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綺約摸著自己這周的古琴課肯定是上不了,與趙老師請了一周的假期。
第二日一早,盛綺睡到自然醒,吃早飯的功夫看著姥姥有些打哈欠。
這可太奇怪了。
自家姥姥一向睡覺極早,每天晚上看完新聞聯播,頂天是挺到晚上八點就必須睡覺。
就算是自己不想睡,瞌睡蟲也主動地找上門來,到了時間就開始犯困。
姥姥早上四點鐘清醒起床,五點鐘出門遛彎,精神抖擻,白日裡從來都不困。
“姥,咋地了,昨晚沒睡好啊?”
顯然不隻是盛綺自己注意到了姥姥的異常。
“昨天那三戶人家大半夜的來退房,三四點辦,折騰了一會兒。”
姥爺先是抱怨了一嘴。
“半夜來退房?”盛綺很是驚愕。
昨天新來入住的客人,那是中午才入住的。
而且一般入住的時候就會商量好退房離開的時間,像這種需要半夜趕車的,一般提前商量好,你悄悄的自己走,把鑰匙給我們放在屋裡就行。
“說是要起早去海邊看海上的日出,也是昨晚半夜才定下來的,沒告訴我們,三家人一塊走了。”
姥姥有些耷拉著眼皮,“三間房,一家四個人,兩家三個人,一共三百九,退了十塊錢。”
“姥你再睡會兒?要上集買什麼我們去買就行。”
看著姥姥昏昏欲睡的樣子,盛綺說著。
一說這個,姥姥來了精神。
“不行,現在咱們鎮子集上賣貨的外來人多,你們不認識,保不齊被當遊客坑了要個狠價,我領你們趕完集回來再眯。”
鎮子上的大集離村裡並不遠,盛綺姥姥家本就是在村口附近,走到大集的市場也隻需要十幾分鐘的時間。
一大早的,姥姥家門口已經路過了一波又一波的人,有去趕集的,也有趕著上集賣貨的。
“你們仨快點收拾,戴個帽子,今兒個禮拜天,有挺多遊客,估計等會兒集上人就多了。”
家裡彆的不多,姥爺在地裡乾活用的草帽很多。
盛綺和小楠小柏戴了草帽,姥姥拎著個空筐子走出家門。
“老嬸兒,領孩子上集啊?”
“上集上集,溜達看看。”
“老奶,趕集去啊?”
“嗯,你也趕集啊?”
姥姥一路遇見了村裡沾親帶故的村民,少不了寒暄一下。
有人騎著自行車,有人騎摩托,打聲招呼就先走了。
“姥今天都買什麼?”
盛綺開口詢問姥姥。
小時候每一次姥姥帶他們三個去趕集,一個大人帶著三個小孩。
如今曾經的三個小娃娃,最大的一個已經成年了,另外兩個也長成了少男少女。
以前每一次趕集之前,姥姥都要把這次買的東西記下來。
油鹽醬醋,亦或是買個圍裙,種子,老鼠藥。
每一次姥姥都要念叨念叨,然後讓盛綺他們也記下來,提醒她不要忘記買了什麼東西。
“今天應該有山裡人過來,買點黑豬肉和排骨給你們吃,家裡白糖也沒了,再買點薑蒜,買點水果。”
姥姥說著。
鎮子上是小集三日一次,大集半個月一次。
平時買點什麼零碎東西,直接就可以去超市買了,不著急的再等到趕集的日子過來買。
鎮子的大集是圍繞著鎮上的市場,每到了集日,裡裡外外的攤位就會在路邊占滿了地方,還有著專屬的空地供給商家來搭棚子。
“廠家清倉,十元一件,短袖十元,通通十元——”
剛跟著洶湧的人流到達市場,隻聽得路邊巨大的喇叭聲震耳欲聾。
盛綺定睛一看,一輛小皮卡停在道邊。
地上用防水塑料布鋪出了攤子,各色各樣的半袖肥肥大大的在攤子上任君挑選。
皮卡的貨箱之內還有著不少貨,車廂上懸掛著紅色的橫幅,與喇叭裡喊得宣傳語如出一轍。
此刻,已經有不少阿姨大媽在攤子上拎著衣服比比量量。
“十塊錢一件,那衣服能行嗎?”
