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高的謹慎讓他提前撤軍,而撤軍路上在經過長春所時,他更是看著守備森嚴起來長春所,後知後覺起來。
“我早應該想到,渤海郡王調這未參軍一年的新卒來此開墾耕種,就是為了迷惑我們。”
“要攻城搶回糧食嗎?”
馬背上耿瓛詢問,吳高卻搖搖頭:“不能耽擱,眼下必須最快返回三萬衛,以防三萬衛有變。”
“此外,你派人送信給劉真,讓他留兵兩千備九連城,選兵二千前往遼南金州。”
“若是遼北失守,隻要我們還有金州,就能依靠山東海運來與他繼續周旋。”
吳高的眼光確實卓越,儘管還未交手便想著退守遼南有些助長他人誌氣,可他要的不是誌氣,而是守住遼東。
最後看了一眼長春所,他便調轉馬頭南下。
很快,這支軍民七萬餘人的隊伍開始急行軍,而這一幕也被城頭的長春所千戶官褚釗看在了眼裡。
“可惜了……”
褚釗歎氣,他本以為吳高會進攻長春所,那樣自己還能留他幾日,給今早剛剛經過長春所南下的劉昭創造時間。
現在看來,自家殿下說吳高謹慎難以對付是理所應當的。
“待他們撤離,立馬給殿下送去消息,就說吳高撤軍,與劉昭頂多一日路程。”
褚釗回頭看向了表情惶恐的兵卒們,而接受他傳令的百戶官也艱難咽了咽口水:“千戶,俺們真的反了?”
“不是我們反了,而是朝廷把我們逼反了。”褚釗搖搖頭,更正了他的說法,並繼續道:
“朝廷要廢殿下為庶人,還要圈禁南京受奴仆羞辱,並且會廢除渤海均田,你們若是覺得可以接受,那可以離開城池往南去,我不攔你們。”
褚釗的話讓眾人麵麵相覷,他們確實不想造反,但更不想回到南邊成為流民。
他們這些人才在去年冬至受了田,三十幾畝田地要交出去,這還不如造反呢。
“娘勒!反了他娘地!”
“對!俺的田誰也彆想搶走!”
“不走!俺們反了!”
“不!是朝廷逼反俺們的!”
“對對……”
一說到要回收均田,前一麵還在猶豫的軍戶們,立馬就變得堅定了起來。
均田容易收田難,朱高煦敢造反的底氣就在於整個渤海的十餘萬軍民都與自己的利益捆綁在了一起。
渤海百餘萬畝田地,哪怕朱允炆不要,也會有人想著收回,這是注定的。
哪怕朱允炆承諾不會回收均田,渤海軍民也不會相信他的鬼話,因為他們隻信朱高煦。
“把糧倉內糧食弄成軍糧,殿下不日即將率軍出關,帶著我們南下!”
褚釗眼看軍戶們變得堅定,當即也開始指揮起了他們。
不多時,整個長春所開始有條不紊的運作起來。
與他們一樣的,還有早早接到調令,往南邊開拔的渤海四城兵馬。
五月初十,這是去年朱元璋崩殂的日子,而今年這一日,吉林城雞西關外也人聲鼎沸,人頭攢動。
訓練了一個冬季的女真八衛終於得到了渤海的甲胄,他們高高興興的穿上甲胄,互相炫耀著自己的威武。
當然,他們也會時不時看向八衛營壘的對麵。
在他們的對麵,那些曾經被他們瞧不起的兀狄哈野人也穿著明亮的渤海甲胄,同時手中還拿著他們未曾見過的兵器。
說是槍吧太短,說是棍吧太長,他們不懂那是什麼,或許隻有指揮這三營兵馬的孟章與參與訓練過這支兵馬的徐晟知道這支兵馬有多恐怖。
除去這八衛二十四所與神機三營,在雞西關外的丘陵營壘中,還有渤海的老班底,編製為四衛的漢兵。
“十二衛四營加在一起,合計是五萬三千人,四城留守了一萬人,崔均帶走了五千人,能集結到這裡的是三萬八千人。”
走在營中,看著四周熱鬨的渤海軍隊們,朱高煦算是體驗了一把老李打平安格勒戰役前的感覺。
隊伍放出去幾年,再回來時他麾下兵馬居然比遼東都司還多了。
眼下整個大明,恐怕也隻有重兵雲集的雲南都司能與他相比。
“說實話,我還未曾帶過這麼大一支軍隊,不知道能否帶好。”
當著王義、孟章、徐晟和陳昶四人的麵,朱高煦沒有遮掩,而是直言不諱的說出了自己擔心的事情。
細細算來,他打西陽哈時也就一千多人,打雞西關之戰也就指揮了四千多人其中半數還是民夫。
剩下的不管是北征哈剌兀還是與朱棣彙合,麾下兵馬都沒超過五千人過。
眼下突然讓他統帥近四萬大軍,並且這支軍隊從未磨合過,語言也是多種多樣。
這些種種因素加在一起,朱高煦有些擔心是正常的。
隻是他轉念一想,自己有這麼多弟兄幫自己管理大軍,那自己又還需要擔心什麼呢?
