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麥穗隻當一則故事聽過,甚至覺得極其誇張,現下免不了在心中感歎一句所言非虛。
彆墅正門敞開,兩人拾階而上,麥穗手中緊緊摟著那一捧花,兩個行李箱則被傭人接過,送往二樓主臥。
“外公。”
紅檀木沙發上,滿頭白發的老人執棋而坐,手邊放一盞濃茶,被白玉瓷杯裝著,間或端起輕抿一口。
“回來了。”馮成山將手中一粒黑子落下,側過頭看向他們,目光明銳。
許是因為萬事親力親為,馮成山骨瘦精乾,皮膚明顯黑一調,年逾七旬仍舊十分硬朗。
麥穗並不擅長與長輩打交道,特彆是這種眸光深邃,光明正大的打量,似要將她完全看穿。
“外公好,這是為您準備的鮮花,希望您能喜歡。”麥穗將懷抱中的花遞過去。
空閒下來的手自然垂落在身側,又緊張糾結地蜷起,修剪整齊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裡。
“多謝,我很喜歡。”馮成山接過,並未吝惜笑意,“這是馮笙的媽媽最喜歡的花,你有心了。”
馮有儀生前最愛鬱金香,如今馮成山居住的院子前栽種一大片,都是他親手所植。
原來是這樣。
餘光不受控製捕捉身旁那人的神色,他麵上仍掛著笑,眉眼間卻流露出悲涼。
麥穗身形微晃,小幅度調動身體,左手小指伸出,去勾他的手背。
隻是一秒,被兩人身體遮擋住的兩隻手交握在一起。
麥穗掌心仍舊濡濕,帶著暖意,去捂那隻冰冷寬大的手。
她的意思很明確。
彆難過,會有我。
時至七點,傭人將晚餐一一擺放在桌上。
這一餐,麥穗吃得很不安穩。
席間談不上局促不安,隻是有些食不知味。
那種感覺,給麥穗一種回到茶坊剛剛起步階段的錯覺。為了打通關係,每天陪不同的領導吃飯,端著十二分的謹慎警惕。
有時候一日三餐,兩頓連著這樣吃下來,肚子裡卻還是空的。
捱到最後,馮成山這般人精早已覺出她的不自在,關切幾句讓她今夜好好休息,在謝馮笙的陪同下走向書房。
不需傭人引路,麥穗自行上樓,推開主臥房門,長舒出一口氣。
終於結束了。
將兩個行李箱打開,麥穗翻找出睡衣,搭在床尾長凳上,蹲下身將其餘衣物掛起,按照顏色長短不一,穿插在原本屬於謝馮笙一人的衣櫃裡。
她整理完,拿上睡衣,進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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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裡,祖孫二人相對而坐,中間擺了一盤嶄新棋局。
兩人各執一子,心照不宣保持緘默,對峙廝殺。
靜謐的空氣中,隻餘玉質棋子落於棋盤,與之相撞的清脆聲響。
良久,謝馮笙挺闊緊繃的肩放鬆:“外公,我輸了。”
“我已經幾年沒有贏過你了。”馮成山將兩色棋子拾起,分彆扔進同樣質地的玉碗裡,“你的心不在這裡。”
謝馮笙並未矢口否認,耷拉著眼皮似是默認。
最後一粒棋子落入碗中,發出沉悶一聲響,馮成山亦歎了口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