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備……放!”
“轟轟轟——”
沉悶的炮聲在沈陽城外響起,而這已經是沈陽守軍遭受炮擊的第三日。
五月十九日朱高煦率兵南下,成功包圍了沈陽城。
他沒有急於攻城,就好像在等待什麼事物一樣,隻是下令炮擊沈陽城。
得益於馮勝駐守遼東時大舉修建城池之舉,遼沈一帶城池堅固,皆是用青磚壘砌而成。
麵對這樣的城池,便是渤海軍的野戰炮,一時間也無法將其拿下。
不過眾人也都知道,沈陽城再堅固,卻也不是鋼鐵澆築,遲早有一天會被攻破,因此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山東與北平、大寧的援兵。
“第三日了,城牆上已經有城磚掉落,再這麼下去,估計十日就會被攻破。”
沈陽衛指揮使衙門內,剛剛從城牆巡視一圈的耿瓛回來便著急的與吳高交代城防事宜。
隻是聽著他的話,吳高卻心不在焉,反而疑惑道:“他一味炮擊而不攻城,這不像是缺糧的模樣。”
“難不成渤海軍不缺糧?”吳高呢喃著,卻又搖頭否決:“不可能,他們不可能不缺糧,三萬衛所有糧車出關都有記錄,他們的糧食應該隻夠支持一個月左右。”
他在想朱高煦憑什麼不緊不慢,然而這時指揮使王獻卻再次焦急的拿著一張紙條跑進了衙門內。
他一進來,吳高與耿瓛便心裡緊張了起來。
“不好了!金州城被叛軍拿下了!”
“你說什麼?!”聽到王獻的話,吳高與耿瓛同時站起身來,不可置信。
“千真萬確!”王獻喘了兩口粗氣:“劉都督率兵抵達金州城下,便見金州城已經掛上了叛軍旌旗,城頭兵卒更是原本守軍的數倍,恐不下五六千人。”
“劉都督舉棋不定,以為我們失守了,因此退回石河馬驛,在複州打探了消息後才確定,叛軍是翻山越嶺從吉林直插的金州。”
“侯爺,如今金州有糧不下五十萬石,若是朱高煦得知消息,完全可以繞過沈陽南下,而我等反倒陷入缺糧困局了!”
一時間,攻守易形,朱高煦反倒是成為了糧食富裕的那一方,而吳高他們卻遭遇了糧食問題。
“我們的糧食還夠吃多久?”吳高下意識看向耿瓛,耿瓛臉色十分難看。
“除去了金州的糧食,我們的糧食最多隻有五十二萬石,但我們最多撐到八月末,如果算上弟兄們的家眷,恐怕連七月都撐不到……”
遼東都司家大業大不錯,可大明並未對當地深入開發,以至於全遼屯田不過二萬頃,也就是二百萬畝。
眼下丟失了三萬衛、鐵嶺衛和蒲河三所後,這屯田數量驟降至一百五十餘萬畝,所能上交的軍屯籽糧不過七十餘萬石。
憑著七十餘萬石,養除去遼北和金州以外的三十多萬軍民,這簡直是癡人說夢。
如果沒有山東運糧,那遼東三十幾萬百姓最多隻能撐到六月末。
吳高心心念念的一個月,眼下不是限製朱高煦的時間,反而成了限製他們的時間。
“拔營……”
吳高很快做出了決斷,如果不能及時收複擁有最佳港口的金州,那遼東彆說抵抗叛軍,不投降叛軍都算老天開眼了。
“我們還有九連城和寧遠兩處淺港,不至於棄守沈陽。”
耿瓛拉住了吳高,可吳高卻凝重著臉搖頭:“山東前往九連城丹東,必須要經過金州,而叛軍火炮犀利,若是他們在金州也鑄炮,屆時便沒有船隻能經過金州。”
“至於廣寧,燕庶人已然叛亂,那裡需要供給大寧都司糧食。”
“沈陽城守不住了,遼陽城也是一樣,我們得往南邊去了。”
“不如求山東都司調兵去拿下金州?”耿瓛還是不想放棄遼沈,因為失去了遼沈,他們麵對的局勢會更為嚴峻。
遼沈平原完全就是渤海軍的馬步兵後花園,一旦沒了遼陽和沈陽兩座城池牽製,天知道他們會鬨成什麼樣。
“山東都司應該還有兩萬備倭兵,調他們歸劉真節製,說不定能拿下金州城。”
“實在不行,也可以提前準備,讓北平都司將糧食先運去廣寧。”
“都督!都督……”
耿瓛的話還沒說完,便有人大聲跑進了衙門內,他來到中堂遞出軍情。
吳高連忙搶過,打開了軍情後便是臉色唰白。
“怎麼了?”耿瓛與王獻二人著急詢問,吳高卻合上軍情,還未回過神來:“燕庶人擊敗房昭麾下三萬兵馬,拔居庸關,奪下懷來。”
“居庸關指揮使俞填戰死,開平衛指揮使宋忠被活捉,懷來衛指揮使劉真投降,開平五衛城投降,唯有房昭及時逃往大同而去……”
“這怎麼會……”聽到這則消息,耿瓛與王獻二人也瞪大了眼睛。
如果居庸關被破,懷來也被朱棣拿下,那北平周邊便隻有北邊的大寧可以與之抗衡了。
不出意外,朝廷肯定會調陝西都司兵馬進入山西,河南與山東兵馬北上平叛。
如果是這樣,那耿瓛先前所說的援軍就成虛妄了。
現在大寧與遼東,徹底成為了孤島……
“你留兵一萬,我來守沈陽!”
