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話!”
木屋之中,聽到朱高煦的話,朱棣猛然起身,凝重著表情俯視朱高煦。
顯然,朱高煦的話將他嚇到了,但朱高煦卻並未停止。
“爺爺病重,父親覺得他老人家會如何安排?”
“高煦!”朱棣直呼其名,足以可見他有多害怕朱高煦所說的話。
可麵對他的擔心害怕,朱高煦卻與之平淡對視,嘴裡不斷說出一些讓朱棣緊張的事情。
“我猜,爺爺一定會讓太孫即位,並且會交代太孫叔侄和睦、兄友弟恭,按照小子我的削藩論來削藩,保全叔侄弟兄們的富貴。”
“可是父親,您覺得太孫真的會按照爺爺交代的來辦嗎?他會按照小子我的削藩論來削藩嗎?”
朱高煦的語氣平淡,卻一步步的把朱棣說的冷汗直冒,臉色難看。
“老二,你到底想說什麼。”
朱棣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現在他算是相信姚廣孝所說的話了。
高煦真的變了,變得連他都不敢相認了。
換做以前,哪怕他再行凶作惡,也不敢公然談論這種事情,可眼下他卻好似在訴說一件平常事。
朱棣可以肯定,如果二人的對話被自家父親所知,那自己父子二人都免不了一頓斥責,甚至會被削去王府屬官和莊田。
“小子說這些,隻是想給您提個醒……”
眼見朱棣反應如此劇烈,朱高煦就知道,眼下的朱棣確實沒有起兵造反的想法。
沒有朱允炆的步步緊逼,就不會有後麵的永樂大帝。
現在的朱棣,還隻是個安於現狀的燕王罷了……
探明了朱棣的情況,朱高煦現在想的,就是如何為朱棣減輕靖難路的問題,不至於弄到後麵八百起兵那種尷尬局麵。
八百起兵靖難,這容錯率太小了,一不小心朱棣就有可能被朱允炆給辦了。
曆史朱棣可以,不代表這個時空的他也可以。
最好的機會,就是在朱允炆廢周王為庶人,朱棣還能掌控北平城和燕府三護衛近兩萬兵馬的時候。
再不濟,也可以是他被監視於王府中,燕府三護衛被調到通州的時候。
如果真到了曆史那樣,燕府三護衛都被調到七八百裡外的開平衛,隻留給朱棣八百護衛,而張昺等人又徹底掌控北平城的時候,那難度就太大了。
“你喝醉了,早些去休息吧!”
朱棣黑著臉,抬腿離開了這木屋,那身影好像逃一般。
望著他的背影,朱高煦緩緩起身走出木屋,期間看到了朱棣已經遠去的身影,不過他也看到了朝他一路小跑而來的數道身影。
“殿下!”
熟悉的聲音傳來,朱高煦看去,卻見到了林粟與幾張十分熟悉的麵孔。
“殿下!”
當那人走近,朱高煦才臉露出笑容,驅散了先前的凝重:“好小子,我還以為要到南邊才能看到你呢!”
當楊展的麵孔出現,朱高煦哪裡還有不高興的說法。
除了他,朱高煦還見到了許多被調往大寧、開平和遼東的弟兄。
他們有的是百戶官、有的是千戶官,還有的是衛指揮僉事,總之他們過得都不錯,這就足夠朱高煦高興了。
“殿下,我們可是想念您的緊!”
林粟肉麻的說著,朱高煦聽後也打趣:“伱們怕不是擔心我將你們的田地糧產吞食了吧?”
“那點產出,便是全給了殿下又有何妨?”
“對!殿下儘管拿去就是!”
“殿下您瘦了些,得多注意身體啊。”
耳畔傳來的,都是熟悉的聲音與關切的話,這讓朱高煦心中許多值得擔憂的事情被一掃而空。
眼下的他,隻想與弟兄們許久,因此左右手各自拉著林粟與楊展:“走!去我那木屋坐下喝酒吃肉,我們慢慢聊……”
帶著楊展與林粟他們幾人,他返回了自己的住處,並讓王義去將今日塘騎在外圍巡哨時射中的一些野貨弄來。
一些野鴨、野鳥被清理乾淨,而後做成了六七盤肉食。
坐在木屋中,朱高煦一邊吃飯,一邊聽著楊展與林粟等人各自訴說著離開自己後的經曆。
由於離開的時間太短,林粟他們並沒有太多新鮮事,畢竟冬季的開平等衛也隻是在衛所之中練兵罷了。
相比較他們,楊展的經曆就很多了。
他從自己前往楊文軍中抗倭開始,再到海作戰,包圍海島,全殲倭寇,自浙江往福建,圍剿澎湖、兩廣倭寇說起。
他最遠的地方,去到了大約後世的三沙一帶,見到了湛藍的海水與許許多多海才能看見的魚類。
坐在位置,聽著楊展的經曆,朱高煦也靈光一閃的想到了一些東西。
“楊展,你去海外那些島嶼時,可見到了一些島嶼堆積如山的鳥糞?”
