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農箐的身體突然像是被誰推了一把般,忍不住失控地向前撲去。
而她的正前方,正是站在山坳前的農櫻。
就在農箐的雙手推在農櫻身上時,後者眸色發紅,帶著股狠辣,直接扯著農箐的身體,兩人一起如醉酒般向山坳中跌去。
“師妹!小心”
農苓赤紅著眼睛想要抓住農櫻,然而隻扯到半片衣角。
隨著一聲錦緞撕裂之聲,農櫻和農箐的身影就消失在濃濃黑霧之中。
“農櫻”
機瞳也大喊一聲,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農箐師妹!”
農滸悲傷地衝著山坳大喊一聲,若是他剛剛能拉住她
一係列的事情,讓人措不及手。
“哞唔”
一頭藍色長著獨角的妖獸焦急地踢著蹄子,發出一聲怪異的獸吼。
就在一行人以為妖獸要襲擊他們時,它卻隱藏進了叢林中。
“師兄,現在怎麼辦?農櫻,農櫻她”
此刻的機瞳滿臉焦急,他看向機漓,期待師兄能告訴他一個方法。
農櫻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去死。
“怨氣已經凝成實質,跌落進去,不死也殘”
機漓抿唇,他也想救下農櫻,但這片山坳的怨氣蘊含了重力領域,萬物都不能飛行,哪怕他實力再強,又怎麼可能在那種緊急的情況下救到人?
“師兄,你再想想辦法啊!”
機瞳雙目赤紅,他實在不能接受這個說法。
以農櫻的性格,她肯定覺得若成了殘廢倒不如死了。
“小櫻小櫻”
農苓看著深沉的黑霧,呢喃著。
突然,她眸中閃過一抹堅毅,當年她沒能保護農櫻,這一次,必然要付出一切代價救她,哪怕是死!
這般想著,農苓就要縱身躍入山坳之中。
“咻”
一條靈力匹練纏住農苓的腰身,將她從山坳邊緣帶了回來。
“你瘋了!”
風衍之怒吼一聲,彆人想活都活不了,她倒好,還想尋死!
“你放開我!我師妹墜崖了!我要去救她!”
農苓聲音中滿是悲痛,農櫻死了,她要如何和師傅,老祖交代?
“閉嘴!這個節骨眼了,你安靜一點!”
風衍之咬著牙將農苓拖到一邊,難道跳下去就能救人了?不過是多死一個而已,與其跟著去死,倒不如想想辦法,如何能夠解決黑霧,引出背後之人。
聞言,農苓安靜下來,她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機漓兄,現在我們是非到山坳底不可了”
風衍之看向機漓,語氣頗為認真地說道。
眾多弟子在崖邊失蹤,事情已經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若再不想辦法解決,那三大隱世家族就會反目成仇,背後之人的目的恐怕就是如此。
到了那時,隻會讓親者痛,仇者快!
“山坳中的重力領域會讓我們如普通人一般,屆時,隻會任人宰割”
機漓聲音微凝,不是他不想救人,而是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所謂重力領域,會讓人有種深陷泥潭之感,無論是體力還是修為都會瞬間削弱一半,他們本就處於弱勢,在山坳中,更是寸步難行。
“那怎麼辦?難道我們就這樣看著?”
風衍之皺眉,他知道,背後之人也絕不會讓他和機漓活著,可以引起三大家族反目,沒什麼比殺死未來脈主更能掀起如此波瀾的方法。
“目前為止,是這樣”
機漓點了點頭,在沒有想到更好的辦法之前,他們不能輕舉妄動。
實際上,將背後之人從山坳中引出來是最好的辦法,可惜,他們沒有籌碼。
就在這時,一道銀色的光影閃過,直衝山坳!他帶著凜然的光,如一柄璀璨的鐮刀,直接將濃鬱的怨氣破開一道巨大的口子!
一頭藍色的妖獸緊隨其後躍入山坳,透明的長尾隨風搖曳。
“那那是什麼?”
眾人驚呼,剛剛銀光閃過,還以為看花了眼。
可再次看去時,卻見濃鬱深沉的黑色怨氣真的破開一道裂縫!
“是人!”
風衍之和機漓異口同聲地說道,他們臉上皆是凝重和駭然之色。
到底是什麼人,將如此濃鬱的怨氣和重力領域視作無物,暢通無阻?
“是是他”
一道細微的顫抖聲響起。
風衍之身形一閃,直接捏住農滸的肩膀。
“你知道他?那人是誰?為何會出現在常春山!快說!”
