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隆冬,天上飄著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地下個不停,地上的積雪沒過腳脖子。在通往河套村的路上,一對年青人背著簡單的行禮在一瘸一拐地摸索著前行。年青男子穿一身舊軍裝,攙扶著一個身材嬌小的年青女子,那就是耿守誌和他已有身孕的妻子。在步行了一個多小時後,眼前出現了一處突兀的山巒。耿守誌高興地對妻子說:“翻過這個山就到咱的家了,這座山叫碧水山,以前還供著山神廟,一到三月廟會香客可多了,十裡八村的人都到這裡燒香磕頭、許願還願。”年青小媳婦實在是走不動,她兩手緊緊抱住耿守誌的一隻胳膊,大口喘著粗氣說:“守誌哥。我走不動了,咱歇歇再走好嗎?”耿守誌鼓勵道:“再有三裡路我們就到家了,再堅持一會,堅持就是勝利!”年青小媳婦乾脆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不走了。
耿守誌趕緊放下行李,攔腰抱起妻子:“這樣是絕對不行的。一旦凍僵了就是死路一條。當年我們行軍打仗時。最忌諱的就是發生這種事。來我背著你走!”他彎腰讓妻子趴在他寬厚的後背上,剛走了十多步,耿守誌腳下一滑一個趔趄他一同倒在了雪地上。耿守誌第一反應就是翻身抱走懷有身孕的妻子:“摔痛了嗎?你感覺怎麼樣?”小媳婦用微弱的聲音說:“你放心我沒事,就是太累了。”耿守誌攙著小媳婦的胳膊說:“來。我架著你走。”從車站到河套村這段十華裡的路程,他們足足走了三個多小時。這三個小時對他倆來說比一年的時間過得還要慢。
耿守誌攙著懷有身孕的妻子趕到家時,已到了上燈的時候。家裡除了年邁的老母親,二間低矮的破草屋外,可謂算是一無所有、家徒四壁。他用帶來的那點積蓄。購置了點必要的家具,賣點過年的東西,才算是有了一個家樣。
第二年春上是農村青黃不接的季節,耿守誌也和大家一樣,主要以樹葉、野菜充饑。他懷孕的妻子偏偏對這些食物過敏,吃得臉腫、腿虛,身體一天天消瘦下去。
臨近麥口時,實在受不了這種生活折磨的妻子哀求他道:“讓我回海城去,等我生下孩子我就回來。”耿守誌覺得大家都一樣挨餓。不能讓自己的妻子搞特殊,勸道:“馬上就到麥季了,等下來新麥子第一碗白麵條就讓你喝。”
一天夜裡,飽受饑餓折磨的耿守誌妻子,趨丈夫不在家時悄悄地溜出了家門。她借著夜幕的遮護深一腳淺一腳地艱難地爬上了一個小山坡。她瞧瞧四周沒人。就壯著膽子鑽進生產隊快要成熟的土豆地裡,揮舞起兩隻手“貪婪”地扒著被她視為延續生命的土豆。一會的工夫就扒了足足有七八斤,再多她也提不動了。她用事先準備好的包袱把扒出的土豆嚴嚴地包好,偷偷地從土豆地裡鑽了出來。剛走了幾步,突然一道刺眼的手電光照了過來。
“誰。乾什麼的?”在漆黑的夜裡、空曠的山野上一個男子的怒吼顯得特彆的響。她提著土豆急不擇路地跑著,突然她被一塊石頭拌了一腳,她連同土豆一起滾下了那個山坡。
等她醒來時已躺在了公社衛生院的病床上。其實那天晚上,發現她偷土豆的正是她的丈夫耿守誌,背她上衛生院的也是他。她的命算是保住了,可是她肚裡的孩子卻夭折了。
第二天耿守誌放下正在病床上接受治療的妻子,回村主持召開了全體村民大會。會上他對妻子偷竊集體財產的不法行為進行了嚴厲批判,接著他替妻子做了深刻檢討,並按村裡的規定罰了自己半個月的工分。
