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刺耳的哨聲吵醒了整個明軍營盤,所有明軍穿戴甲胄前往了城外的多重防禦工事之中。
吳高起床與耿瓛來到了第一重的鐵蒺藜和鹿角木工事背後。
在鹿角木背後還有一重昨日趕製的壕溝與夯土牆。
壕溝深四尺,夯土牆高二尺,厚四尺,利用河灘淤泥製作。
經過昨天的炮擊,吳高發現澆水的黏土牆反而比夯土牆更為結實,更能降低渤海軍鐵炮彈的殺傷力,他不懂其中是什麼原理,但還是讓眾人準備。
三百步長的壕溝與黏土牆成為了鹿角木後的第一道防線,而柴河北岸,二十七艘被趕製出來的渡河船隻開始下水。
由於這重防線距離河邊有三十步,而柴河又寬四十步,因此北岸的情況讓人看不清。
“他們要渡河了?”
耿瓛的聲音有些驚訝,顯然是沒想到朱高煦居然會倉促渡河。
“年輕人,心氣高,忍耐不住才正常……”
一名五旬的指揮使開口,可吳高卻搖頭道:“他不是不做準備的人,敢於渡河肯定有其自己的依仗。”
“讓大軍準備,他們一旦上岸推開鹿角木,便用銅銃打他們。”
吳高依仗自己一方有黏土牆和壕溝,因此試圖用軍中裝備的銅銃來創傷渤海先登南岸的軍隊。
在他們傳令下,壕溝之中的一千餘名兵卒紛紛就緒,吳高也帶著耿瓛撤回到了第二重的陷馬坑、拒馬槍工事背後。
在這裡,他也挖掘了一道塹壕,構築了一道更長更寬黏土牆,整條防線從天空俯瞰,好似凹形。
“渡江!”
江岸,當孟章親自著甲商船,二十七條長三丈、寬一丈三尺的渡江船隻開始開拔。
每艘船上放置了一門野戰炮和炮車,並有許多可以組裝的木料,配備一個小旗。
也就是說,二十七條船代表二十七門野戰炮,外加二十七個小旗,二百七十餘人。
渡河是能否攻下鐵嶺的關鍵,如果渡河失敗,明軍就會有充足的準備時間,可以從遼東各地調來更多的資源投入鐵嶺。
這種命運,在曆史上早有先例,因此孟章知道自己必須渡河成功,並且在南岸站穩腳跟。
眼下雖是五月,但全賴天時幫助,長白山山脈之中近日並未爆發山洪,因此柴河流速並不快。
不過一字時,二十七艘船隻便順利登陸南岸。
上百名兵卒將三艘船拽上岸,橫過來充作掩體,隨後開始有條不紊的幫助袍澤下船,將一門門火炮抬下船隻。
朱高煦當初的要求成為了火炮能渡河的關鍵,火炮與炮車重量相加雖然達到了九百二十斤,可分開拆卸後便十分輕鬆的在七八名兵卒的搭手下成功下到岸邊並組裝。
一刻鐘的時間,明軍沒有任何反應,這讓孟章心裡緊張。
不多時,二十七門火炮成功拆卸下船,那些可以組裝的木料也在一字時內組裝完畢。
當三艘渡河船隻被拉回水中,出現在鐵嶺衛指揮使麵前的,是一排將明軍包圍起來的木車。
明軍往其中倒入河邊的泥沙,這一幕讓鐵嶺衛指揮使皺眉。
眼看著二百七十名渤海軍中有三分之一的人劃船駛離南岸,鐵嶺衛指揮使決定試探一下剩下的渤海軍。
很快,二百明軍便結成長槍陣,在前排刀牌手的保護下開始走出鹿角木,向渤海軍逼近。
三十步的距離,對於他們來說不過是一個助跑衝刺的距離罷了,然而當他們出現的時候,渤海軍卻舉起了“古怪”的短槍。
火星燃燒,這一幕立馬讓帶隊的百戶官察覺到了什麼,連忙吹哨:“嗶嗶!!”
不用言語,前排刀牌手結陣,而下一瞬間渤海軍陣地上便響起了槍聲。
“啪啪啪啪——”
“額啊!”
“衝上去!”
木牌在一瞬間被擊穿,前排的十餘名刀牌手中彈倒地,百戶官頭皮發麻,如果不是他及時下令,恐怕倒下的人還得倍數增長。
顧不得其他,他下令全軍衝刺。
二十步的距離轉瞬而至,然而當他們衝到陣前時,那一排排木車卻被奮力推成豎狀。
在木車背後,是一個個黑洞洞的炮口,而火線已經燃儘。
“轟轟!!”
