰差不多了,便起身環顧,見一眾鬼將也喝得醉醺醺,“吠羅明日還要駕船來渡千鈺,理?應不會逗留太久。”

蒼霽持杯飲了最後一口,起身與淨霖正欲動手,肩頭卻突然被人搭住。他皺眉回首,正見吠羅醉眼朦朧地指著自己的臉,說:“這?城中鬼魂四萬八千,我各個都記得,怎麼不認得你是誰?”

淨霖手?間鎖鏈當即搖響,蒼霽隨即自然地笑起來,對吠羅說:“我乃新差,閻王記不得也是有的。”

吠羅狐疑地撐桌,問左右:“他是誰?”

可他左右侍從也早喝得爛醉,都躺去了桌子底下。

蒼霽熱切地反搭了吠羅的肩,說:“聽聞閻王愛美人,是不是?正巧,我也愛!”

吠羅嗝了幾聲,胡亂揮手,說:“你才見過幾個?這?世間美色皆在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