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翻身下馬坐下,看著兵卒們從牧群中拽出百餘隻羊,隨後燒水宰殺。
過了約兩刻鐘,西邊的天空開始出現密集的馬蹄聲,傅讓他們解決了那數百蒙古人並返回。
他尋著朱高煦策馬而來,朱高煦見到後隻是平淡詢問:“屍體都解決了?”
“都埋起來了,這地方太空曠,焚燒會引起胡虜的察覺。”傅讓下馬與朱高煦說著:
“來時瞧見了這群胡兵放牧的糞便,尋著糞便應該就能直接找到他們的駐牧地。”
用糞便搜尋敵人蹤跡,這是這個時代搜尋敵人常見的手段。
想要做好收尾工作可不是那麼容易的,彆說遊牧民族,就連漢人將領都不一定能做好。
比較知名的,應該就是西漢的李廣了。
西漢李廣由於行軍從不約束兵卒方便,因此麾下兵卒往往一不舒服就立馬在隊伍不遠處方便。
這樣不僅僅弄得路屎尿熏天,也十分方便匈奴人搜尋他的蹤跡。
對於李廣將士的這種野蠻行為,西漢的官員就非常看不慣,經常彈劾李廣。
即便漢武帝三申五令,李廣卻依舊不能約束部眾,弄得漢武帝很是火大。
哪怕是偏袒李廣的司馬遷,在這件事情的記錄也沒辦法掩蓋,隻是儘量粉飾。
例如在史記中司馬遷就對李廣帶兵寫道“行無部伍行陳,就善水草屯,舍止,人人自便,不擊刀鬥以自衛,莫府省約文書籍事,然亦遠斥候”
從文中可以看出,司馬遷對於李廣軍隊的紀律不嚴明非常不滿,其中一條就是人人自便,就能說明李廣軍隊對於排便非常隨意。
哪怕到了隋唐、兩宋時期,不能約束兵卒方便的將領也是屢見不鮮。
朱高煦對於渤海軍行軍路的規矩製定的很多,多到常人想要記下,都得花幾天時間才能牢記。
這些條例,幾乎每一條都落到了實處。
正因如此,朱高煦他們這一路都沒有被人發現蹤跡。
眼下這支蒙古人給他們留下了行軍痕跡,那朱高煦他們就可以順藤摸瓜了。
“你派人摸索過去,看看兀良哈山駐紮多少胡兵和部眾。”
“若是胡兵不多,我們晚摸索過去,將他們包圓,好睡一個好覺。”
得知了這樣的好消息,朱高煦自然不會坐視不理,等著痕跡被時間消磨。
對於他的話,傅讓則是頷首:“我已經讓人尋去了,想來天黑前應該能回來。”
“好!”朱高煦頷首。
傅讓辦事,他還是很放心的,這點從安東城和肇州城的營建就能看出來。
在二人說完這事半個時辰後,羊肉的香味開始飄散在空中。
排著隊伍,這次出征的渤海軍兵卒們,總算吃了一頓好飯。
儘管這個時代的漠東由於蒙古人過度放牧而水草不豐,但是二百隻羊還是能滿足每人三斤羊肉的。
很快,眾人就沉浸在了香噴噴的肉香之中,哪怕這些羊肉沒有放除鹽晶以外的任何調料,但還是讓所有人吃的狼吞虎咽。
“殺!!”
“唏律律!!”
如朱高煦所說的一般,眼下的哈剌兀確實集結了兵馬,並且已經與朱權交了手。
徹徹兒山下,在那草原之,三千明軍騎兵與萬蒙古騎兵相互麵突放箭,不小心脫離隊伍的兵卒則是立馬抓起長兵,與四周胡兵戰作一團。
雙方衝鋒,在距離對方十餘步的時候張弓搭箭,瞄準頭部放箭。
有的倒黴,中箭栽倒,亦或者被戰馬帶離戰場。
有的幸運,一連麵突數次都未曾中箭。
在這樣的麵突作戰中,朱權顯得很謹慎,哪怕己方占據肉搏優勢,也不肯讓大軍結陣突入兀良哈陣中,而是選擇用騎射麵突的方式,一點點消磨哈剌兀麾下騎兵的性命。
事實證明他的決定很不錯,因為此刻的哈剌兀並不在軍中,而是率領三千紮甲騎兵在徹徹兒山的一處山坳裡等待突陣。
“可惜我甲騎被朱棣那個瘋子衝垮了,不然哪裡輪得到朱權這個小娃娃在我麵前耀武揚威!”
