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陸虞一直就在出不去的密林裡。
他要去給自己找出一條生路了。
——
陸虞,快逃吧,快逃。他心裡有一道聲音喊他快逃,無人教唆。
什麼也看不見,他沒走過腳下這樣的路,泥濘,曲折,蜿蜒,曲折,沒有儘頭。
耳邊隻有風的呼嘯,樹枝劃傷了他的手臂,藤蔓絆倒了他,利石劃破了他的膝蓋。
“簡哥……”陸虞嗚咽了一聲,卻還是爬起來繼續跑,繼續被藤蔓纏住了腳,惡魔的手爪要將他拖回不儘的深淵了。
不要,不要,放過我吧。
陸虞又爬了起來,手上蹭出了幾道鮮紅的痕跡,泥漬和血肉混合,他看不清前路。
卻還在一直跑,受傷的腿不會讓他停下步伐,樹枝挑破他的衣裳,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他隻知道自己體力快跟不上了,心臟快要跳出來了,胸腔很疼很疼,肺腔乾澀,呼吸越來越艱難。
直到他的眼前突然出現一道光亮,原來他已經逃到了密林的邊界,尋到了唯一的出路。
與此同時,心裡困縛了他多年的密林主動為他開辟了一條開滿鮮花的路,道路的儘頭,光明耀眼,他奔跑了出去。
從此藤蔓枯萎,樹枝斷裂,泥濘乾涸,再也沒有困住他的魔林了。
他跑出去後顯得局促不安,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裡,手機也沒電關機了,他又何去何從呢?
陸虞在田野的小路上踉蹌走著,直到撞見了一位趕集回來的婦人。
婦人提著菜籃子,似乎很驚訝這裡出現了這樣慌張的陌生人。
泥漬汙了少年的臉,卻遮不住他的眼睛,那雙眼睛自來就很乾淨漂亮,見過的人不會忘記。
婦人看著他,緩了幾秒,帶著疑惑問:“是桑桑嗎?”
陸虞已經很累了,他跑了很久很久,不知道在這片無邊的密林跑了多久,被藤蔓絆倒了多少次。
遇到人的時候他腦子都是遲鈍的,隻是下意識後退了半步,來表明自己的畏懼與戒心。
“你……認識我?”陸虞看不清眼前的人,他甚至分不清和他說話的人是男聲還是女聲,當他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啞得不成樣。
確定對方是自己認識的
人以後,婦人露出釋然的笑,可看到陸虞狼狽的模樣,她眼裡流露出關心的神情,於是她上前說:
“是我啊,桑桑少爺,我是羅阿姨。”羅英蘭當年生病化療,整個人的麵相都變了,瘦了很多,不怪陸虞認不出來。
她沒想到會在這裡和這個孩子再次見麵。
可陸虞的狀態似乎並不好。
是認識的人。
陸虞緊繃的神經頃刻間一一斷裂,整個人似乎失去了某種支撐,直直地倒向了前方,羅英蘭眼疾手快地上前去扶住了陸虞。
“桑桑少爺,你這是怎麼了?”羅英蘭臉色變得慘白,本來陸虞的狀態就很不對勁,現在躺在她的懷裡一動不動,呼吸微弱得快察覺不出來了。
她手慢腳亂地摸出手機給她的丈夫打去了電話。
……
宋簡禮趕到的時候,現場沒多少人了,陸謹律的人都去找陸虞了,司機也去了,欣姨留了下來。
在看見宋簡禮的時候,她瞬間就淚流滿麵跑到了宋簡禮跟前,“少爺,陸少爺他失蹤了。”
在來的路上司機已經把這裡的情況給宋簡禮說了,宋簡禮給陸虞打了無數個電話,一直顯示關機狀態。
發的微信消息最終也石沉大海。
宋簡禮對她點了一下頭,安撫:“我知道,我來處理。”
他從欣姨麵前走過去,徑直走到了陸謹律跟前。
陸謹律倚在車前,神情落寞,眸色複雜,緊蹙的眉頭表明此刻他亂成一團的心境。
兩人再次見麵,仍舊是對立麵,但宋簡禮並沒有之前那樣好說話了,他收起了一貫溫和的臉色,陰霾在臉上揮之不去。
他什麼話也沒說就先給了陸謹律一拳,他作為成年男性,這一拳隻重不輕。
陸謹律悶哼一聲,踉蹌著後退了半步,唇角也破了皮,鮮血流了出來,他抬起手用手背蹭了一下,看著手背上的血跡。
陸謹律抬起了眼皮看向宋簡禮,這一拳他願意受,因為桑桑的確是因為他才失蹤的。
“桑桑如果有一點意外,我不會放過你。”宋簡禮放狠話說。
陸謹律嗤笑了一聲,神情分明那麼落寞,卻仍舊嘴硬:“宋簡禮,你把自己當成他什麼人了?”
“那你呢?還以為自
己是他的哥哥嗎?如果真是這樣,他今天就不會跑了。”宋簡禮忍住了再給陸謹律一拳的衝動。
這才是讓陸謹律真正痛心的原因,在明知自己會迷路的前提下,為了不和自己回家,他還是逃走了。
陸謹律:“是你對他說了什麼吧?他從來沒有這樣的膽量,也不會這麼狠心……”
“你到現在都覺得你是沒錯的那一個嗎?”宋簡禮氣笑了,“陸先生,容我提醒你一句,自信從來就不是你的優點。”
“其實用剛愎自用來形容你更貼切,你有時間來逼迫桑桑回去,不如改改你的性子,想想桑桑為什麼不肯原諒你。”宋簡禮的這句話不應該說是警告,更應該說是提醒。
但以陸謹律的性子來說,他聽不進去,他不會反省自己錯了,但今天這一遭讓他明白了,陸虞從始至終就沒有要和他回家的想法。
陸虞真的不要那個家了。
宋簡禮和他沒什麼好說的,他帶著人去林子裡找人了,不久警車也到了這裡,陸謹律站在人群裡,耳邊說話的人有很多,可他什麼都聽不見。
桑桑,我……隻是想帶你回家而已。
在確定自己已經失去了某種美好以後,往事隻會更加頻繁地在腦海浮現,走馬觀花般地提醒他,他已經失去了。
“大哥,早上好。”
“大哥,要好好休息呀,你已經好久沒有休息過了。”
“大哥你最好啦!”
“大哥你不要生氣,你還有我呀!”
………
現在這些回憶在他的腦海裡重現,是在提醒他,他將要永久失去這一切了嗎?
——
矮平房的天花板上吊著一盞昏黃的燈,不大的臥室裡卻意外的溫暖,窗外刮了很大的風,不久,大雨就傾盆而下了,
風雨肆意拍打著玻璃窗。
樓下廚房裡飄出濃濃的飯香,洗淨的玉米被切成段放進了鍋裡。
羅英蘭控製了一下火候,回頭看向了才從樓上走下來的丈夫,“桑桑少爺怎麼樣了?”
“還睡著呢,看起來是累的。”她的丈夫方琪是一個憨厚老實的人,隻看眉眼就知道他很好相處。
羅英蘭麵露擔憂地往樓上看了一眼,壓低聲音說:“我看還受了驚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