小楠嘴裡忍不住咕噥了一句。
盛綺沒說話,十塊錢一件的她之前也在並夕夕上買過,洗一次就掉色,也不知道這賣的質量怎麼樣。
“等會兒買完東西看看去,給你姥爺買兩件乾活穿。”
姥姥往大喇叭的方向看了一眼,直接邁動了腳步。
“今年冬天的時候也是他們這個廠子的,過來賣羽絨服,不到兩百塊錢一件,短款的一百,長款的一百五二百,我買了一個大黑的羽絨服,全身裹的嚴實,老暖和了。”
姥姥說著,似乎對這個來清倉的廠家有著幾分信任。
“走,先去買火燒,等會兒人多沒地方吃了。”
姥姥心裡記掛著幾個小的要吃火燒,一聽火燒,三個人都來了精神,也不想這十塊錢的短袖到底怎麼樣了,齊齊往前走尋找起了火燒的攤位。
“前邊了,趕緊,哥你快跑過去占個座。”
小楠眼尖,一下子就找到了火燒的攤位。
雖然早上已經在家裡吃過飯了,但為了火燒,早上隻是墊了墊肚子,走到這裡又餓了。
等下吃一張火燒,喝一碗豆腐腦,再買個十張八張的火燒回家慢慢吃。
小柏無奈地看了妹妹一眼,但還是聽話地加快了腳步去占位置。
火燒家一向都是集市上最火爆的小吃攤位,桌子椅子就那麼點地方,來的晚了要麼隻能買回家吃,要麼就得站著吃。
表弟小柏占了位置,盛綺算了算,家裡七個人,姥爺姥姥牙口不好,都不吃火燒,就剩下她和小姨一家,先買三張她們在集市上現吃,再打包十個火燒回家吃。
又叫了三碗豆腐腦,姥姥趁著他們仨吃火燒的功夫,去了另一邊的黑豬肉攤子上訂好了肉,等到逛完了集臨走的時候回來拿。
“老嬸,你們家外孫子外孫女都放假了啊,哈哈哈。”
“是啊,三孩子就愛吃你們家火燒,從小吃到大。”
姥姥回應著火燒店家的話。
聽見這話,對方發出了暢快的笑聲。
十幾年如一日的老主顧,看著從小吃到大的孩子長大成人,於他們而言也是難忘的記憶。
賣火燒的人家姓王,自從盛綺第一次有了趕集的記憶起,他們就在這裡賣火燒。
姥姥常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老王家的火燒十裡八鄉都聞名,趕集的日子甚至有不少外地人專門驅車前來。
憑手藝吃飯的人,都是受人尊敬的。
老王兩口子憑借著這麼多年在集市上的火燒買賣,把女兒供成了碩士,供出了國。
村裡人誰問起來不是豎起大拇指?
隻是可惜了,老王兩口子如今歲數大了,沒有個後繼傳人。
以後再想吃到這麼好吃的火燒就不容易了。
小時候火燒是一塊錢一個,比成人巴掌還要大上兩圈的紅糖火燒,隻需要一塊錢就買得到。
紅糖給的又足又紮實,麵粉勁道香噴,好吃又實惠。
如今物價上漲,通貨膨脹,火燒也隻漲價到了兩塊錢。
就著鹹豆腐腦吸溜吸溜,嘴裡咬著甜蜜的火燒,因為來趕集買火燒的人陸續增多,盛綺和小楠小柏也加快了進食速度。
這是最最老式的紅糖火燒啊。
是用現燒的爐子烤好的火燒,新鮮的紅糖火燒拿在手裡還沾染著些許的麵粉,熱乎乎的,手指撚了撚,很是滾燙。
可即便在這炎炎夏日,村裡老少都愛吃這一口紅糖火燒。
火燒的邊緣是軟乎乎的,一口咬下去呀,帶著爐火的香氣,好香的呀!
僅僅需要咬上一小口,就可以清楚地看見裡麵的紅糖了。
濃鬱的,甜蜜的紅糖。
再咬一口,不同與火燒邊緣的軟綿,。
中間部位的火燒是貼著鍋邊,烤的薄薄的,白麵餅子的表層上帶著火燒焦香的痕跡。
艮硬硬的,很是有嚼頭!
火燒麵餅帶著韌性,濃鬱的紅糖幾乎要化開來,一不小心就流淌到手指上了。
急忙舔一舔大嚼上幾口,軟綿的火燒邊邊,韌勁兒的火燒餅餅,和甜美無比的紅糖內餡一起吃在嘴裡。
哎呀呀,好吃得嘞!
熱氣騰騰剛出鍋的火燒紅糖化開,黏稠甜蜜。
等到火燒放得涼了,麵餅也有些發硬,吃起來又是完全不同的口感了。
放的涼了的火燒並不會變得硬邦邦的,反倒是有著獨特的口感。
紅糖火燒放涼,褪去了剛出鍋的熱乎氣兒。
到時候拿手輕輕一掰開,“哢嚓”一聲,火燒被隨手掰成了不規則的小塊。
原本軟綿綿,胖乎乎的火燒邊邊也變得癟了。
但這並不影響火燒的好吃。
火燒的麵餅稍微有些硬硬的,連帶著紅糖也變成了凝固的模樣。
一口吃下去,黏在麵餅上的紅糖帶著些微的粘牙感,吃起來格外的有嚼勁兒。
這樣一點一點吃著火燒,不知不覺間小口掰著吃,更像是吃什麼零食,慢慢悠悠地就吃下了一張臉一般大的火燒。
豆腐腦是鹹的,簡簡單單的鹹鹵子,撒上一層香菜辣椒油攪合,吸溜溜地吃下去,甜配鹹,剛剛好!
等到三人吃完,姥姥把額外買的十個火燒放進籃子裡,走出攤位,大集上已經是人頭攢動。
擺攤的農民和商販基本都是挨著道路的兩邊,也有人推著小推車來回走,再加上騎摩托車,騎自行車,還有開車來趕集的,一時之間,烏央烏央,擠了個水泄不通。
姥姥看到此情此景不禁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