那時偷竊行為是老百姓所唾罵的事情。可對待耿守誌妻子偷土豆這件事,老百姓總是善良的,富有同情心的,沒有一點歧視,並很快包容了她。不是因為耿守誌是村裡的,而是因為他的妻子是從外地來的,是特殊情況,況且她丟了孩子還差點丟了生命。村裡的一些中老年婦女聽說後還直可憐的掉淚呢。好多婦女湊上公社趕集或走親戚路過,仨仨倆倆到醫院去看她,有的還偷偷地揣上幾個煮熟的雞蛋,讓她補補身子,當然這些不能讓耿守誌知道的。耿守誌的妻子在醫院隻呆了五天就匆匆出院了,他沒有更多的錢給妻子養病。回家後耿守誌的母親把家裡一隻正在下蛋的母雞殺了,煎成湯給兒媳喝。
小麥眼看就要成熟了,就在這時,耿守誌的妻子突然收到了一封娘家的信,信封裡還夾來了十元錢。看到這封信時耿守誌的妻子哭了,哭得很痛,就連具有鐵石般心腸的耿守誌也禁不住掉下了眼淚。身體虛弱的妻子經過一天痛哭折騰後,到了晚上便很快進入了夢香,睡得很甜很甜。耿守誌靜靜地守在妻子的床前一夜沒有合眼。
第二天一大早,耿守誌給村支特意請了一天假。說是陪他妻子到縣城逛逛。出了村口他攙著虛弱的妻子重複著半年前的那條路。半年前他也是和妻子走的也是這條路,不過那是攜妻回家,榮歸故裡。那時覺得路很長很長,恨不得一步邁到家裡。這天他是把自己的妻子親自送回家,是夫妻彆離。猛然覺得這條路很短很短。巴不得讓它永遠延長下去。
這天耿守誌並沒有進城,而是帶著妻子步行十華裡去了附近火車站。這是他一生唯一的一次撒謊,因為他不想驚動村裡任何人。
耿守誌用她娘家寄來的那十元錢給妻子買了張回家的車票,剩下的錢都塞給了她。讓她路上備用,後又掏出四角錢一人要了一碗菜湯。臨彆時,他對妻子說:“你走,那裡條件好點,起碼能填飽肚子。如果真的有來世。咱倆再做夫妻。”妻子緊緊抱住他的胳膊不放。耿守誌接著把一張同意離婚的“協議”和他們的結婚證一並交給了她。妻子木然地望著他,眼淚斷了線的珠子,泣不成聲地哭著說:“等我的病好了我還會回來的。”
就這樣耿守誌為了給妻子留一條活路,親自把妻子送走了,他的妻子從此一直也沒有回來。在後來的兩年時間裡他妻子隻來過兩次信,一封是說她平安到家了,讓他放心;一封是告訴他她已和彆人結婚了,讓他再找個比她更好的女人做妻子。聽到妻子已經嫁人,生活也有了依靠。耿守誌回了一封信:祝她婚姻美滿,保重身體,從此他們之間再也沒有了一點聯係。耿守誌沒有了牽掛,心情也比以前輕鬆了很多,村民發現他的腿更勤了。嗓門更高了,乾活的力氣更大了。
他的老母親天天盼兒媳回來,天天以淚洗麵竟哭瞎了眼。
每天他除了照顧好失明的老母親吃住外,整個身心都在了村裡。也就是從那以後。人們發現了他的一個怪脾氣:不喝彆人的一口水,不吃集體的一口飯。就是平時村裡有招待他也固守這條他自己立下了規矩;就是計劃生育這樣的全天候工作。他也是自己從家裡帶著水和飯陪大家一起吃。從此,他成了方圓幾十裡出了名的“不食彆人煙火”的怪人。
在以後的日子裡好多人也給他提過親,他也見過幾次麵,總覺得不如他的前妻溫柔漂亮,偶爾有個稱心如意的還怕進門後再虧待了老母親,都被他堅決拒絕了,耿守誌一直沒有再娶。
他的老母親是在八十五歲的高齡上病故的。十裡八村的人沒有一個不誇耿寧誌是個大孝子的。也是那一年,耿守誌和當時的支部記由於年齡的原因,雙雙從村的位置上退了下來。在選拔支部記人選上,耿守誌認為:周春福走南闖北見世麵,搞過銷售有經濟頭腦,熱心幫助彆人心眼厚道,是最佳的領頭人人選。
春福被推選為村支部記後,他全力支持春福的工作的同時,不忘為群眾分憂並被群眾,被群眾譽為大家的知心人、熱心人、貼心人,一致選舉為村民理事會會長、民主監督小組組長、民主議事小組組長。有的村民戲稱:老耿頭,脫了一頂烏紗帽,換來三頂烏紗帽,值!
