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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群雄為何戰戰兢兢》全本免費閱讀

天下第一鏢,地下暗室。

暗無天日的地下囚籠,頭發灰白的老叟佝僂著身子,兩手被鎖鏈縛住,頭顱低垂,兩枚由冷鐵打造的骨釘穿過肩胛骨將他牢牢釘在暗壁上,身上的白衫幾乎被血沫浸染看不出原有的顏色,沉默的好像和這間散發著腐朽之氣的暗室融為了一體。

死亡之氣如蛆附骨在這片如死水一般的狹小空間蔓延,江鈴兒一聲極淒厲的呼喊聲猶如一把匕首劃破一室死寂,老叟極細微的一顫,猶如蒼老的巨獸揚起了頭顱,看到江鈴兒的瞬間混沌渾濁的雙眸瞬間迸射出光亮卻又極快的如群星寂滅,黯淡了下來。

小廝將江鈴兒押解到暗室之後本想立刻抽身,這間暗室向來被鏢門弟子視為不祥之地,就從未有人活著從這間暗室裡出來過,他可不想沾上任何一點兒晦氣,不想才邁出一步就被江鈴兒抓著衣領摜在身後森冷的暗壁上,力氣之大,小廝吃痛的慘叫一聲,肋骨被撞得生疼。

他本以為江鈴兒和趙逍纏鬥了半天,最後又被趙逍打得一絲反手之力也無,沒想到這時還有這樣可怖的力氣。

江鈴兒雙目幾近赤紅,如蛛絲般的血絲爬滿那雙妙目,抓住他衣領的雙手指骨泛白,十指指甲狠狠嵌進皮肉內,字字從齒關擠出帶著濃厚的血腥之氣:

“你們怎麼敢……你們怎麼敢這麼對我爹!”

話落便要一掌拍在他顱頂上,身後忽然傳來江老鏢頭蒼老而虛弱的聲音:

“罷了鈴兒,他也隻是聽命行事,咳咳……罷了,罷了。放他走吧。”

江鈴兒的掌心將將停在小廝的麵門上,沉默了會兒,頹然的鬆開手,小廝滑落在地,甚至來不及整理衣襟便忙不迭的奪門而出,很快門外便響起了落鎖的聲音。

極輕極刺耳的一聲“哢噠”後,潑進來的陽光倏忽而至又很快消失,最後隻有一小片天窗灑下的微弱光線。

又重歸一室死寂。

江鈴兒咬咬牙,悶頭跑到江老鏢頭身邊,又是使勁拽他左腕上的鎖鏈又是拽他右手腕上的,即便使了九牛二虎之力也紋絲未動。其實她心裡比誰都清楚,天下第一鏢所用的所有飛鏢、暗器乃至鎖鏈都由秘製玄鐵打造,輕易斷不了。何況她手中既沒有趁手的兵器,身上又都是傷早已到了強弩之末,四肢綿軟再也生不出一絲力氣,直到方才都是硬撐下來的,她拉扯了許久不僅沒有絲毫進展,反而將腕上本就被玄鐵勒出的皮開肉綻的傷痕更深了一分,鮮血順著冷硬的鎖鏈淌了下來,很快混上了其他的。

豆大的淚珠一顆一顆砸在鐐銬上,還有老鏢頭腕上未愈合的傷口上。此時沒有旁人,江鈴兒就跪在江老鏢頭身邊,捧著江老鏢頭被鐐銬束縛的手腕嚎啕大哭著。

聲聲慟哭回蕩在狹小的暗室內,似是要把這短短兩日受的所有委屈、屈辱通通哭出來,哭的滿麵通紅,渾身都在輕顫,滾燙的熱淚澆在老鏢頭傷口上、心上,他向來堅毅的雙眸也軟了,眼眶不免也濡濕了,動了動右手本想像往常一樣去撫她的發頂,卻隻是牽動了一串鎖鏈冰冷的響動,鐐銬嵌進皮肉內,右手腕的傷口也淌下了血。

