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流逝,吉林城百姓對書院的熱情比朱高煦想的還要高漲。
原本預期三月二十才能竣工的兩座書院,僅在三月十六就完成了竣工。
由於提前竣工,而南邊的隊伍還未抵達吉林城,所以朱高煦又讓張純帶著百姓們將吉林城內的一些道路進行了翻修。
此前吉林城的道路全是土路,隻有朱高煦的渤海王府前使用了河石堆砌。
因為工作量太大,所以朱高煦隻是讓張純帶著百姓們將土路的一些坑窪部分進行填補和修複,至於真正的修葺,他準備等城中石匠找到石灰石再進行大修。
當下的吉林城太過簡陋,雖然各種規製都是按照五千六百戶的衛所軍堡規劃的,但由於後續入駐的軍戶並沒有那麼多,所以導致了各種後續工程修建不及時。
諸如城牆加厚、城內排水等工程都隻做了一半,並且質量奇差。
朱高煦準備等找到石灰石與鐵礦,可以修建水泥場後再對整個吉林城進行翻修。
城內的排水和城牆,以及民戶們的房屋修建、道路擴寬,火牆火道、水井挖掘等等工程都還等著他操辦。
朱高煦雖然不會在吉林城待一輩子,但吉林城日後必然是東北的幾大政治、軍事中心。
雖然沒有耐寒水稻,但東北卻還能耕種小麥和粟米等作物。
來到吉林城後,伴隨著積雪融化,朱高煦也觀察了城外的耕田。
在他的觀察中,吉林灣的土地雖然十分肥沃,但田地之中的水渠卻都是用鋤頭刨出來的土壑。
這些土壑在鬆花江泛濫,亦或者雨季的時候,根本就無法做到及時排水,繼而導致了作物飽受水澇。
可以說,吉林灣雖然已經被明軍開發七年,但由於軍戶數量太少,所以根本沒有建設出像江南那樣的完善水利設施。
要知道金國女真時期,伴隨著金國大力對黑龍江、鬆花江流域建設水利設施,京、蒲與等路每年就能收稅粟二十萬五千餘石,所支出僅為六萬六千餘石,還有十幾萬石的糧食可以自由調配。
為了將這些糧食外運,金國在肇州設立漕運司,在金世宗後期源源不斷的將糧食往河北運輸,可以說算是一個名副其實的糧倉。
這還僅僅是稅糧,如果按照稅率反推,當時的會寧路完全能養活幾十萬人。
水利建設是農業的重中之重,四川能延續一千六百年天府之國的稱號,首要就是因為李冰父子在四川修建了大大小小數百處堰塘河渠。
之後的“諸葛治蜀”中,更是將四川的每一條河流、每一處堰塘都做出了明確的清淤標準和清淤時間。
在諸葛亮之後,但凡四川官員走馬任,都需要按照他的標準來及時清淤,如此才能讓李冰和諸葛亮時期的堰塘河渠不斷保留下來,使用了一千餘年。
朱高煦沒有李冰父子和諸葛亮的治水能力,但如何排水、如何束水,這些東西他還是在前世單位中學習了不少。
他走遍這個時代的吉林三處河灣,對這三處河灣進行丈量,隨後帶著張純與吉林城中男丁開始規劃水渠、堰塘。
在這樣的規劃中,出走十餘天的石匠也帶著消息回來了。
在吉林城西南三十裡處,石匠們發現了足量的石灰石礦,東邊二十六裡有小型煤礦,東南六十裡外也有一處可以開采的露天小型鐵礦。
這些都是朱高煦指明的方向,他雖然對許多東西不熟悉,但對於自己的老本行和資料還是記得很清楚的。
水泥以石灰石、粘土、鐵礦粉、煤為主要原料,至於水泥原料的配比則是要根據實際情況而定,並不是千篇一律的。
不過以朱高煦當下的情況,大概比例為為75:151585就足夠用了。
當然,比例即便對了,但如果想要達到後世的水泥強度,就必須要用到與之配套的各種機械。
這些機械朱高煦沒有,他有的隻有最原始的石磨,因此他製造出來的水泥強度肯定不如後世的水泥,甚至還不一定能和十九世紀的水泥對比。
不過對於這個時代,他的水泥足夠使用了。
在探明了水泥原料的位置後,朱高煦趁著還有半個月才春耕的時間,趁機從衛所中選出六百男丁,分為三隊前往這三個地方建立營寨。
營寨建立後,他們隻需要等待後續挽馬抵達吉林城,而後前往營寨押運原料就可以跟隨回來。
吉林城人手不夠,朱高煦隻能周期性的搜尋原料,然後將原料帶回到吉林城,以此一點點的生產水泥。
等到擊敗了西陽哈,到時候他就有足夠的人可以使用了。
在這樣的期望中,時間也一點點的來到了四月初六。
在朱高煦的翹首以盼中,傅讓終於帶著烏壓壓的隊伍出現在了雞西堡。
“殿下!傅指揮使到了!”