在後來的幾年裡,河套村出現了一樁怪事,每年除夕之夜人們就會發現在村後山那個小山包上有鬼火出現,村裡有大膽一的後生有時專門站在村頭上觀看:一個小光點一閃一閃的。第二天就會在一塊青石板上發現一小堆煙灰。
村裡自稱懂得陰陽八卦的一位老人解釋說:“這是山神爺在作為。咱們碧水山要顯靈了!”
春福電話告訴石頭說,現在他正和縣裡的領導與一投資商洽談有關開發碧水山、創建旅遊度假村的事宜,中午趕不回來了。讓石頭先陪著秦唐的一家吃頓便飯,下午一定早早回來,陪唐喝個一醉方休。秦唐聽到這個消息,頓時來了精神,對河套村開發旅遊項目很感興趣。他感覺沉睡的碧水山正在覺醒,他對河套村的未來充滿了希望。
午飯後,秦唐就讓司機小秦先回單位去了。秦老太太急著要找她的老姐妹們敘舊,春福嫂領著她出了家門。
唐對石頭說:“碧水山很有開發價值,利用好就是我們村的金山、銀山。就是我們村的富地、寶地。”
“要不咱到山上轉轉?”石頭提醒唐道。還沒等秦唐反應過來,小妍妍聽說要爬山,立刻高興的手舞足蹈起來,非纏著他媽媽去爬山不可。秦唐正好也有到山上看看的想法,一家三口在石頭的帶領下向碧水山走去。
碧水山海拔280米。是仁通縣最高的山峰。目前除了零星地生長著一些小樹、雜草外。整個山坡都是光禿禿的,昔日的風采已經不在。近幾年由於村民的無知,瘋狂開荒、過度開采,它的範圍已經縮小了三分之二。水土流失造成了岩石裸露。成片的樹木和茂密的草灘不見了,以前長流不息小河也斷了流,偶爾看到幾棵刺槐斜插在山坡上,象是守山的衛兵,在捍衛著這個有著傳奇故事的山。
唐他們邊走邊談。不知不覺已到達了半山腰。秦唐看到一塊大平板石頭,好像又回到了他的兒提時代。他拚儘全力才爬上那塊巨石,在石頭上方他來回走動著,不時地向四周張望。山下的小屋、田地、道路儘收眼底。這塊大石是他們小時候經常玩耍的地方,也是他作為農民在山上勞動時,經常休息的地方。當年大石的四周生長著茂密的樹木,把整個大石遮的嚴嚴的。
老人說,這塊巨石是很久很久以前從天上掉下來,是一塊有靈驗的神石。就是憑著人們對神靈的敬畏。這塊大石才免遭了劫難。據說當初孟母攜孟子搬家時,剛走到這塊石頭旁,天上突然五雷三降、風起雲湧,一場大雨即刻傾盆而下。孟母情急之下,隻好拉著孟子靠在這個大石頭下避雨。可是雨確實太大了。大石頭下麵的空隙太小了,隻能勉強容一個進去。正在孟母無奈之時,大石的四周忽然長出了四棵茂密的大樹,象四把巨大的雨傘把整個大石遮得嚴嚴實實。直到現在這裡的老百姓還堅信。這塊大石頭下麵曾經是孟母和孟子避雨的地方,但傳說的真實性誰也沒有考證過。
唐邀石頭也爬上了大石頭。他倆盤腿而坐,想努力找回少年時的感覺。這時另一個兒時夥伴的音容笑貌浮現在唐的腦海裡。秦唐試探地問石頭道:“小山了現在做什麼生意,現在生活的怎麼樣?”
