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火槍兵能承受住二十步才能射擊的壓力,那不管是蒙古騎兵還是明軍騎兵,他們的兵鋒都將在三輪排槍過後被頓挫,而這個時候就是吉林衛長槍兵衝鋒的時候。
這聽起來很簡單,但對於前排士兵所需要的心理承受要求極高。
蒙古人的弓箭是很歹毒,但隨著重甲時代到來,騎射已經演變為了抵近麵突,而後回轉本陣,積蓄馬力後再度麵突。
抵近麵突的打法,對騎兵來說也需要極強的心理承受力,正常標準下是二十步麵突後繞行撤退,部分精銳可以達到十五步乃至十步,但現實中大部分蒙古騎兵隻敢在三十步的距離麵突,隻有裝備最精良的敢進入二十步。
朱高煦運氣很差,如果不出意外,他日後遇到的明軍騎兵都將是能抵近十餘步麵突的精銳。
另外這個時代的火門槍破甲能力也隻有十餘步,因此明軍的火銃手在北伐時並不能很好的擊垮成編製的蒙古騎兵,隻能在長槍兵後打打下手。
洪武年間的火銃對付蒙古騎兵尚且如此,更不用說對付明軍騎兵了。
因此朱高煦必要弄出火繩槍,在軍隊三十步以內的距離構建出一道彈幕。
火繩槍對重甲兵的有效射程是很感人,但還沒有感人到三十步以內無法擊倒敵人的程度,更何況朱高煦的要求還是極為苛刻的二十步。
想到這裡,朱高煦的目光往城下掃去。
在那裡,等待他的兵卒們正人手一杆丈四長槍,隻可惜他們的肩頭沒有火繩槍,不然他們便是朱高煦心中最佳的靖難渤海軍了。
“得快些解決火繩槍和火炮的問題……”
朱高煦暗歎一聲,隨後轉頭對林粟道:“當下煤炭、鐵錠的產量如何?”
雖說亦失哈才是吉林城的大管家,但林粟負責三個工場的馬隊和護衛工作,這些工場的情況他也是十分清楚的。
因此他沒有令朱高煦失望,而是不假思索道:“鐵錠日產二百餘斤,煤炭日產兩千斤。”
兩個月的讀書寫字讓林粟多了些沉穩,見狀朱高煦也下了城牆,與他在堡內走了幾圈。
他指出部分地方的不足,然後又看了看糧倉之中的糧食是否足夠。
在確定一切都沒有問題過後,他才招呼林粟準備回吉林城。
在回去時,林粟他們搬運著段時間打造好的甲片、頭盔和鐵鍋,朱高煦從鐵匠師傅手中接過了賬本,這才發現他們在短短半個月裡就打造了八萬多甲片和一百五十個笠形盔,五百口鐵鍋。
這些甲片帶回吉林城,存放到冬季由健婦們編製後,起碼能編出一百五十套甲胄。
算下來,煉鐵場每天能打造十套甲片。
依照這個速度,等到九月初,他們起碼能打造出九百套甲胄,儘管朱高煦用不了那麼多,但有備無患,而且秋收突襲西陽哈後肯定會有不少甲胄破損,有甲片在吉林城也好修補。
簡單擦了擦手,朱高煦便帶著林粟與滿載而歸的馬隊返回了吉林城。
從石堡到吉林城沒有到礦場那麼遙遠,隻有不過十五裡路,差不多兩個時辰就能趕到。
這一路,朱高煦欣賞了這個時代的東北山林,幾乎隨處可見那種數人才能合抱的樹木。
林中,許多傻麅子傻乎乎的看著朱高煦他們,那趕路的兵卒也不嫌棄,紛紛張弓搭箭。
隻是兩個時辰的路程,他們就收獲了兩頭傻麅子。
待走出樹林,眼前一幕豁然開朗……
在前方的土路兩側,曾經那種泥濘的淤地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灰白色的水渠,以及緊鄰水渠的一塊塊稻田。
這些稻田中種滿了江南的粳稻,而這也是吉林城的新產物。
明代江南粳稻畝產在三石左右,但成熟周期和後世東北水稻一樣,都是五個月左右。
這個時代的東北,一年之中屬於溫期的月份隻有五月初到九月中旬,不足四個半月,因此江南粳稻是否能長成朱高煦十分好奇,為此專門開了十畝的試驗田。
在朱高煦看來,哪怕這十畝田中隻有一畝水稻適應了東北的環境,對於他來說也是值得的。
唐宋時期的吉林都能種植水稻,哪怕明代比唐宋的平均氣溫降低了兩度,卻也不可能說根本無法種植水稻。
從他往前世隔壁農業單位學來的知識,平均氣溫下降一度會導致糧食產量降低一到一成半,但隻要人工照顧好,作物依舊還是可以存活的。
所以他想試試看,在如今的吉林到底能不能種植水稻,即便不能,他就不相信他不能培育出耐寒品種。
日本和韓國人都能做成的事情,沒有理由他做不成。
