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沈陽城的防守,隻能從死守甕城與城牆開始了。
吳高的不回答,讓耿瓛心裡一涼。
他自認在兵法上不是吳高對手,而如今吳高都不敢明麵回答這個問題,那就說明這次駐守沈陽便是死守。
一想到那日渤海軍的野戰炮威力,耿瓛心頭便蒙上了一層陰霾。
“鐵嶺到此地,對於我們來說隻需要兩日路程,對於叛軍來說興許隻要一日半,算上其牧群渡河時間,興許明日正午他們就能抵達沈陽城下了。”
“叛軍所攜帶的糧食不多,隻要能守住沈陽城一個月,這圍就解了。”
吳高訴說局勢,可他與耿瓛都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他們真的能在朱高煦手下守住沈陽城一個月嗎?
這個問題無人回答,或許他們的希望,都放到了大寧與山東的援兵上。
隻是可惜,他們的希望終究破碎。
伴隨腳步聲傳來,一名黑著臉的將領一路小跑進入衙門內,引得吳高與耿瓛看向他。
“江陰侯,燕庶人起兵謀逆,如今已經占據北平、永平二府了!”
將領步入中堂,帶來的消息讓吳高與耿瓛二人下意識對視,心情沉到了穀底。
“唏律律……”
就在吳高二人收到消息的時候,昌平城外呼聲焦躁,數萬大軍齊聚城南十餘裡外,列陣對敵。
兩方都打著“朙”字旌旗,不同是一邊是將領大纛是‘房’,另一邊是“燕”。
明軍人多,約三萬餘人,燕軍人少,僅有兩萬出頭。
這五萬人列陣迎敵,距離不過二百餘步。
“殿下,這房昭與俞填還真如那幾個牧民所說一樣,帶兵出了城池。”
燕軍陣前,丘福與朱棣激動說著,朱棣則是目光不斷在打量房昭兵團的陣型。
隻是看了一會,朱棣便清楚了這支兵團的情況。
他用馬鞭指著房昭兵團左右兩翼的銜接處,老氣橫秋道:“這房昭沒帶大軍磨合,便要出城來打俺,稍許你們率正兵往他中軍插去,朱能與陳武率兩千騎兵往他右翼包夾,俺親自帶三千人往左翼包夾。”
“殿下,這樣不妥吧?我們還未清楚房昭實力,萬一他們帶了火器就遭了。”
丘福擔心開口,可朱棣卻胸有成竹:“聽俺的便是,彆說三萬人,便是十萬人,俺也破給你們看!”
“這房昭的三萬人,對於俺來說,就像放羊一樣簡單。”
這一戰他留下了張玉、孟善等人駐守永平與北平,以防大寧與山海關的兵馬趁虛而入。
兩萬人,足夠他擊破房昭這三萬人。
“擂鼓!”
朱棣高舉馬鞭,很快身後的擂鼓車便開始敲響擂鼓,而對麵的明軍陣中,居庸關守將俞填也看向了旁邊那個不苟言笑的將領。
“都督,燕軍要進攻了。”
俞填開口,房昭也頷首:“看到了,燕庶人輕敵,稍許看我如何擒他。”
話音落下,他也回頭下令:“擂鼓!”
不多時,鼓聲便在兩軍陣前回響,三萬明軍挺槍前進,左右兩掖各一千騎兵不緊不慢的跟隨。
與之相比,燕軍隻是一萬五千步卒挺槍前進,左右卻有五千騎兵不斷遊走。
當兩軍接近百步,雙方各自的弓手已然準備,他們拉弓準備,在來到五十步的距離時各自放箭。
箭雨落下,卻沒有延緩雙方各自的步調,偶爾有人中箭倒下,卻很快被身後之人拉拽而走。
在雙方距離靠近後,明軍弓手紛紛退回陣中,反倒是燕軍弓手有條不紊的收弓,從身後之人手中接過了丈三長槍。
這份鎮定,讓跟在房昭身旁的俞填心有不安,房昭也沉下了臉色。
“殺!!”
兩個長槍方陣相撞,數千杆長槍碰撞,不斷有人倒下被拖走,也不斷有新的人填補上來。
這種時候,朱棣與朱能、陳武三人開始統帥五千騎兵前進,意圖包夾房昭左右兩翼。
“調左右騎兵,擋住燕庶人!”
房昭察覺到了朱棣的意圖,當即做出調整。
很快,左右兩翼的兩千明軍騎兵開始上前阻擋朱棣所部五千精騎,朱棣自己乘騎一匹黃驃馬,手持長槍與麾下騎兵衝向前方一千騎兵。
相較於中軍的正兵長槍碰撞,兩方騎兵的碰撞顯得更有衝擊。
明軍騎兵的任務是抵擋,因此無法使用騎弓來拉扯騎射,隻能用長兵與之碰撞阻攔。
沉悶的馬蹄聲在這塊平原上響起,朱棣親自率領騎兵衝到敵陣前,揮舞著長槍,吼聲如雷,殺氣騰騰。
“殺!!”
“嘶鳴——”
血肉相撞的聲音傳遍耳邊,不斷有人受創落馬,被後方來者踐踏為屍體,也有人馬術精湛,可才剛剛回到馬背便迎來了另一名騎兵的長槍,悔恨墜馬。
“都跟著俺的大纛,俺去哪你們去哪!!”
