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顧好身體!我們兄弟以後還得再見啊!”
五月末,當哭嚎聲與孩童問詢聲在南京定淮門響起,隻見數千拖家帶口,穿著短褐布衣的百姓正在定淮門渡口等待著。
一艘艘船隻當著他們的麵進入渡口碼頭停下,接走一批人後,通過搖櫓劃槳,纖夫陸上拉拽的方式向長江上遊走去。
有的人哭嚎著不想上船,但左右軍士見狀立馬上前嗬斥,遇到冥頑不靈的人,立馬棍棒交加,使得那群哭嚎的百姓狼狽上船。
其中大部分百姓不敢反抗,隻能低頭捧起一把南京的泥土裝入袋子裡,低著頭哭泣上船。
也有一部分比較慘的,家中幾個兄弟分彆要前往不同地方,隻能砸爛家中的鍋碗,把碎片分給每一個兄弟,期盼日後相見時能憑此認出對方。
瞧著眼前的場景,定淮門樓上的朱高煦感慨萬千。
今日的他本來應該休息,但他從王儉等人口中聽到了南京柳樹灣百姓要在今日要遷移雲南的消息,於是他便馬不停蹄的趕來了定淮門查看。
洪武移民,江南數十萬百姓被遷移雲南,這個故事是朱高煦前世去雲南旅遊時聽到的。
當時的他隻是覺得新奇,隻是不曾想有朝一日他居然成為了這個故事的旁觀者,親眼見證這個後世口口相傳的故事。
望著那數千百姓哭嚎的模樣,他不知道說些什麼。
“這還算好的,最少遷移的早,有船坐。”
定淮門守將並不知道朱高煦的身份,隻當他是哪家的武官子弟,因此在他旁邊絮叨:
“等到了秋收以後,那個時候遷移的人最多,船隻不夠,隻能步行遷移,一千人去,八百人能活著到當地就算不錯了。”
“就算到了,估計也會想方設法的逃回來。”
守將的話聲聲入耳,朱高煦傾聽的同時,也知道這群人中的一大半即便遷移到了雲南,卻還會想方設法的逃回江南。
後麵的話守將沒說,但朱高煦卻能猜到。
他們逃回江南後,為了躲避衙門的搜查,隻能加入一些士紳官員家中成為佃戶,成為洪武年間的隱戶,子子孫孫都將為士紳豪強種地。
“走吧,這沒什麼好看的。”
守將看朱高煦不說話,當即也開始了趕人。
朱高煦倒是沒有亮出身份,隻是最後看了一眼定淮門外被強行遷移的百姓,而後便低頭下了城牆,騎著赤驩準備前往潁國公府。
他本以為城裡會有人討論定淮門移民的事情,然而這一路上,並沒有多少人關注這事情,所有人都在忙著自己眼前的事情,似乎已經習以為常。
見到騎馬的朱高煦,街邊的商販會上前來推銷自己的貨物,平頭百姓則是低著頭,躲得遠遠的,生怕衝撞到他這位不知名的人物。
百姓的這般舉動,朱高煦一開始十分不解,但經過在兩個國公府學習的這半個多月,他算是了解了原因。
這些舉動,還是因為此前勳貴子弟驕縱所致。
明初的勳貴,大部分都是沾染了胡風,且沒什麼文化的粗人,因此麵對百姓,他們隻會持功而驕。
在他們看來,自己欺負百姓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畢竟他們做百姓的時候,蒙古官員和漢人官員也是那麼欺負他們的。
儘管這種現象被朱元璋三申五令的不準,但諸如藍玉、曹震、張翼、朱壽等人及其部曲都持功自傲,不僅不把百姓放在眼裡,甚至許多老將也不被他們放在眼中。
捕魚兒海之戰後,南歸藍玉更是覺得自己的功勞在傅友德、馮勝之上,明目張膽的上疏認為朱元璋薄待自己。
朱高煦雖然沒有自己經曆過這一切,但前身的記憶中也有藍玉在北方備邊時,明目張膽嗬斥自家父親朱棣,以及晉王朱棡的畫麵。
也因此,藍玉案爆發後,報複心最強的晉王朱棡一手包辦了山西淮西武勳的抓捕事宜。
如此也能看出,在地方之上,隻要有皇權準許,藩王依舊能憑借皇權來掌控地方。
哪怕是開國功臣,隻要朱元璋下令,地方藩王也能一手將其打殺。
想到這裡,朱高煦不由得想到了晉王朱棡和自家老爹朱棣的關係。
雖然是親兄弟,但這兩人鬨的可是不死不休的局麵,也難怪朱濟熿閒著沒事來找自己麻煩。
朱高煦勒馬停下,轉頭看了一眼繁華的南京街道:
“還是得回北方才行,這南京城一池渾水,不是我應該待的地方。”,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