如今這批水稻隻是他嘗試性播種,如果到九月中旬吃不了,那他就會效仿後世“先育苗後插秧”的辦法種植水稻。
他已經讓人在城中開辟了試驗田,儘管這個時代沒有塑料布來給他來建造溫室,但漢人也有類似的溫室手段。
西漢時期,太官園已經掌握了在冬天利用“溫室”培育反季節蔬菜的技術。
他們建起密閉的“溫室”,全天不間斷地利用“蘊火”來升高室內溫度,培育了包括韭菜在內的最早的“大棚蔬菜”。
到了北魏時期這項技術被改進,人們開始利用地窖燃火升溫的方法進行冬季反季節蔬菜種植。
這技術傳承到唐代後,人們利用溫泉水創造適合的溫度來種植各種反季蔬果。
在宋代,除了栽種反季節蔬菜,人們還會用溫室來培育反季節鮮花,而元代則進一步改進,漢人開始利用“馬糞”中的微生物繁殖、分解、發酵時產生的熱量來為溫室增溫。
相較於之前的“燃火增溫”,“馬糞增溫”的方式更加簡單易行。
不過以的方法不管是哪一種,它們的成本都不算低,所以朱高煦想出了簡易版的溫室育苗辦法,不過這得等到明年三月份才能實驗。
想到這裡,他翻身下馬,親自到了稻田間去查看水稻情況。
由於正值盛夏,水稻的長勢還算不錯,唯一的瑕疵就是比起同季節的江南水稻,它們太過細小了。
“殿下,這麼看的話,恐怕撐不到成熟就得提前收獲了。”
林粟在南京有自己的田地,雖然他是租給彆人耕種,自己收取租子,但他自己也同樣會種地。
如今這十畝試驗田裡的水稻在他看來,頗有一種病懨懨的感覺。
“先試試,如果不行,再試試我的其它辦法。”
朱高煦望著這十畝水稻,眉頭緊皺的回答,隨後才不舍的回到了土路,將目光放到了四周的田地中。
在四周的熟田裡,小麥與蜀黍長勢喜人,雖然也不如在中原時強壯,但起碼比這十畝水稻強壯多了。
望向遠處,朱高煦可以看到遠處炮台山下正熱火朝天,數千健婦駕馭耕牛和挽馬在翻耕荒地,將隱藏在荒地中的石頭逐個清理。
相比來時,吉林城的耕地經過不到四個月的時間,數量已經翻了幾乎兩倍。
或許隻有親眼見證這一幕,才能真正體會到有畜力開荒與沒有畜力開荒的區彆。
“殿下……”
“殿下……”
朱高煦騎馬往前走去,路過的百姓都停下朝他作揖,朱高煦也點頭回應。
他們看向自己的那種目光,便是朱高煦一直想要追求的東西。
他要活下來,用自己的見識來改變大明的一切。
“殿下!”遠處,亦失哈策馬而來,跟在他身後的還有兩名吏目。
亦失哈手裡拿著一本文冊,臉洋溢著笑容,顯然是來向自己報喜的。
“怎麼了?”朱高煦側頭示意林粟趕路,不用在乎自己,而他自己也駐馬原地。
林粟帶著馬隊離開,亦失哈也來到了朱高煦身前於馬背作揖:
“殿下,開荒的速度比我們想的要快,不過這吉林衛荒地之的石頭也比我們想的要多得多。”
亦失哈用手指向了遠處的炮台山下,朱高煦隨之看去,這才發現那邊已經堆出了二三尺高,覆蓋數畝的石頭。
“那些便是您讓留下的石頭,另外百姓手裡的農具已經損壞了二百餘把,因此奴婢這次是來詢問,可否截留一部分鐵錠來打造農具。”
“此外,弗提斤城的塔失和善出堡的額真也分彆在辰時和午時派人來詢問我們秋收後準備拿多少糧食和茶葉、鐵鍋來做生意。”
雖說距離入冬還有接近四個月,但冬季對於女真這樣的漁獵民族實在是災難,但凡冬季延長個十天半個月,他們都得麵臨斷糧的風險,因此提前定下能夠交易到手的糧食數量,是他們迫切想知道的事情。
對此,朱高煦心裡也早就有了數額,畢竟他讓楊彬南下買糧兩萬多石的糧食,為的就是想在入冬前再做今年的最後一筆生意。
“告訴他們,我這裡有兩萬石糧食可以賣給他們,但他們能拿走多少,得看他們能拿出多少毛皮和牲畜來做交易。”
朱高煦背靠遼東都司和大明朝廷,以弗提斤城和善出堡的規模根本就沒辦法長久的和他單獨做生意。
次吉林城從弗提斤城買回來的牲畜和毛皮數量,已經是弗提斤城一半的庫存,善出堡就更不用多說。
他們如果想要繼續和朱高煦做生意,就必須得從其它女真部落購買毛皮和牲畜,這也是朱高煦為什麼會把貿易定在開春後和秋收前的原因。
隻有給足他們時間,他們才有時間去準備下一次貿易所需的貨物。
“隻可惜,我的胃口可不止這麼一點……”
望著遠處熱火朝天的開荒景象,朱高煦的眸光也沉了下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