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遷子噙著眼淚搖搖頭。
“跟我進屋歇歇吧。”
男子扶著他一瘸一拐的進了屋,君遷子看到眼前掛在架子上的毛筆才驚訝的發現這兒就是萬安坊。
他一眼就找到了那支紅湘妃竹,撲了過去,扒著桌子癡癡的瞅著。
“莫非小兄弟的錢,是用來買筆的麼。”
君遷子用力點了點頭,可他看了看口袋裡僅剩下的銅板,又收回了目光。
原來這個男子就是萬安坊的老板。
老板二話不說便將筆小心翼翼裝入盒中,塞給了他,“拿去。”
君遷子呆愣愣的凝望著他,眼角淚水怔怔的落下,旋即他使勁搖頭,將筆匣推回去。
“你就拿著吧,顧長老時常照顧我們的生意,桃李書院的筆墨紙張都是出自於萬安坊。我們一家老小受過長生宮不少恩惠,我最小的女兒也在書院裡跟隨李夫子修習課業。吾雖為凡人,長生宮卻從未嫌棄過我們,區區一杆筆算得了什麼。”
見君遷子還是一動不動,老板便奪過他手裡的銅錢,“就當是我便宜賣給你了。”
君遷子抿著薄唇,旋即道:“我會將錢還給您。”
他如獲至寶似的抱著筆匣往回走,山路崎嶇,他跌跌撞撞好幾個時辰才回到長生宮。
翌日清晨,觀音奴照常去叫君遷子和青楓去書院,偏殿裡,青楓背著布袋子走了出來,執起觀音奴的手。觀音奴問他,“那個笨蛋呢?”
“他說他不舒服,今天不去書院了。”
鬼域的人也會生病嗎。
觀音奴向深深的室內張望了一下,看到君遷子用被子蒙著頭,似乎還在睡覺。
不知怎麼,可能是因為前幾天凶過他,覺得有些懊悔,觀音奴開始擔心起了他。
“你先去饕饕婆婆那裡吧,書院見。”
“哦,好。”
觀音奴輕手輕腳的走進裡屋,試探性的戳了戳眼前的一大坨被子,“喂。”
裡麵傳來了咳嗽的聲音,君遷子啞聲道:“我、我許是得了風寒,你……你離我遠些。夫子說這種病會傳染……”
“我帶你去靈樞閣吧,讓大夫們瞧瞧。”
“不必了!”
觀音奴狐疑的看向他。
他的聲音略帶慌張,“我……一會兒就好了,你先去吧……多謝你……”
“那你多喝熱水啊。”
這是饕饕婆婆總跟她說的。
觀音奴沒多想,畢竟她並不認為傻子也會騙人。
君遷子豎著耳朵聽著她的腳步聲遠去後,才緩緩從被子裡探出頭來,他長舒一口氣。隻要他輕輕一動,渾身就劇痛無比,不由然倒吸一口冷氣。他踉蹌著走到書桌旁,拿起上麵的銅鏡照了照,嚇得差點沒把鏡子摔了。
鏡中哪裡還是那個雪白俊俏的少年,分明就是個豬頭而已,含情眼種的眯成一條縫,右眼烏青一片,嘴角還有血痕,左臉腫得像含了個核桃那麼大,他要走出去,根本沒人能認出他來。
雖然有些狼狽淒慘,但看上去很好笑。他看著自己不由然輕輕笑出了聲。
可肋骨的疼痛讓他又不禁彎下腰。
他歎了口氣,該怎麼辦,絕不能讓觀音奴知道,否則她又要生氣了。
觀音奴出神的拖著下巴神遊,望向窗外楓葉火紅。花月夜的話從她左耳朵進去,又耳朵出來。
說好的一會就來,怎麼還沒來。又在磨嘰什麼。
這一上午,她都沒見到君遷子的人影。最近他還真是反常。
中午沒吃兩口,她就急急忙忙跑了回寢殿,身後傳來慕紫蘇叫她的聲音,“你去哪兒啊,今天怎麼就吃這麼點。”
“不餓!”
慕紫蘇看著她的半張餅,拿過來囫圇吞下,“這孩子是怎麼了,這麼魂不守舍的。”
肖賢用手絹擦了擦她嘴邊的油漬,“看咱們哪兒有看小郎君心曠神怡呢。”
“也是啊,君遷子生的可真美,有時我都不禁看呆了。”
他扳過她的臉,讓她注視自己,“他哪裡好看。”
慕紫蘇笑罵道:“老不正經,孩子的醋你也吃。”
他灼熱的親吻上她的唇,似耳語般輕聲,“對,誰的醋我都要吃。”
“……”
觀音奴手裡捧著兩塊剛出鍋的桃酥,跑回寢殿,可她四處尋找都沒找到君遷子。她回屋坐在榻上思忖半晌,想他到底去哪兒了。不是生病了嗎?難道、他真是鬼蜮派來的細作!?故意裝失憶裝可憐裝傻博取同情!?實際是要竊取長生宮什麼機密?!
她目光一瞟,忽的瞟到了桌上嶄新的筆匣子,上麵蓋著萬安坊的印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