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若…若悠然回來,請師兄讓她…讓她來看我,我有好消息告訴她”
機峸輕咳幾聲,說出“好消息”幾個字時,眼神有些亮。
他找到了姻緣石,還撿回了一條命,日後,就可以和農悠然在一起。
看著他的樣子,農逍遙抿唇不語。
“師兄?逍遙師兄?”
沒有得到回應,機峸不禁有些焦急地叫了幾聲。
“嗯,好,我會告訴她”
農逍遙說完就轉身離開了房間,他竟有些害怕對上機峸那雙明亮的眼睛。
農逍遙離開沒多久,機峸的房門就被推開了。
那人緩步走到床邊,帶來一股香風。
機峸睜開眼,就看到一張妖嬈萬千的麵容。
“風情?”
他驚呼一聲,聲音中有些喜悅和慶幸。
好在風情也沒事,她看上去倒是比他好得多。
機峸昏迷時,腦海中總是回想著被風暴卷走後,風情毅然決然跟隨他跳入風暴中的情景,他想大吼不要,卻沒有力氣。
如今,看到完好無損的風情,終歸是鬆了口氣。
隻是,為何他們都在玄機一脈的族地?
這一點讓機峸心中感到些不安,玄機一脈向來低調不與外人接觸,哪怕三族都很少到這裡來,可是為什麼農逍遙和風情都在這個節骨眼上來了?
對了!姻緣石呢?
機峸眸子瞬間大睜,掙紮著起身,想要尋找一直握在手心中的姻緣石。
那是他拚了命找來了,若是丟失,那簡直不敢想…
“你躺好!好不容易清醒,不要命了?!”
風情急了,怒喝一聲,將機峸按在床上,不讓他亂動。
“風情,你可有見到姻緣石?我記得我一直抓在手中的!”
機峸聲音有些焦急,又掙紮著想要起來。
“你冷靜一點!姻緣石應該在你師傅手中”
風情抿唇,說道。
她沒有說謊,姻緣石必然是被玄機脈主拿到祖祠中了。
“師傅?”
聽到這句話,機峸點了點頭。
是啊,他已經回到了玄機一脈的族地,姻緣石應該是在師傅手中。
“你沒受傷吧?風暴那麼大,我們兩個能活下來,也是機緣頗深”
機峸看著風情,聲音帶著絲擔憂。
以往對風情的所有偏見通通消散了,畢竟對方是他的救命恩人。
看著安靜下來,滿臉關懷看著她的機峸,風情竟覺得眼眶微熱。
若是他能永遠這麼關心她,隻關心她一人就好了。
“我沒事,倒是你,受了不輕的傷”
風情搖了搖頭,臉上牽起笑意。
本就美麗的麵容,此刻笑起來,倒是讓那些狐媚之氣散開不少。
機峸微愣,旋即搖了搖頭。
“如果不是你,恐怕我也沒命活著回到族地,謝謝你,風情”
機峸看著風情,滿臉認真地道謝。
他很感激她,也明白她對他的感情,但有些事,無法勉強。
“機峸師兄,你真的很喜歡農悠然?”
風情看向窗外,丹鳳眼中神情複雜,不知在想些什麼。
“是,我很喜歡她,從小就喜歡”
風情問的認真,機峸也回的認真。
“你喜歡她什麼呢?難道我就不可以嗎?”
想到和機修崖剛剛結侶的農悠然,風情苦澀一笑。
她眸中帶著些期待地看向機峸,難道真的就非她不可嗎?
“這…師妹…”
機峸臉上帶了些為難之色,若是風情沒有陪他進入荒北,沒有陪他一起經曆風暴,也許他會如往常一般決絕地拒絕,可現在…
到底是有些心軟,也說不出傷人的話。
“好了,不用說了,我知道,我都知道”
風情製止了機峸,笑著搖了搖頭。
不管怎樣,她都輸了,輸給了農悠然。
“機峸師兄,如果,我是說如果,農悠然和彆人結侶了,你會如何?”
看著放鬆下來的機峸,風情試探性地問道。
“悠然和彆人結侶?這不可能,這個假設不存在”
聞言,機峸微怔,旋即輕笑。
悠然和他的感情有多深,旁人是不會明白的。
她怎麼可能會和彆人結侶,這完全是無謂的假設。
聽到他如此肯定的話,風情竟覺得有些心酸,有一瞬間後悔動了姻緣石。
然而機峸看著風情的麵色,臉上的笑僵硬了。
“你為何這麼問?”
他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好像有什麼東西超出了他的預料。
想想農逍遙的話和風情的話,再想想一直沒有到他麵前來的農悠然,他竟覺得頭痛欲裂,心中有些猜測,卻堅定地認為不可能。
“機峸師兄…”
風情剛想說些什麼,卻見機峸捂著腦袋,滿臉痛苦。
“機峸師兄?你怎麼了?你彆嚇我啊!”
風情麵色劇變,手中靈氣運轉,想要緩解他的疼痛。
這時,門打開了。
農逍遙端著一碗粥回來,就看到滿臉痛苦的機峸。
“你怎麼會在這裡?!”
