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希平一出東屋,就看見自家老六跟個小狗狗一樣,守在鍋灶前,等著油漬了出鍋。
盛希平搖頭,這個老六啊,一心就是戀著吃,也真是沒誰了。
鍋裡原本的水分已經熬乾,那些肥肉開始出油,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響。
所以有些人,也管煉油剩下的東西叫油滋啦,可能是口音不同,盛家就叫油漬了。
反正不管叫啥,都是那東西。
油渣、油梭子,窮苦年月裡,孩子們最惦記的一口吃食。
每到過年家裡殺豬煉油,孩子們都眼巴巴的盼著。
隻等油煉好了出鍋,能得兩塊兒香噴噴油汪汪的油漬了,簡直美的不行。
鍋底小火,鍋裡的油持續焅出來。
張淑珍把微微泛黃的肥肉往鍋邊推一推,中間閃出個底兒。
然後用勺子,把清亮亮的油脂舀出來,裝到一個搪瓷盆裡。
剛出鍋的油溫度太高,直接裝壇子裡怕把壇子炸了。
所以要先放到盆裡稍微涼一下,然後再倒進油壇子。
“我估計這些肉啊,能出半壇子油,省著點兒、摻著豆油,咋地也能吃到冬天了。
得虧咱家有你會這麼個手藝,要不然指著每個月供應那點兒油,真是不夠吃。”
張淑珍一邊往外舀油,一邊跟倚著門框的盛希平閒聊。
這個時候,不光盛家如此,家家戶戶都這樣。
炒個菜啥的,恨不得用油袋子沾一點兒,把鍋底兒抹抹就行。
菜包子裡舍不得放油,往裡放點兒炒熟的南瓜籽兒,那吃起來都覺得老香了。
至於說炸什麼東西,那都得是提前好幾個月就開始攢。
等到過年的時候攢夠了,才能意思意思弄點兒。
沒辦法,就這個環境,大家夥兒都難,也就不覺得咋樣了。
隨著肥肉裡麵的油分不斷溢出,剩下的肉也逐漸發黃、變小、變酥脆。
滿屋子都飄著一股肉類焦香的味道,在這個缺少葷腥的年代裡,簡直能勾的人心底饞蟲都跑出來。
這下,西屋那幾個也都忍不住了,全都跑出來。
“媽,給我們點兒油漬了吃吧,太香了,這饞的晚上還能睡著覺麼?”
倆女孩抽抽鼻子,饞的口水都流出來了,對於孩子來說,這簡直是無法抵抗的誘惑啊。
“一個個饞貓兒,這還得留著炒菜吃呢。”
張淑珍瞟了孩子們兩眼,無奈之下拿出個盤子來,用鍋鏟子盛了些油漬了。
“就這些,不能吃多了,這東西油歪歪的,吃了壓炕頭。”
老人一般都會這麼說,大概意思就是吃了東西睡覺,不消化,肚子會難受。
孩子們還管那些?彆說這一小盤了,就算再來兩倍,他們也能吃的下啊。
盛希康端著盤子,直接拿到西屋去。
孩子們圍著盤子,一人捏一塊兒,迫不及待的就放到了嘴裡。
剛出鍋的油漬了還很燙,可是在孩子們這兒,燙不燙的無所謂,隻要有吃的就好。
剛才焅油的時候,張淑珍往裡放了點兒鹽。
那油漬了帶著鹹味兒,又香又酥,一口放到嘴裡,咯吱咯吱嚼著,滿口油脂的焦香。
這滋味就彆提了,美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