“是!!”
騎著高頭大馬的朱棣從敵陣中間衝了出來,他手裡握著一把長槍,氣勢如虹,身旁與他鑿穿明軍騎兵的燕軍騎兵紛紛回應。
他們調轉馬頭,再度發起二次衝擊。
相較於驍勇善戰的燕軍騎兵,山西騎兵已經多年沒有參與到備邊任務中,多年來一直在河套駐牧,因此當他們突出重圍,看到自己身旁許多熟悉麵孔消失不見時,他們便再沒了與燕軍騎兵二次衝擊的勇氣。
“換騎弓!”
騎兵千戶左右下令,同時吹響木哨。
在他的吩咐下,幸存的八百餘騎兵換成弓箭,準備與朱棣麾下騎兵拉扯。
見此情況,朱棣旋即勒馬,直接放棄他們,往房昭後方迂回而去。
“都督!燕庶人繞道後軍!”
“後軍駐守,不要給他有可乘之機!”
房昭沉穩下令,然而未經磨合的兵團在倉促改換陣型後,很快便暴露出了致命的空隙。
後軍與中軍之間出現了一條四五尺的道路,而朱棣等的就是這個時候!
“兒郎們!跟俺走!”
朱棣一馬當先,在左右護衛下往那處缺口衝殺去。
後軍指揮使試圖指揮後軍合攏,可傳令的速度比不過朱棣騎兵的速度快。
頃刻間,長槍與騎兵碰撞,兵卒被撞飛,戰馬被刺中栽倒,長槍斷裂。
朱棣率軍將後軍與中軍銜接斬斷,並開始包圍後軍,裹挾他們往後而去。
這一幕,就好像牧羊犬分割羊群,哪怕羊群再有實力,可一旦它們陣腳鬆動,便隻有被裹挾的結局。
朱能與陳武一直在等著自家殿下,眼看後軍被裹挾截斷,他們二人立馬率軍舍棄右翼明軍騎兵,往來不及更換軍陣的中軍身後掩殺而去。
“中軍換後軍!”
房昭意識到了不妙,可他的意識與他的軍令一樣落後。
消息還未傳到後方,朱能與陳武便率領二千騎兵從長槍陣身後發起突擊。
二千騎兵貫入陣中,沒了長槍列陣的阻礙,他們可以肆無忌憚的在中軍橫衝直撞。
如朱棣戰前所說一樣,他對付著三萬人,與牧民放羊彆無二樣。
中軍被襲,這讓前軍兵卒士氣跌落,不斷被燕軍正兵打得向後退去。
“都督!我們敗了,撤退吧!”
俞填急的麵紅耳赤,房昭也不敢置信的看被攪亂的中軍,以及節節敗退的前軍。
“撤……”
他無奈下令,俞填連忙去指揮中軍,將未被攪亂的部分兵卒整編為後軍,舍棄了被裹挾而走的後軍和被攪亂的部分中軍。
他們開始列陣退走,朱棣見狀當即大呼:“房昭敗退,降者不殺!!”
“房昭敗退,降者不殺!!”
燕軍的聲音,讓被裹挾的後軍惶恐,他們列成圓陣自守,不斷遭遇朱棣所率騎兵的箭雨打擊,士氣本就跌落穀底,再聽都督房昭敗退,一時間陣腳自亂。
懷來衛指揮使劉真聞言看向前軍與中軍方向,這才發現中軍被攪亂,前軍與部分中軍開始結陣退走。
“大哥,咱們失了陣才讓中軍被包了餃子,撤回居庸關也要被論罪,不如投了。”
幾名千戶勸說著劉真,劉真本就耳根軟,聽到眾人這麼說,便下令全軍放下兵器。
很快,數千後軍拋下兵器,朱棣見狀沒有留下招呼他們,而是直接舍棄他們,往正在撤退的房昭殺去。
騎兵在平原之上追殺步兵本就輕鬆,眼看朱棣與朱能兩部舍棄被自己棄下的殘兵,房昭臉色慘白。
他很清楚自己無法從昌平步步為營撤回居庸關,因此眼下他想要突圍便隻能帶著騎兵撤退。
帶著手下上萬步卒,他是絕無可能在朱棣手下活命的。
他還在猶豫,朱棣卻已經帶著四千多騎兵咬了上來。
他們使用騎弓來回在明軍左右兩掖麵突兵卒,不斷有兵卒中間。
隻是撤退十餘裡,隊伍便隻剩下了撤退前的八九成。
一路撤退,一路被朱棣麵突追殺,房昭的精神幾乎崩潰。
明明是三萬打兩萬的碾壓局,怎麼到了自己這裡就這麼難。
“回師!”
二十餘裡路從正午走到黃昏,直到見到居庸關,朱棣才下令勒馬,咧著嘴笑了起來。
與之相比,倉皇逃回居庸關的房昭經過清點後才發現,三萬大軍隻被他帶回七千人,欲哭無淚……
《明太宗實錄:五月甲戊,上破房昭,克昌平,招降萬眾,旬月兵至數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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