農逍遙怒叱一聲,趕忙去看機峸。
“我…他,機峸師兄怎麼辦?”
風情搖了搖頭,貝齒緊咬著唇瓣。
農逍遙看機峸痛色無法緩解,趕忙飛奔去尋找機銘。
整個玄機一脈,恐怕也隻有他明白機峸如今的情況了。
機銘來的很快,他握住機峸的手腕,有藍光流過,原本痛苦翻滾的機峸終於安靜下來,又陷入到沉睡之中。
“前輩,他這是怎麼了?”
見他無礙了,農逍遙和風情都鬆了口氣。
“受了些刺激,沒有大礙”
機銘搖了搖頭,將機峸的手臂放入被子中。
“你說了些什麼?你還嫌自己害他害的不夠慘?”
農逍遙看向滿臉慘白的風情,臉上滿是暴躁。
這家夥的命是他師妹用幸福換回來的,輪不到外人來糟蹋。
“我…”
風情含著淚搖了搖頭,離開了機峸的房間。
“有些事,他遲早會知道”
機銘看了看沉睡中的機峸,聲音無奈。
他利用姻緣石和心愛之人長相廝守,卻沒想到他的徒孫會因為姻緣石受如此苦難,真是世事弄人,有些事,結果很難預料。
枉他玄機一脈以占卜之術聞名於世,卻依舊不能自救。
“讓他休息,走吧”
機銘搖了搖頭,和農逍遙一起離開了房間。
睡夢中,機峸恍若看到一場盛大的結侶儀式。
三族道友紛紛到場慶賀,煙花肆意,紅綢漫天。
結侶的兩人中,一人是他的心上人農悠然,另一人卻如何都看不清模樣,但他肯定,那人不是他。
在夢中,他一直追著,想要看清楚一身喜服的男人的模樣。
終於,在熟悉的大殿中,他看到了新郎官的臉。
英姿颯爽,器宇軒昂,是他最尊敬最親切的師兄,機修崖。
“不,不!”
機峸猛地驚醒了,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臉上滿是冷汗,知道是夢,不禁喘息著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是夢。
突然,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竟發現身體大有好轉。
明明蘇醒時還那麼虛弱,為何現在已經好了大半?
他想不通,卻有力氣下床了。
穿好鞋,離開床榻,機峸緩步來到門前。
他打開門,刺目的陽光照耀進來,讓他有些眼暈。
許久,才適應著走了出去。
門外,是弟子們匆匆忙忙卸紅綢的場景。
入目的紅,比陽光更刺痛。
“這是,這是什麼?為什麼會有紅綢?!”
機峸隨手扯住一個弟子,閉了閉眼,聲音中有些緊張。
眼前的一幕,和他夢中的何其相似。
到底是什麼人,在他沉睡昏迷時,還舉行結侶儀式。
“機峸師兄!你終於醒了!”
那小弟子看到機峸,滿眼喜色。
當初他被帶回來的時候,昏迷不醒,滿身是傷的樣子他至今還記得。
他剛想要說些什麼,卻被機峸眸中的神色驚住了。
“到底是誰在結侶!”
機峸怒吼出聲,他迫切地想要知道他昏迷時發生的一切。
“師…師兄,是大師兄,大師兄的結侶儀式”
那小弟子畏畏縮縮地後退了半步,覺得眼前的機峸有些可怕。
明明未昏迷之前的機峸溫文爾雅,怎麼,怎麼醒來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而聽到小弟子口中的“大師兄”三個字,他猛地後退幾步,直到脊背撞上牆壁才停下來,機峸又覺得頭有些痛,不禁伸手揉著額角。
“師兄?你沒事吧?”
小弟子雖然覺得害怕,但還是擔憂地問道。
“沒事,你走吧”
機峸搖了搖頭,聲音有些顫抖。
他竟然不敢去問和機修崖結侶的人是誰。
想了想,機峸忍受著劇烈的頭痛感,一步一晃地向機修崖的住處走去。
與其問彆人,倒不如親眼看看。
為何,一向和他感情極深的大師兄,會在他昏迷時結侶?
此刻的機峸,完全不敢細想,更不敢回想夢中的一切。
機修崖住在玄機一脈最幽靜的地方,周圍都是竹林。
機峸來到院外,還沒走進去,就看到一抹熟悉的粉色。
那是個身穿粉裙的女子,她躺在躺椅上,眸子呆呆地直視著一個方向,而那個方向,正是他所住的地方。
悠然,農悠然。
他剛想開口叫她,卻看到屋裡有人走了出來。
那熟悉的身形,自然是住在此處的大師兄,機修崖。
他手中拿著毯子,輕輕蓋在農悠然身上,兩人不知說了些什麼。
機峸隻覺得整個世界都黑下來,他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聽不到,偌大的空間,竟然沒有他的一席之地。
“噗嗤”一聲,機峸噴出一口血。
鮮紅的血液落在竹子上,格外顯眼。
機峸深深看了農悠然和機修崖一眼,轉身離去。
他一路來到玄機一脈的山崖上,這裡本就是昆侖山,到處都是懸崖。
坐在崖邊,看著雲卷雲舒,卻填不滿他心上的空洞。
他想不通,不過是去找了姻緣石,經曆了沙暴,為何清醒後,整個世界都變了樣子?難道這才是他的夢境?