聽著前線不斷傳回的消息,坐在馬劄的哈剌兀十分生氣。
以往朱權根本不敢孤軍深入,如今他得了明廷配給的軍馬,倒是敢跑來他的地界耀武揚威了。
換做往日,哈剌兀完全可以舉全部力量,率三萬身著紮甲的精銳與朱權交手。
可自從去年吉林慘敗過後,部落之中的甲兵便隻剩下了不到兩萬四,並且還四散在諸部台吉手中。
得知朱權尋釁的他,隻能在倉促間通知各部北,自己則是帶著本部三千甲兵南下。
他本意是利用前麵的萬輕騎來吸引朱權北,然後自己出徹徹兒山,從後方截斷朱權的補給。
隻是朱權這廝跟著朱棣那個家夥學聰明了,不管怎麼打,哪怕打出再大的戰果,他們也絕不輕易拋下民夫追擊,這讓哈剌兀有力氣沒地使。
“這麼磨蹭下去,他那三千甲兵沒死多少,我們這邊反倒要死不少男丁。”
當熟悉的聲音響起,脫魯忽察兒的身影也出現在了哈剌兀的身邊。
眼下他依舊坐在哈剌兀身旁,並且可以開口提意見,可見他在吉林之戰中的傷亡並不大,反倒是海撒男答奚和阿劄施裡一言不發,地位下降了許多,顯然受創不少。
不止是他們倆,許多小部落的台吉也都老實了許多,而他們老實的原因就在於他們承擔了吉林慘敗的大部分傷亡。
哈剌兀雖然也損失了甲騎與不少甲兵,可他早年有北元支撐,家底子比起眾人厚實太多,完全可以經得住他再來幾次吉林慘敗。
不過他能承受是一回事,他是否承受是另一回事。
朱權這些日子在南邊劫掠屠戮了不少小部落和放牧的兀良哈人,諸部損失都不小。
如今他打到了徹徹兒山南邊,再往北三百裡就是兀良哈禿城了。
兀良哈禿城那邊的田地還沒收割糧食,若是朱權跑到那裡,那今年諸部也就彆想好好過冬了。
正因如此,哈剌兀在脫魯忽察兒的提醒下開始坐不住了。
“傳我令出兵,把這群南兵驅趕回南邊!”
哈剌兀一聲令下,隱藏在山坳之中的三千甲兵開始翻身馬,有條不紊的走出山坳,向著東南奔馳而去。
隻是兩刻鐘的時間,哈剌兀就帶著三千甲兵抵達戰場,並第一眼看到了躺在地的許多蒙古人屍體。
憤怒沒有衝昏哈剌兀的頭腦,他指揮阿劄施裡和脫魯忽察兒各帶一千騎兵,一前一後去包夾朱權本部,自己則是帶兵去切斷朱權與民夫們的聯係。
“嗶嗶!!”
“殿下,西北方向來了胡兵,看模樣都是甲兵,我們該撤了!”
亂軍之中,一直觀察四周的劉真拉住了正欲折返麵突的主權,示意他往西北看去。
朱權跟在朱棣身邊多次北巡,自然不是什麼莽夫。
瞧見兀良哈來了甲兵,他沒有絲毫猶豫,當即下令:“撤!”
“鐺鐺鐺!!”
鳴金作響,在十餘名中軍塘騎的傳遞下,撤退的消息開始在明軍之中傳開。
他們跟隨朱權的王纛開始向南撤退,而哈剌兀也勒住韁繩,抬手製止了身後兵卒的前進。
“將軍,我們不追嗎?”
一名千戶不懂就問,哈剌兀卻冷靜道:“這朱權這次敢這麼深入,肯定是有幫手來幫忙。”
“雖說朱棣去了開平衛,但大寧的兵馬也不能輕視。”
“不用追擊他們,先護送牧群北,若是朱權還敢追擊,我們再回兵擊退他。”
哈剌兀畢竟是被去年的吉林慘敗給打出了陰影,現在的他不敢再像進攻雞西堡一樣全力出手,而是走一步看一步。
他心裡的潛意識告訴他,朱權敢深入肯定有詐,不然他不可能帶著三千騎兵就來尋釁自己。
哈剌兀調轉馬頭,並不貪圖擊垮朱權。
至於損失的牛羊,他也無力討回了……
在他這麼想的時候,朱權也帶兵往南邊撤退了十餘裡,直到再也看不到哈剌兀等騎兵後,他才抬手勒令三軍停下。
調轉馬頭,他隔著老遠觀摩身後的丘陵草地,一旁的劉真也調轉馬頭來到他身邊:
“這群胡兵,若是放在燕王率三都司騎兵北巡的時候,他們跑的比兔子還快。”
“如今瞧見我們隻有三千人,倒是敢與我們追逐了。”
朱權頷首,同時拿出渤海軍的行軍陣圖看了看:“算算時間,高煦應該快抵達兀良哈山南邊了。”
“這哈剌兀率甲兵三千在此,我們怕是很難擴大戰果了。”
“這次北,我們尋來了多少牛羊馬群?”
他詢問劉真,劉真也不假思索回答道:“馬匹約千匹,牛不下五百,羊群最多,足有五千來隻。”
“也不算少了”朱權點頭,但還是遺憾道:“隻是比起原先預計的,要少了太多太多。”
“沒辦法。”劉真也歎氣道:“誰也不會知道那哈剌兀居然能在這麼短時間湊足三千甲兵南下,我們這次繳獲是不大,不過渤海王殿下那邊,恐怕要滿載而歸了。”
朱權和劉真都很清楚,兀良哈諸部的甲兵,起碼有三分之一都在這裡,剩餘的三分之二,還分布在廣袤的草原。
現在作為兀良哈主心骨的哈剌兀在南邊,北邊沒有什麼大的頭人和台吉,一旦朱高煦自北向南橫掃,那等哈剌兀反應回來,說不定朱高煦人都跑沒了。
想到這裡,朱權不由笑了出來,惹得旁邊的劉真疑惑:“殿下您笑什麼?”
“我啊……”朱權頓了頓,接著笑道:“我在想,高煦那人,是不是知道南邊胡兵多,所以故意繞路往北邊去的。”
“我們這次,算是把主攻打成副攻了。”
朱權眺望北方,話裡有些唏噓:“不知道高煦這次能繳獲多少牛羊……”,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