笑了一聲,朱高煦才詢問道:“各地守軍布置如何,與我說說。”
“是!”王義頷首,然後與朱高煦說道:“肇州留兵三千,安東與吉林城、雞西關各一千,黑水城三千,三場一千,大抵就是這樣。”
“各地除了塘騎所用的傳信馬匹,其餘馬匹都已經帶來,有乘馬三萬九千匹,挽馬一萬三千匹,戰馬六千四百餘匹。”
“若是挽馬不夠,還能從吉林城調,吉林城還有五萬餘匹挽馬和騾子。”
經過幾年的發展和兩次對兀良哈的作戰獲勝,吉林城的畜力十分充足,根本不用擔心乘馬與挽馬的問題。
“糧食呢?”朱高煦詢問起了關鍵,諸將聞言麵麵相覷,顯然缺糧是各軍主要麵對的問題。
對此王義也艱難道:“亦掌印把事情都操辦好了,可送來的隻有三千石魚乾和七萬鬥軍糧,五千鬥乾菜,三千石豆料。”
王義沒用石來計算軍糧,而是用鬥。
一鬥軍糧正常夠一個兵卒吃半個月,七萬鬥軍糧也就是說頂多夠這全軍三萬八千人吃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末將看過,不管是糧食還是豆料,都隻夠全軍二十四天之用。”
王義的話讓眾人還未出兵,心裡就蒙上了一層陰霾。
“二十四日足夠!”朱高煦站出來給眾人打氣。
“既然糧草輜重已經備足,那就準備南下吧!”
渤海軍不用民夫,因為他們的畜力足夠多,所以可以提高速度,加快時間。
在他的提氣下,諸將士氣被點燃,旋即開始各自返回營壘。
朱高煦也借機在軍中尋來了一百名懂得海西女真、北山女真、官話的兵卒充當傳令兵。
弄完了一切,朱高煦返回了王府,並見到了為他收拾衣裳的郭琰。
興許是知道朱高煦這一路南下估計都是穿著戎裝,因此他備了十套鴛鴦戰襖給朱高煦,隻貝備了兩套見客的常服。
“明日我便拔營南下,吉林城有亦失哈,伱不用擔心。”
朱高煦看著郭琰交代,郭琰聽後也放下了手中收拾的鴛鴦戰襖,她擔憂上前:“有把握嗎?”
她雖是詢問,但她也知道渤海與朝廷的實力差距有多大。
“等我回來便是。”
朱高煦沒有正麵回答,可他的回答已經足夠郭琰安心。
一夜難眠,翌日朱高煦拔軍南下,那隊伍延綿七八裡,可一路除了馬蹄,未見任何汙穢之物。
所有馬匹都包上了糞袋,每隔二十裡埋填一次。
與之相比,吳高的隊伍雖然也有準備,可一路上還是能時不時在路旁看到一些散亂沒掩埋的糞便。
不過對此吳高也沒有嗬斥,因為他們的蹤跡已經在長春所眼皮底下暴露,誰都知道他們往南邊去了。
吳高唯一在意的,就是朱高煦有沒有派兵突襲三萬衛。
他一路上沒有看到任何糞便,而道路之上的馬蹄、車輪印也很難判斷是他們自己的還是旁人的。
從長春所一路南下二百裡,吳高用了三天時間,隻可惜當他來到這裡的時候,三萬衛的城頭已經換了旌旗……
“攻城吧,這裡麵還有我們存下的糧食,不能讓朱高煦大軍接收。”
三萬衛城外,吳高看著已經掛上渤海朱雀旗的三萬衛城沉默,一旁的耿瓛也建議攻城。
不止是耿瓛,遼東諸將們都看著吳高,因為他們都清楚,三萬衛內有十餘萬石儲糧,一旦被朱高煦獲得,起碼能支撐他大軍半年。
“不用,繞道南下鐵嶺衛駐防!”
出乎眾人預料,吳高並沒有選擇停下攻城,而是要前往鐵嶺衛駐防。
對此,他也給出了自己的解釋:“北上前,我便讓人將三萬衛中半數糧食運往了鐵嶺衛,為的就是擔心削藩失敗,朱高煦趁機突襲此處。”
“他的速度雖然比我預估的快,但如今三萬衛糧食應該也不過五六萬之用。”
“他要顧及渤海百姓及三萬衛軍戶的話,這些糧食頂多隻夠一個月用度。”
“撤回鐵嶺,隻需駐守一個月的時間就能耗死他。”
吳高的小心謹慎派上了用途,諸將也紛紛鬆了一口氣。
他們沒有強攻三萬衛,而是撤往了南邊一百裡外的鐵嶺。
這一幕被城頭的劉昭所見,使得他鬆了一口氣。
“撤了……”
劉昭回頭與三萬衛和吉林衛的弟兄們報捷,眾人也都看見了剛才那一幕,紛紛舒緩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