他沒想到在場的居然有人認識那般人物,毫無疑問,對方是絕世強者,遠在他和機漓之上,最起碼對他們而言的苦惱之事,在他看來沒有任何難處。
“我我隻是見過他一次,就在常春山,和他一起的還有一個女人,是他的夫人,兩人的確不是這次參賽的弟子,我連他們的樣貌都沒看清,真的”
農滸也不敢有所隱瞞,將那晚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雖然剛剛隻是一晃眼,但那頭銀發卻讓他記憶深刻。
農滸當然不會說欲要綁架玄機弟子,隻是將所有對司繆的印象說了出來。
“機漓兄,看樣子,對方應該不是壞人”
風衍之鬆了口氣,若那樣的強者和背後之人同路,那他們真的是半點勝算也沒有,畢竟剛剛的氣勢,實在讓人生不出半點反抗之心。
“可是他為何要進山坳?”
機瞳有些不解地反問,他很擔心農櫻,剛剛神秘人的出現讓他不自覺聯想到墜崖的農櫻,不然為何他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這個時候進入山坳?
“不管那麼多,現在山坳打開一道口子,我們正好可以跟進去看看!”
一直沉默不語的農苓眼神中重新煥發出生機。
“農苓師姐說的對!與其在這裡毫無頭緒地想辦法,倒不如去瞧瞧那背後之人,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我們如何能置身事外?大不了拚死一搏!”
機瞳咬著牙說道。
想起剛剛農櫻墜崖時的目光,機瞳就覺得胸腔中有些沉悶。
“我讚成”
空氣凝固了許久,風衍之突然說道。
他作為伏羲一脈的少主,不能苟且偷生。
“走吧”
機漓搖了搖頭,從腰間取出一條黑色的細線。
手微動,黑線的一頭就纏繞在了巨樹上,另一頭則垂入山坳。
雖然怨氣散開一道口子,但重力領域還在,他們和剛剛的神秘人不同,沒辦法就這麼跳下去,事情要做兩手準備,不能盲目行事。
玄機一脈的人向來冷靜,哪怕遇到再嚴重的事,理智總是占著上風。
“我和衍之下去,你們幾個就留在這裡”
握著黑線,機漓說道。
此處就是他和風衍之修為最高,而山坳中情況不明,若是都下去碰上危險那就是全軍覆沒,他們這些修為不強的留在這裡才是明智之舉。
“機漓兄說的是!”
風衍之點了點頭,的確如此。
“不!我要去,那是我師妹啊!”
農苓立刻開口反駁,她沒辦法心安理得地待在這裡。
“我也要去,師兄,農櫻是我的朋友,我不能放任不管”
機瞳也搖頭,他和農苓是同樣的心思。
“你們待在這裡”
機漓寸步不讓,若他和風衍之下去都出了問題,那農苓和機瞳又有何用?
“你們放心,我和機漓兄會把她們救上來”
風衍之看著那道破開的口子,生怕它什麼時候閉合,也實在沒心情在這裡和兩個熱血師弟師妹糾纏,他有些迫不及待要到山坳中去。
“那好吧,你們萬事小心”
機瞳想了想,應了一聲。
相比農苓,他還算是有些理智。
在場的,恐怕就農苓實力最高,她若是也下去了,萬一有妖獸出沒,所有人都將成為妖獸的腹中餐,保險起見,還是要留下一個實力稍強的人。
聽到機瞳的話,農苓即便萬般不願也隻能無奈點頭。
她知道自己的實力,哪怕到了山坳中,也隻是機漓和風衍之的累贅。
“機漓兄,走!”
風衍之喝了一聲,就拉著黑線向山坳滑去。
機漓點了點頭,緊隨其後。
留在山坳邊的人也隻能在心中祈禱,祈禱他們萬事順遂。
就在兩人緊鑼密鼓地向山坳前行時,另一頭的農櫻和農箐情況卻不好。
形成實質的怨氣灌入口鼻之中,讓她們有些窒息之感。
因為重力領域,兩人墜落的極快。
穿越重重黑霧,隻聽“噗通”一聲,兩人砸到水中,水花四濺!
巨大的水流衝擊讓農櫻瞬間陷入昏迷之中,而農箐情況稍微好些,她靈氣濃鬱,即便在重力領域下有所減弱,也比農櫻的情況好很多。
水流逐漸將她們衝向下遊,到了山坳底,怨氣更加濃鬱。
農箐望著被水流衝遠了的農櫻,眸子一冷,也跟著水流追了過去。
這一次,她絕不會讓她活著!
在農箐的刻意下,水流很快將其衝到了農櫻身旁。
農箐有些費力地拉著農櫻的衣領將其拖到岸邊,剛剛離開水麵,濃鬱的怨氣就席卷而來,妄圖侵蝕兩人,但在農箐的靈氣包圍下,不得其門而入。
“農櫻,農櫻,你為何要回來?”
農箐伸手捏住農櫻的下顎,溫柔的麵容此刻有些猙獰。
這麼多年,她過的順風順水,從未想過農櫻還有回來的一天,若是農櫻不回來,她都想不起自己曾偷了彆人的人生,有農櫻在的一天,她都無法安心!