對,他應該是還沒有清醒吧。
他的心上人,和他最敬愛的師兄,怎麼可能?
“哈哈哈,哈哈哈…”
機峸突然大笑出聲,笑聲中的蒼涼讓人格外悲痛。
這時,身後響起腳步聲。
“我以為你不見了”
農逍遙說著,也一翻身坐在了他身邊。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機峸扭頭看向農逍遙,想得到一個理由。
明明是他找到的姻緣石,為何還沒等他刻上名字,他的愛人就嫁給了彆人。
農逍遙歎了口氣,倒沒有瞞著,將所有的事通通說了出來。
有些事,與其瞞著,倒不如說出來能讓他好受一些。
聽罷,機峸臉上的神色有些呆滯。
他沒想到,最後的結果會是這個樣子。
“好了,喏,喝點酒,也許你能好受點!”
農逍遙想了想,翻出自己帶來的兩壇酒,遞給機峸。
事到如今,農悠然已經上了族譜,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
機峸接過,猛地灌入口中。
他想要清醒清醒,不想再去回想這些事情。
“來,喝酒”
機峸大喝一聲,和農逍遙坐在山崖邊喝起了酒。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機峸蘇醒後要大鬨一番時,他卻分外冷靜地接受了。
見到機修崖時,也會恭敬地叫師兄,隻是再也沒了往日的親密。
至於農悠然,她似乎也在躲著機峸,兩人一直都沒有再見過麵。
前來參加結侶儀式的道友都離開了,農逍遙也跟著神農脈主回了族地。
從今往後,農悠然就成了玄機一脈的人。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件事情過去了的時候,機峸離開了,同時消失的還有玄機一脈藏書樓頂層的一本禁術秘籍,那是上古流傳下來的,嚴令禁止修煉。
最終,機峸還是沒能過得了這個坎,入了魔。
江湖上逐漸有了魔修,這些魔修不修煉正道術法,反而運用邪術。
所有人都知道機峸的目的是什麼,複仇。
心愛的女人嫁給旁人,還是在他九死一生的時候,這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的。
兩年後。
玄機脈主逝世,眾族到昆侖山祭拜。
機峸發起了攻勢,他率領著眾多魔修,勢要將昆侖山玄機族地變為煉獄。
那一天,用血流成河來形容都不為過。
禁術之所以被稱為禁術,就是因為力量強大且邪門。
不過短短兩年時間,五品修為的機峸就一躍而成八品修者,其實力在三族中都是佼佼者,而他教導出的魔修,手段亦是變幻莫測,讓人防不勝防。
無數弟子在魔修手中倒入血泊。
而一襲黑袍的機峸從頭看到尾,他沒有動手,也沒有阻止。
在他心中,所有人都負了他。
就在場麵難以控製時,機銘,機修崖和農悠然都到了。
機峸眼中看不到任何人,隻看到農悠然圓滾滾的肚子。
兩年時間,她有孕是很正常的事,但卻讓機峸眼睛泛紅,如陰冷的蛇。
“師弟!回頭是岸啊!當初是我對不起你,但這些弟子是無辜的!”
機修崖一躍而起,滿臉焦急地看向機峸。
儘管此刻的魔修殺人如麻,但隻要不是機峸親自動的手,一切都還是可以挽回的,機峸變成如今這個模樣,他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回頭是岸?說得好聽”
聽到機修崖的話,機峸冷笑。
世上的人都是如此,站著說話不腰疼,隻要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就可以忽略掉,大道理也總能說上一大堆,可是憑什麼?憑什麼他就要忍受著一切?
“機峸!當年的事是天命,怨不得任何人,你為何變成這個樣子?”
農逍遙也來到機修崖身邊,滿臉不解和沉痛。
明明那日兩人坐在崖邊喝酒時還是好好的,怎麼就成了這樣呢?
“天命天命!當初你們負了我,如今,還拿天命來搪塞我?”
機峸大怒,直接和機修崖,農逍遙戰在了一起。
天上下著大雨,衝刷著無數弟子的血液,整個玄機一脈都仿佛浸泡在血水之中,空氣裡帶著一股衝天的血腥味,聞之作嘔。
機銘看著這一切,卻依舊無力阻止。
這一場浩劫,最終還是來了。
農悠然戰在雨中,任由雨水衝刷著她的臉。
視線穿透雨幕,直直望著交戰中的機峸。
兩年了,她有兩年不曾見過他了。
“怎麼?都懷了孩子,還是忘不掉自己的情郎?”
一聲滿是譏諷的調侃響起,身姿豐腴的風情依靠著柱子,她丹鳳眼帶著些狂熱地掃了機峸一眼,旋即看向農悠然的肚子。
聞言,農悠然回眸看了她一眼,什麼話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