那刺耳的響動喚醒了江鈴兒神誌,她終於停止了哭泣,卻仍是忍不住的打著哭嗝。她淚水朦朧的雙眼看到江老鏢頭右腕上的血,看到他肩胛骨上森然的骨釘,看到他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疲憊麵容,雙眸又淌下了淚,隻是這次沒有再發出痛哭聲,隻是無聲的哭著,牙齒死死咬著下唇,咬到血肉模糊也不肯泄出一絲聲音。

她知道爹不喜她哭,哭是軟弱的表現,行走江湖的兒女怎能像個得不到糖的稚子一般哭哭啼啼的叫人笑話?這是他爹時常掛在嘴邊的話,因她七歲以前總是撒潑無賴或是裝哭逃避練武,隻是她七歲後便不再使這樣的花招了,可老鏢頭卻一直從小念到了大。

“咳咳……怎麼還像個娃娃似的哭,你才呱呱墜地時都沒這時哭得響。”江老鏢頭嘴角牽動虛弱的笑意,很快笑意便散了,化作了凝固在冷鐵鐐銬上的濃血一般料峭淒冷,“此刻你應該在日月堡,而不是在這裡。”

許是想到了什麼,老鏢頭眉心落下陰翳即便身負鐐銬鎖鏈也令人望之生畏,他凝著江鈴兒卻好像是透過她在看彆人:

“他竟是貪生怕死之徒,舍棄你獨自去了日月堡?”

誰人不知江老鏢頭愛女如命,隻有在獨女麵前有幾分慈父麵孔。而對外他是多少人隻能望其項背一呼百應的天下第一鏢總鏢頭,自然不是一般人物,隻一眼便能讓人膽寒。

江鈴兒自然知道老鏢頭說的是誰,她連忙屈膝半跪在老鏢頭麵前,仰著一張淚痕未乾的小臉,薄薄的眼皮好像敷粉一般,眼尾殷紅,鼻尖也是紅的,她也隻有在老鏢頭麵前才有難見的脆弱和女孩兒情態,她急急道:

“是我自己偷跑出來的。爹,到底發生了什麼?趙逍那混賬說你勾結魔教說你…說你是金人的尖細,我一個字也不信!我寧可去死也絕不信爹會做那背信棄義的小人!爹,你早就預見了今日所以讓紀雲舒帶我去日月堡?有什麼是他能知道的而我不能知道?我才是你的親生女兒啊!還有六年前那次行鏢,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趙逍口口聲聲說是你……是你害的趙吉師叔,怎麼可能?!我隻恨當時沒能一鞭子抽爛他的嘴!還有《孔雀明王長生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明明是個笑話一樣的東西難不成是真的?趙逍又為什麼說經書藏在你這兒?”

她的問題太多太多了,不過一夕之間她的生活天翻地覆,她此刻就好像是被迷霧裹挾著,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推著她向迷霧最深處前進,她向來天不怕地不怕卻是第一次踟躕了。她不知迷霧背後究竟是坦途在等著她亦或是,萬丈深淵。

她一口氣把腦子裡一直揮之不去的疑惑都抖落了出來,然而老鏢頭的回複隻是輕飄飄一句:

“你不需要知道這些。”

“爹!”江鈴兒氣的瞪大雙眸。

她氣,老鏢頭也氣,沉聲道:

“你該聽紀雲舒的話,你已經不是小孩了為何還是一意孤行,授人以柄?”

“難道要我明知你身在險境卻什麼都不做,自己去苟且偷生?我做不到!”江鈴兒幾乎是吼出來的,將心中鬱氣吼出來後也沒覺得暢快多少,她極力忍了還是沒忍住,她就像是一根繃到極限的弦,此刻斷了,哭音泄了出來,她使勁用手去擦淚,然而怎麼擦也擦不完,原來她比起袁藻這個水鬼轉世的也是不遑多讓的。

不光是因為身遭巨變,也為了她突然發現老鏢頭老了許多。

她從來匆匆去匆匆回,成婚六年來連她的枕邊人紀雲舒也不算多見,更不用說她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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