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澤抱著這些書,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他問士兵要來筆,在竹簡上夾片牘,似乎在寫什麼東西。。
呂釋之看到大驚,就要高呼,卻被呂公拉住。
“不要打擾你的長兄。如果你也想為太子辦事,就用你那不多的腦子也寫下自己的見解來。你要記住,你要報效的是一國的太子,而不是一個普通人。”
“去想太子想要的是什麼,為太子排憂解難。這就是做臣子的道理。”
呂公拉著呂釋之如是教誨。
這件事,很快就被傳到了馮敬的耳朵裡。
“什麼,那個呂澤竟然在修改秦律?”
“是啊,我親眼看到了。我看那父子三人,分明是得到太子現有的賞賜還不滿足,還想要謀取更多。”
馮敬不悅,一個趙佗已經夠麻煩了,他一來就搶走了所有的風頭,太子眼裡隻有他。
到現在,太子還在等那個蕭何回來。
不行,再來個呂澤、呂釋之,還有他馮敬什麼事。
馮敬吞了吞喉嚨,直接下殺心可現在的他又沒那個膽量,而且那個呂雉又深得太子喜愛,殺了他們呂雉肯定要給太子告狀。
馮敬下令,“不要對外聲張此事。我親自過去看看,我要看他出什麼東西來。”
馮敬大步流星去往呂氏兄弟的屋子,見到呂澤果然正在提筆寫東西。
“我聽說有人在改寫秦律?”馮敬站在院子裡大吼一聲。
父兄三人看到來者不善,趕忙走了出來。
“拜見郎官。”
馮敬也不含糊,“把寫的東西拿出來。”
呂釋之總覺得來人要壞事,雙手握拳,可是呂澤卻已經把東西給拿來了。
“郎官,這就是。”
馮敬拿起片牘看了看,結果這個呂澤隻是在上麵寫每一條刑法施加之後,實際上執行過程中,郡縣長官和百姓會如何變通。最終導致原本的政令被歪曲。
馮敬看罷,渾身一熱。
他抬頭望著呂澤,心中暗想,這個男人怎麼滿腹的才華。。
這時候,呂公又恭恭敬敬遞上了自己最近得到的太子賞賜。
“請郎官笑納。”
馮敬哪好意思要人家的賞賜,再說了他也不缺這些。
“我馮敬倒也不是這樣的人,這些財貨我不會收的。你這呂澤,沒看出來,竟然有這樣的才能。”
呂澤作揖,“倒也算不得才華,隻是我把我看到的寫出來,希望寫的東西能對太子有用。”
馮敬望著呂澤,心裡那是嫉妒的很啊,可是,他卻也從心底裡佩服這個呂澤。
“寫的很不錯啊,都很實在,比起那些滿口空話的儒生好多了。我今日幫你這個忙,我替你把這些書呈送給太子,好了,現在跟我走吧。”
眾人都很驚訝,就是馮敬手下的守衛都感到不可思議。
馮敬昂著頭,領著呂澤來到室內。
扶蘇正在等待,三日之期今天就到了,這都中午了,還不見蕭何來。
自己不可能失算的啊。
“太子,我給您獻寶來了。”馮敬大呼。
馮敬將竹簡獻給扶蘇,“太子您快看。”
扶蘇打開一看,通篇都是對《田律》實際執行過程中發生問題的總結。
這洋洋灑灑幾千字,看得扶蘇四肢百骸有如電擊啊!
《田律》裡原本規定,下及時雨和穀物抽穗應立即書麵報告受雨、抽穗的頃數和已開墾而未耕種田地頃數;
呂澤批說,這些情況,很多情況下都是可以虛報的。因為下雨的時候,一來這些細致的情況全部查看,非常耗費時間和精力;二來有時候雨一下好幾天,而穀物的變化卻可以是一天一個樣子,速度快,很難把握。
還是《田律》,禾稼生長期下雨,也要立即報告降雨量和受益田地頃數;
呂澤批,【生長期下雨,報告降雨量的基準隻是田床水位,但是田床水位的變化受很多因素影響,根本觀測不到一個真正在未來能夠衡量畝產的真實數據。受益田地頃數,更是可以大作文章。】
至於其他的,如有旱災、暴風雨、澇災、蝗蟲及其他蟲害等損傷了禾稼,也要報告受災頃數;
呂澤批道,【官吏為了得到長吏的撫恤,往往會把災情彙報的很嚴重。】
這些都說的是一個問題,所謂的標準,隻是提供了一個框架,一旦有些人居心不良,所有的律法都將成為官吏不作為,少作為,謀私利的手段。
看到這裡,扶蘇都驚了。
田律又說,春天二月,不準到山林中砍伐木材,不準堵塞水道,不到夏季不準燒草作為肥料,不準采剛發芽的植物或捉取幼獸、卵,不準毒殺魚鱉……
呂澤則批,【這樣的過錯,就是路過的人也會不小心犯下無辜的錯誤,可是真正犯了錯誤的人,往往會小心掩蓋自己的行為;而那些無辜犯罪的人,卻被人揪住不放嚴厲懲罰,這樣做隻會釀造極壞的效果。這會讓那些被懲罰了的人感到不公平,心生仇恨。】
【而那些犯了罪卻沒有得到懲罰的人,則逍遙法外,這是在破壞法的公信。而民眾在看到這些後,隻覺得官吏無從維護法的公平,至此秦律有三失,對犯罪的人不公,對未犯罪的人不公,對旁觀的民眾不公,是以失此三類人的心。】
“你寫的?”扶蘇抬眼驚訝地望著馮敬。
馮敬不好意思地搖頭。
“太子,我鬥膽請您猜一猜是誰寫了這些?”
扶蘇望著馮敬,又看看周圍人無辜的眼神,“難道說是蕭何?他不來了?”
“不是蕭何,另有其人。估計太子您也猜不著。看我去把他領出來。”
馮敬這才把呂澤從帷幕後拉出來。
扶蘇也很震驚,這東西居然是呂澤寫的。
呂澤作揖,“卑職拜見太子。”
“善!大善!”
扶蘇十分激動,“從今日起,你就做我中郎將,伴隨我左右。”
馮敬聽了,一臉落寞,他跟著太子都多久了,還沒混到中郎將。
而呂澤一篇文章就做到了。
呂澤也是被扶蘇的賞賜所嚇到,“太子,卑職不能接受這賞賜。這些文字本來就是卑職報答太子賞賜之恩的,何況這根本算不得是什麼高妙的見解,隻是卑職把看到的都寫在了上麵。”
扶蘇雙眼一眯,“你這是不想為我做事,隻想拿了賞賜,從此做個百夫長,自己逍遙快活,而讓我這個太子獨自麵對六國人的責難啊。”
呂澤連忙搖頭,“太子,絕無此事。”
“既然沒有這樣的事情,那你為什麼不敢接受我的賞賜。難道你不願意為我施展你的才華嗎?”
呂澤作揖,“可是太子,臣沒有才華,臣隻是把知道的看到的都寫下來。若是太子執意留著臣為中郎將,日後太子會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