農櫻必須死,隻有她死了,她才能繼續過自己安穩而美好的生活。
想著想著,農箐的手就不禁摸上了農櫻的脖頸。
“不!我怎麼會這麼想!不不,我不是的,我是好人,我是好人”
農箐突然被腦海中的想法嚇了一跳,趕忙鬆開手,聲音中都帶了些哭腔。
她怎麼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伸手摸著農櫻完好無損的臉,農箐思緒不禁回到多年以前。
那時的她還是世俗中的富家千金,不知人間疾苦,更不知這世上有修者這類人的存在,若非她重病纏身,恐怕也不會來到神農一脈。
爺爺曾在危難之際救過農天,這也是為何她能走進神農一脈的原因。
初到神農族地,楊箐很恐懼,也很失落。
恐懼的是,這裡的人居然會“法術”,還會飛!
失落的是,沒人理會她,沒人願意和她玩,大家都極為排斥她。
楊箐不懂為什麼會這樣,明明在俗世時有很多人喜歡她,她就像個迷路的旅人,在神農一脈中當著一個格格不入的入侵者。
整個神農族地,也隻有農天是真心對她。
這樣的日子維持到一群弟子的歸來,他們是奉命到俗世中救人,這種救人自然是隱藏身份的,修者身份很少會暴露在世俗人眼中。
那行人中有一個紮著馬尾辮,臉上笑容極為陽光燦爛的小姑娘。
大家都喚她“櫻師妹”,她如眾星捧月的公主,就是嚴肅的農天在看到她時都會罕見地露出笑容,那是楊箐第一次見到農櫻。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農櫻是農天的孫女,天賦極高的驕女,早在出生時就站在了她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高度,隻能仰望。
見到農櫻後,楊箐心中既羨慕又失落,還有些隱隱察覺不到的嫉妒。
那日,楊箐坐在巨大的梧桐樹下,麵色落寞。
農櫻徑直朝她走去,有些好奇地望著滿身孤獨的楊箐。
“你是誰?為什麼會在我們神農一脈?”
除了到世俗中,農櫻從未在族地見過外人,還是個和她年紀差不多的女孩。
“我我叫叫楊箐,我是來治病的”
在農櫻明媚的笑容下,楊箐站起身,有些瑟縮地揪著手指,隨之而來的就是如弱柳扶風般的微笑,很柔弱,很美好。
“我是農櫻,我們可以做朋友!”
農櫻試探著拉住楊箐的手,笑著說道。
她像個男孩子,對柔弱的女生充滿了保護欲,她喜歡楊箐臉上的笑。
“做朋友?”
看著緊握在一起的手,楊箐有些不敢置信地反問一句。
來到神農一脈,她就一直被排斥,沒人樂意和她玩,沒想到,第一個對她釋放出善意的神農弟子居然是她心中豔羨的公主。
“對!我們做朋友,以後我帶著你玩!”
農櫻重重地點了點頭,卻不知,就是這一次點頭,把她帶入了無儘的深淵。
“好,謝謝你,小櫻”
楊箐看著農櫻臉上的笑,有些羞澀地說道。
能在神農一脈擁有朋友,這是楊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而更出乎她意料的是,農櫻居然帶她修煉,助她成為了修者!
可惜的是,她的天賦並不好,和農櫻相比,簡直就是雲泥之彆。
自從她時常和農櫻在一起,有了修為後,族中師兄妹們就不再像往日那麼排斥她了,有時農櫻不在,也願意帶著她一起玩。
楊箐漸漸在神農一脈找到了歸屬感,和師兄妹們的感情也越來越深。
農櫻不再是她唯一的玩伴,更不是最好的玩伴。
“小箐,今天我要修煉,沒時間陪你玩了”
“小箐,這是胡靈果,爺爺給的,就這麼一個,你快吃吧”
“小箐,驕陽師兄和苓師姐叫我去采藥,等回來給你帶靈果!”
“”
這些話似乎充斥了楊箐的整個少年時代。
曾經的感動在這一次又一次的話語中消磨殆儘,在她看來,這些話的意思已經不再單純,而是帶著濃濃的炫耀。
是,她沒資格去和師兄師妹們修煉,沒資格吃胡靈果,更沒資格和驕陽師兄一起出行采藥,那一字一句仔細回想起來,都帶著些憐憫和同情。
楊箐心中的感激變了味,對於農櫻的示好開始冷眼相待。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不可自拔時,一個渾身披著黑袍的人找到了她。
她不清楚對方是男是女,是否是神農一脈的人。
“楊箐,我可以幫你,幫你將農櫻取而代之,你想嗎?”
“取而代之”四個字讓楊箐呼吸一滯,如同被魔鬼扼住了喉管。
“不!我們是好朋友,我不想!”
楊箐猛烈的搖了搖頭,不知在拒絕黑袍人,還是在拒絕自己的心。
“這哨子你拿著,總有一天,你會改變主意的”
說著,黑袍人就將一個哨子放到了桌上。
當楊箐再回神時,黑袍人已經不見了,如果不是桌角上的哨子,她恐怕會以為剛剛的一切都隻是她的臆想。
看著那哨子,楊箐有些控製不住地將其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