指甲蓋大小的鐵彈被打出,在這不到七八步的距離,瞬間收割一片。
二百餘衝鋒隊伍,由於陣型過於密集而成批倒下,隻剩下了最後麵的數十人茫然失措的衝鋒。
野戰炮與火繩槍確實無法徹底征服冷兵器時代,在這數十人衝入陣中的時候,短兵碰撞還是發生了。
可是論驍勇善戰,渤海軍不遜於任何一支官兵。
數十人在百餘人的圍攻下,很快就被包圍,等鐵嶺衛指揮使好不容易從炮聲之中回過神來,那數十人已經岌岌可危。
“全軍衝鋒!”
鐵嶺衛指揮使一馬當先,帶著剩餘的八百弟兄衝向河灘地,可這時一直沒有發作的北岸火炮陣地卻發作了。
“轟轟轟——”
比起剛才更猛烈的炮聲響起,大批鹿角木與黏土牆被摧毀,跳彈砸入那過於淺薄的壕溝中,砸死無數人。
許多衝出壕溝的兵卒也遭遇了炮彈的襲擊,死傷無數。
“控製好著彈點,不要密集發射,若是南軍還要衝鋒,那就輪流保持一百門炮擊就足夠。”
站在火炮陣地,朱高煦一邊用單筒望遠鏡觀摩戰場,一邊皺眉下令。
他皺眉的原因在於有兩發炮彈失控墜入了孟章他們的陣地中,這讓他的心在那一刻懸了起來。
好在那兩枚炮彈隻是打翻了裝滿泥沙的木車,並未傷到渤海軍,這讓他暫時鬆了一口氣。
他們從東往西炮擊,而孟章他們從北向南駐守,能誤傷友軍的概率還是很低的。
隻是他們這一輪炮擊,還是把孟章等人嚇得不輕,因此加快速度將那數十名明軍絞殺在了陣中。
倒是那前番說朱高煦年輕氣盛的鐵嶺衛指揮使,居然倒黴的在這一輪炮擊之下被跳彈擊中,當場斃命。
他的死無法阻擋鐵嶺衛兵卒衝鋒,可明軍的炮擊卻讓他們肝膽欲裂,紛紛撤回了壕溝之中。
“侯爺!鐵嶺衛指揮使吳文中炮而沒!”
塘騎策馬傳遞了消息,吳高臉色難看,而四周指揮使們也臉色唰的一下白了。
相較於戰事激烈的西南,北方明軍尤其是遼東都司已經多年未有陣沒的指揮使了,因此吳文的斃命讓諸多指揮使心頭蒙上了一層陰霾。
吳高一直在關注諸將,眼看他們士氣低落,他隻能質問那塘騎:“吳文是如何陣沒的?”
吳高此舉無疑在掀吳文老底,畢竟若是聽命自守而陣沒,吳文子嗣還能承襲指揮使的位置,可如果是不聽軍令,那……
“吳指揮使率軍出陣,被炮彈擊中陣沒……”那塘騎說到後麵,聲音也越來越小。
吳高聞言,當即對四周將領開口:“吳文不聽軍令,私出壕溝而陣沒,爾等需引以為戒,一舉一動均要按照老夫軍令行事!”
“末將領命……”諸將應下,可他們卻不免對吳文的斃命兔死狐悲起來。
吳高這一問,吳文的子嗣彆說承襲指揮使了,不被除名都算好的。
或許吳高沒有想那麼多,隻是勒令諸將好好聽軍令,不過諸將卻還是忍不住往這邊去想。
倒是耿瓛注意到了這一點,因此開口道:“吳文死有餘辜,但念其勞苦功高,便讓其子千戶吳明暫代鐵嶺指揮使。”
齊泰的安排沒有問題,吳高做事過於死板,有耿瓛從中調和能緩解很多矛盾,當下便是如此。
不過,饒是齊泰再怎麼安排,恐怕也想不到朱高煦的渤海軍如此善戰。
很快,第二批運兵船抵達了南岸,明軍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登陸,不敢走出壕溝。
“這下去不是辦法!”耿瓛看向了吳高,吳高見狀也隻能皺眉下令:“調碗口銃去陣前。”
“是!”耿瓛聞言,當即從牛馬牆的洪武鐵炮與碗口銃中,調走了大批碗口銃抵達前線。
這一幕,被用單筒望遠鏡的朱高煦看得清清楚楚。
“瞄著鹿角木與拒馬槍之間,試射一輪。”
他輕描淡寫開口,可麾下炮兵卻隻是經過簡單的角度調試,便開始朝著鹿角木與拒馬槍這兩道工事間展開炮擊。
“轟轟轟——”
“跑!”
百餘枚鐵炮彈呼嘯而來,運送碗口銃的明軍聽聞炮聲,當即舍棄了碗口銃,跳到了壕溝之中保命。
七門碗口銃被當場砸廢,還有五名逃跑慢的也被當場打死,七八名被炮彈擦過的兵卒當場重傷吐血,眼看活不了了。
“混賬!!”
見此情況,饒是謹慎多謀的吳高也氣得大罵,隻是他的謾罵無法阻止渤海軍登陸柴河南岸,更無法守住鐵嶺城……
第二更十一點半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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