“鳥糞?”聽到朱高煦的詢問,楊展愣了愣,不過他很快想到了自己從福建前往廣東時見到的一些海島,因此笑著道:“自然有。”
“沿海有些疍戶,因為無法岸工作耕田,因此還會前往海挖掘這些海島的鳥糞,販賣與沿海的農戶。”
“不過他們的船太小,有的時候遭遇風暴,便會船毀人亡,我在追擊倭寇的時候,還救了幾個疍戶,讓當地的官府給他們戶籍。”
楊展說著自己的所見所聞,而朱高煦也聽到了疍戶這個熟悉的詞。
不過疍戶的事情可以先放一邊,他更在意鳥糞的事情。
朱高煦並不懂怎麼製作肥料,但他前世看過不少島國靠海島鳥糞發家致富的新聞,為此他還特意去搜了搜。
鳥作為卵生動物的一種,在陸地有很多的天敵。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鳥類不得不遠離大陸,飛往偏遠的海島生活。經過了億萬年的遷徙,這些海島幾乎成為了鳥島,地表覆蓋著一層層的鳥糞。
由於海島的環境,因此這些鳥糞很難分解,所以可以在長年累月中保留下來。
這些鳥糞,除了含磷比較豐富外,含氮也較多,可以說是天然的氮質肥料,無須漚肥就可直接施用。
從宋代開始,沿海的漁民就會開采海島的一些鳥糞來給農作物施肥,後來發現的人越來越多,近海就很難尋覓到優質的鳥糞了。
不過,近海雖然不行,但是遠海卻還有許多鳥糞。
就朱高煦自己所知的鳥糞島嶼中,便有東沙、西沙、南沙等群島。
雖然不及太平洋和南大西洋的海島鳥糞豐富,但也足夠使用開采。
就拿西沙之中的西沙東島來說,二戰時日本隻是幾年時間就掠奪了二十多萬噸天然的砱肥,將其運回本土,滿足了日本肥料的部分缺口。
到了後世五十年代,依靠人力,廣東一個公司也憑借五百多人島開采砱肥,巔峰時年產量達到好幾萬噸,完全是露天手工開采。
朱高煦記得這些海島的天然肥料,直到後世都一直沒有開采完,每個十年一座島就能堆積起超過五厘米的天然肥料。
這些肥料如果能夠形成產業鏈,那完全可以作用在大明的農業。
以五十年代手工開采,都能從南海開采回幾十萬噸各類天然肥料的產量來看,隻要操作得當,朱高煦也能從南海獲得不少於五十年代的產量,並且由於沒有人開發過,興許他能獲得的數量還會更多。
以每畝不到百斤的投入來說,幾十萬噸,足夠作用在數百乃至千萬畝耕地。
按照朱高煦從南京了解到的農肥價格,僅這個產業,就能讓大明每年獲利不少於三十萬貫。
這聽去似乎不多,但隻要形成了產業,這筆銀子就能源源不斷的被收入國庫,而且不會損害任何一方的利益。
用朱高煦在前世單位與領導開會的話來說,這就是做大蛋糕。
“三十萬貫,隻需要投入幾千人……”
朱高煦一想到南海的鳥糞就能帶來如此大的收益,心裡不免有些牙疼。
隻可惜他就藩的地方在吉林城,暫時還摸不到南海,不然僅這筆收入,就能解決他當下的燃眉之急。
“殿下您要是想,我可以讓我父親將這些海島記下。”
楊展看著朱高煦的表情古怪,便主動提出了這個要求。
朱高煦聽後也將思緒放回到現實,笑著點頭:“好,你讓你父親多多巡些這樣的海島,日後我有用。”
他說完這件事後,又想到了楊展所說的疍戶一事。
對於疍戶,他前世了解過一些。
這些百姓常年居住在船,分布在長江、兩廣及福建一帶,靠捕魚、船運和采珠為生。
有關他們的記載,從自晉朝時就開始了,不過曆代統治者基本都將他們打為了賤籍,因此被沿海百姓所歧視。
他們不能岸居住,不能參加科舉,也不能與漢民通婚,還常常被課以重稅。
由於隻能在水居住,所以他們一窮二白,根本沒有任何手段能與統治者抗衡。
疍戶想要擺脫悲慘的命運,就隻能期望統治階級可以大發慈悲,然而他們的命運在曆朝曆代都未曾改變過。
清朝時期,雍正在位時明麵開始宣布廢除疍戶的賤籍,但一直沒有實際的施政方案,直到後世建國,才第一次開始大規模組織疍戶岸居住,為他們建設房屋與學校,才算是逐漸消除了疍戶的存在。
對於這些歧視,儘管朱高煦已經來到了大明朝四年,可他依舊不理解。
在他看來,沿海數萬疍戶,那都是不可或缺的人力資源,不管是移民還是實邊,他們都可以出一把子力氣。
“如果把疍戶集中居住,讓他們駕船去海收集鳥糞如何?”
一時間,朱高煦腦中閃過了這樣的想法。
在他看來,這是可行的,唯一需要在意的就是把他們安排到哪裡。
這件事情,自己得記下來,日後靖難成功,便要拿出來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