一提到小山子石頭忽然低下了頭,剛才一直笑盈盈臉突然變成了一幅悲傷的麵孔。他低下頭呑呑吐吐地道:“小山子他‘走’了。”
“怎麼?小山子死了!他是怎麼了走的?”秦唐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急切地追問道。
“唉,都十多年了!”石頭長歎了一口氣說,“就在你們般走的第三年,我們這裡也進行了土地聯產承包製。我和春福、小山子聯合承包了村裡的石頭開采,生意紅火了將近十年,我們也確實掙了不少的錢,成為全村人人眼饞的暴發戶。就在我們準備大乾一場的時候,誰知‘天有不測風雲’,小山子在一次放炮時不幸被一塊滾落下來的大石頭砸中頭部,當場就死亡了。”
秋風掠過山頭吹起幾片樹葉,樹葉在空中盤旋著落下。秦唐仰望著天空,似乎在聆聽一個悲壯的傳說。
石頭停頓了一下說:“就因為這事村民起哄說,這石頭不能再采了,山神都發威了!從此我們就不再開采了。後來春福選上了支部記,我就當了一名經紀人,專門對外銷售當地的山貨。近幾年,隨著我鄉葡萄園麵積的不斷擴大,我又乾上的銷售葡萄的生意。”
秦唐緊繃著臉,兩眼盯著前方裸露的石壁:“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的墳墓在哪裡?”
“就在那個小山包的南麵。”石頭站起來指著西南方向那個小山包說,“為了記住他的位置,我還和春福專門給他立了塊石碑。”
秦唐的鼻子一酸,淚水不由自主地從眼眶裡滾了下來。“走,我們一塊看看他去。”說完他跳下那塊巨石,頭也不回地向那個小山包走去。石頭、晴晴和妍妍緊緊跟在後麵。
在小山子墓碑前,秦唐深深地向他鞠了三個躬。然後他用石頭的火機點著一支香煙,插在墓前的石縫中,又向後退了三步,雙手合十,麵向墓碑道:“山子小弟,我來看你了,安息,我的好兄弟!”。看到這場麵,本來心就太軟的王晴晴,受不了這樣的刺激。她立刻把臉背了過去,不斷地用紙巾擦著眼淚。
祭奠完小山子,秦唐轉身向山下走去,心裡不斷地嘀咕:“報應!報應!這就是大自然對人類無知的懲罰啊!石頭弟,你聽著,任何時候,我們做任何事情,都不能違背客觀規律。按客觀規律辦事,做到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牢記科學發展,才是千古不變的硬道理!”
“爸爸,爸爸,這是什麼花?”妍妍不知什麼時候采了一大把野花追著唐問。
“我不知道,問你媽媽去。”他心情煩燥地塞搪道。
“不,就叫你說嘛?”妍妍不依不繞地糾纏道。
石頭彎腰抱起妍妍一一指著野花說:“這個是野菊花,這個是苦菜花,這個是……”石頭把妍妍手中花名全部報一遍。又說道:“明年春上你再來,那時這裡的鮮花才多呢!”
“比彙集廣場的鮮花還多嗎?”
“俺這裡比你城裡的花可多多了。”
小妍妍得到了滿意的答複,掙紮著從石頭的身上爬下來,一蹦一跳地跑到了晴晴身邊。
石頭看到秦唐情緒不好,就想試著換個話題說:“早在十年前,我和春福就想過搞生態旅遊開發,我跑過好多地方,看到彆的地方都是這樣搞的,很成功,效益很可觀。鄉裡和縣裡的領導都支持我們這樣做,每年主動來這裡想投資的客商也很多,縣招商局也沒少給介紹了客戶。”
“那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搞成呢?”唐不解地問道。
“讓我說呀,那些人沒有誠心,都是些來騙吃騙喝的騙子!要我說,人家就抓住咱饑不擇食、‘見神就拜’的這個心理啦。”
“不能這麼說,人家從老遠地方來考察,就圖在這裡噌一頓飯吃?咱得從自身找找原因,看看還有哪些方麵不利於客商投資。”
“大道理我不懂,可是也知道什麼叫饑不擇食。就是這個考察法,要不是鄉裡給埑著,早就賠掉腚了。”石頭越說越激動,額頭冒著熱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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