耿瓛下定了決心,吳高見狀攥緊了拳頭,卻在片刻後無奈點頭:“我給你留一萬五千人,我帶另外一萬七千人南下,加上遼陽和遼南、劉真的兵馬,足夠湊出三萬人。”
吳高雖然這麼說,但眾人都知道,全遼七成以上的戰兵都在這裡了,而山海關與廣寧又不能動,因此吳高口中的三萬人,實際上隻有他和劉真那不足兩萬人能算作戰兵。
兩萬人去強攻五六千人駐守的金州,能拿下嗎?
耿瓛來不及多想,便拿到了吳高遞給他的調兵牌。
不多時,沈陽城南門打開,長槍兵結陣往南邊去。
這則消息也被渤海軍塘騎所彙報給了朱高煦,而坐在營帳內,帶著諸將吃著糙米的朱高煦也在得知消息後笑了出來。
“看樣子,崔均已經拿下了金州,眼下缺糧的不是我們,而是吳高了!”
朱高煦爽朗笑著,同時將他布置崔均南下襲取金州的事情交代出來。
眾將聽後,這才反應過來,因此紛紛苦著臉:“殿下,您可瞞的我們好久啊……”
“哈哈……我這也是為了保險起見。”朱高煦高興的起身,來回渡步間王義也作揖道:“殿下,那我們要不要去圍剿出城的那支兵馬。”
“不用!金州城早年遭過倭患,太祖高皇帝特意讓人加固了金州與金州中左所,憑著手中五千人,崔均足矣守到我們到來。”
“眼下這沈陽城內的兵卒數額已經不足以與我們一戰,傳我教令……”
朱高煦眼看時間到了,他便當即下令道:“擢升王義為遼東都指揮使,陳昶、孟章為都指揮同知,徐晟、崔均、孫铖、趙牧為都指揮僉事。”
“臣等領命!”王義等人紛紛作揖應下,心頭狂喜。
“王義率女真八衛一路南下,將海州、蓋州、複州三州拿下,孟章率神機三營前往遼陽城,將遼陽拿下。”
“陳昶你率本部安東衛去拿下撫順,徐晟你留下與我繼續包圍沈陽。”
“臣等領命!!”
朱高煦有條不紊的下令,儼然有一舉拿下遼河以東的態勢。
諸將激動接下朱高煦賜下的虎符,虎符用吉林城金礦所製,份量沉甸。
接下虎符後,三萬六千餘渤海大軍一分為四,分彆向遼南、遼陽、撫順攻掠而去。
這一幕,被城頭的耿瓛看在了眼裡,也被正在準備渡河南下的吳良看在眼裡,可他們卻什麼都做不了。
不收複金州,他們這三十幾萬軍民就都得餓死。
“都督,渤海庶人留下了。”
福勝門北門的城門樓上,王獻與耿瓛說著,而耿瓛自然也看到了出城兵馬中沒有攜帶大纛的痕跡。
這表明朱高煦依舊在營盤中,可對此的耿瓛卻無可奈何。
渤海軍在這一刻展現出了絕對的實力,三萬馬步兵出營而去,哪怕是其中的神機營也有充足的乘馬和挽馬來乘騎與拉拽火炮。
儘管朱高煦身旁隻有六千餘人,但這其中大多都是騎兵。
耿瓛沒有能用一萬五步卒來擊敗六千騎兵的自信,他隻能死守沈陽城,讓這地方成為大明在遼東的最後一顆釘子。
“城中糧食,還夠吃幾日?”
耿瓛詢問王獻,王獻聞言倒是輕鬆了些:“兵馬去了一半,城中還有十七萬石糧食,足夠城中一萬五千兵卒吃一年半。”
“那就好……”
耿瓛眺望著渤海營盤,呢喃著這句話,而同樣的營盤內,徐晟也看著不斷走出的弟兄們,心癢難耐。
他看向了一旁用望遠鏡觀察沈陽城的朱高煦:“殿下,我們不動手嗎?”
“動手?”朱高煦疑惑看向徐晟,很快就猜到了他的想法,於是笑道:
“用六千人牽製沈陽城一萬多大軍,這功勞還不高嗎?”
“這麼說倒也是,可是……”徐晟支支吾吾說不出來,朱高煦笑著拍了拍他:“放心,之後有用你的地方,不過在這之前,你先帶人造船,去渾河裡麵給我捕魚,補貼軍用。”
“啊?”徐晟苦著臉:“旁人都去攻城掠地了,怎麼我們還得捕魚?”
“他們把糧食帶走了,我們不捕魚吃什麼,金州的糧食起碼還得有段時間才能讓我們吃到。”朱高煦拍拍徐晟後背:“彆多話,快去造船去。”
“喔……”苦著臉應下的徐晟,隻能委屈的帶人造船捕魚去了……
《渤海紀事本末:“五月癸卯,均引兵五千橫渡山脈一千六百餘裡,拔金州城,上甚喜,拔擢都指揮僉事。”
《明世宗實錄:“均率五千馬步官兵南下,往來野人聞乃上之兵馬,皆附之,為之引路。均兵至金州,鄭峻聞上賢明,舉城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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