吉林城外的一處磨坊外,當亦失哈騎馬而來朝著朱高煦報喜,正在戴著簡易口罩,向婦女們普及塵肺知識的朱高煦也轉頭摘下了口罩。
“傅讓來了?”他臉露出驚喜,亦失哈也激動點頭:
“來了,半個時辰前已經到了雞西堡,估計再過半個時辰就能到吉林城了!”
“走!我們去接他們。”朱高煦聽後將口罩揣入懷裡,而後對他麵前的三十個婦女說道:
“記住不管多難受都要戴著這口罩,受不了就換人,千萬不要逞強,彆用性命開玩笑。”
說罷,朱高煦去到了磨坊旁邊,將正在吃豆料的赤驩馬韁解開,翻身馬與亦失哈往雞西堡奔馳而去。
在他走後,那些婦女也在磨坊旁用早已切割好的木樁開始圈為籬笆。
倒是朱高煦與亦失哈一路疾馳,隻是一刻鐘便見到了前方如長蛇的隊伍。
原本二人都十分高興,可伴隨著雙方距離越來越近,他們臉的笑容卻在不知不覺中僵硬了。
在他們的肉眼中,隊伍的規模比起當初從南京出發時少了許多,而這樣的疑惑也在片刻後被策馬而出的傅讓解答。
傅讓騎著一匹秦馬來到二人麵前,雙方紛紛勒馬。
麵對朱高煦,傅讓臉露出幾分愧疚:“想必你也看到了,這隊伍到登州時,便有八戶不走了……”
“快出發時,卻又有十六戶要離開。”
“按照你先前的安排,我將其都返回了,這隊伍一下子少了二十四戶一百一十五人。”
“無奈,我隻能在登州募了二十四個青壯參軍,好在這一路走來沒有人再走。”
傅讓的話,讓朱高煦不知道是高興還是難過。
他應該高興走了一百多張吃飯的嘴,省出了近千石糧食。
但他又應該難過少了一百多人,這或許會耽擱他開發吉林的速度。
隻是這些各種心情到了嘴邊,卻也隻變成了:“辛苦了。”
朱高煦如此說著,傅讓也看向了遠處的吉林城。
不得不說,吉林城的外貌和規模還是很能唬住人的,也極大安慰了隨著傅讓風塵仆仆北的六百護衛軍及三百工匠,二十二吏目,六百多家眷。
“院子都修建好了,放心。”朱高煦安撫了傅讓,轉頭對亦失哈道:“你帶人安排兄弟們住下,我和傅讓說些話。”
“奴婢領命……”亦失哈應下,隨後接管了這支隊伍,帶著他們往遠處的吉林城走去。
朱高煦和傅讓策馬來到路旁,看著路過的隊伍。
期間有不少朱高煦熟悉的戌字百戶兄弟與他打招呼,朱高煦也笑著揮手回應。
待他們都走了之後,傅讓才開口道:“秦王薨了,永平侯被賜死,宋國公也薨了……”
他這一開口,朱高煦瞬間看向了他,滿臉不可思議。
他並不是驚訝秦王朱樉薨逝,而是驚訝馮勝居然薨逝了。
霎時間,他腦中閃過了馮勝的麵容,而傅讓則是繼續道:“我也是月中趕路到鐵嶺時才收到的消息,這是衙門的邸報。”
傅讓從馬鞍一旁的包裹裡拿出了一份充滿褶皺的邸報,朱高煦接過後翻看,久久沒有說話。
他改變曆史了嗎?
改變了,不管是傅友德還是馮勝、亦或者是王弼、謝成……他們都要比曆史多活了幾個月,但結局卻都無一例外死了。
朱高煦不知道這到底是曆史在修正,還是老朱執意要讓他們死。
比起前者,他更相信後者,因為他不想落得被朱瞻基活生生烹死的結局。
想到這裡,他深吸了一口氣:“遼東都司的糧食和鐵料都出發了嗎?”
“我們來時,開原的兵卒已經開始備糧了,估計晚我們幾天就能到。”
傅讓解釋著,朱高煦也頷首為他說起了自己抵達吉林城這一個月的情況,並說起了吉林四周的局勢。
在聽到朱高煦找到了煤礦和鐵礦的事情時,傅讓並不意外,畢竟朱高煦看山點礦的本事是天下人都知道的。
倒是讓他驚訝的是,朱高煦居然為了賺錢而和女真人做生意。
雖然這與他的那些叔叔比起來算不得什麼,但這畢竟是走私,是朝廷明令禁止的做法。
不過傅讓也不是剛入仕途的愣頭青了,他很清楚以當下的局麵,朱高煦想要發展就隻能走私。
“伱準備什麼時候出兵對付西陽哈?”
傅讓在馬背詢問朱高煦,朱高煦也沉吟道:“我對堡內百姓說的是秋收後,但我具體想在秋收前就主動出兵,或者抓住西陽哈南下進攻吉林城的時候,我們繞道奇襲他的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