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不知道,在他走了以後,朝廷會派誰來接管遼東兵權。
“窸窸窣窣……”
吳高還未想到來人會是誰,卻見先前離開的劉真又黑著臉走了回來。
“怎麼了?”吳高皺眉。
“蓋州也降了。”劉真低下頭,顯然覺得臉麵無光。
蓋州守將是他一手提拔的人,卻不想這種時刻,他手下的人居然也投降了。
“意料之中……”
揉揉眉心,吳高隻覺得距離自己被撤換是越來越近了。
他的擔心不是多餘的,三日後的大軍開拔南下,兵馬不過才走出二十餘裡,他便接到了乘船到複州近海,劃小舟上岸的天使。
不出意外,吳高遭到了撤換,而頂替他的人是耿瓛,在解圍沈陽前督管軍隊的人是劉真。
“敢問天使,老夫可否在打下金州之後再南下入京述職?”
聽完了聖旨,香案前的吳高起身詢問了前來傳旨的官員,可得到的卻是搖頭:“陛下說了,請江陰侯即日出發南下,下官的船已經在複州海上遊弋等待了。”
“眼下能否收複金州,對於朝廷來說十分重要,天使可否網開一麵?”劉真也起身為吳高說話。
“劉都督不要為難下官了……”那官員苦笑道:“如今廟堂已經因為遼事糜爛而吵成了一鍋粥,下官若是為江陰侯拖延,恐怕回去就要被下獄了。”
“何況隻是拿下五六千人駐守的金州,您擁兵萬九,何愁拿不下?”
這文林郎不知道金州城有多難打,隻是一個勁的自以為。
吳高聽後也不奢求他聽懂了,隻能轉身對劉真交代道:“若是渤海庶人親自領兵南下救援,那你即刻撤往九連城,我會請朝廷周旋,走朝鮮海路運糧給你的。”
“末將明了……”劉真低下頭,鄭重作揖。
不多時,吳高便將朝廷賜下的調兵令牌交給了劉真,自己在文林郎及其護衛的監督下上馬,往複州返回。
瞧著他漸漸走遠的背影,劉真隻覺得肩頭擔子沉重。
他是親自跟朱高煦一起打過仗的人,他很清楚朱高煦的勇猛。
正麵作戰,即便倍數兵力,他也不一定能與朱高煦打成平手,何況眼下朱高煦還有火炮與火器。
雖然他沒有直麵吳高他們所說的渤海軍火炮和火器,可從兵卒的隻言片語中,他還是能了解到那些火器的威力。
想到這裡,他眺望遠處的大海,呢喃著:“我能守住遼東嗎……”
沒人回答他這個問題,而他也在短暫的糾結過後,率領一萬九千大軍與複州的一萬民夫往南邊的金州前進。
六月初六,他率兵抵達金州城下,而此時的金州比起半個月前多了更多守城器械。
一萬九千大軍開始在金州城北六裡外紮營,劉真指揮吳高從遼北帶回的三千七百餘騎兵與自己麾下的兩千騎兵繞過金州,去南邊打探金州中左所和港口的情況。
“這規模,恐怕有兩萬人了吧?”
“差不多……”
金州城頭,被拔擢為指揮使的鄭峻看著城外那延綿的營盤,感歎開口,一旁的崔均雖然年紀不大,卻老成的頷首認可。
“我們能守住嗎?”
鄭峻雖然打過仗,但規模都不大,反倒是崔均雖然小,卻與朱高煦連戰多場,經驗豐富。
“金州城雖然不算高,但馬道寬厚,加上人多城小,我們可以輪換三班來守城。”
“我們無須守太久,隻要守住一個月,殿下就會率兵南下,金州之圍遂解。”
崔均並不因為城外大軍四倍於己而畏懼,反倒是對四周的弟兄們叫嚷道:
“弟兄們,都知道殿下賞賜豐厚吧!”
“知道!!”
激昂之聲響起,崔均也咧嘴一笑:“好!知道就行!”
崔均指向城外:“當初哈剌兀三萬人圍困雞西關,我們僅兵不足三千,民夫不足四千都守住了雞西關,如今這城外之兵不過二萬,有何懼哉!”
“我以人頭對諸位保證,一月之內,殿下必會帶兵為我等解圍。”
“我等要做的就是死守金州城,隻要能守到殿下來的時候,我親自為弟兄們請功,起碼讓殿下給我們每人發二十畝賞田!”
“戰!戰!戰……”
南下之前,朱高煦就許崔均便宜行事,每人二十畝的賞田雖多,但與城中五十餘萬石糧食相比根本不算什麼。
崔均年少意氣風發,一旁的鄭峻看到後忍不住羨慕,同時感歎渤海軍出手大方。
隻是守城一月便發二十畝賞田,彆說渤海出身的兵卒,就連他們,乃至城內的男丁、健婦們聽到,估計都會奮勇走上城牆,跟著渤海軍一起守城。
那可是二十畝賞田啊,若是按照金州此前的民田價格販賣,起碼值五十餘貫錢,若是拿來耕種,每年可以產出十三四石糧食,養活五口之家。
要知道此前衛所製度下時,他們每年還需要耕種完軍屯田,才有力氣去開墾自己的餘田,耕種自己的餘田。
金州的老軍戶們,奮鬥了十二年時間,也不過在金州開墾出了十四五畝餘田,期間還得與倭寇搏殺。
雖說這兩年倭寇沒了,但那份血性還在。
比起出城打倭寇,守城要安全太多了。
“這群叛軍的氣焰真是囂張!”
城外營盤內,依稀能夠聽到金州城傳來的喊叫聲,一名指揮使氣憤開口,劉真卻穩如泰山。
“口頭爭勇鬥狠沒用,讓弟兄們三日內必須督造好攻城器械,隨軍的火藥也都備好,三日後箭樓讓銃兵招呼城頭叛軍,呂公車派精銳先登。”
“是!”指揮使應下,轉身走出去指揮督建營盤與攻城器械去了。
與此同時,拿下蓋州,並遣馬步兵南下打探複州消息的王義也將消息報往了後方。
隻是兩日時間,朱高煦便得到了王義的消息。
“伱說吳高被撤換了?”
看著前來報信的指揮使塔失,朱高煦聞言展露笑容,塔失也點頭道:“弟兄們去複州探了消息,正好碰到城頭守軍在更換旌旗。”
“城頭帶有‘吳’字的旌旗都被更換為了‘劉’字,消息應該沒問題。”
“好啊!好!”得到了確認的朱高煦起身,忍不住嘲笑。
“吳高這一走,遼東就好收拾了。”
他思緒飛快轉著,很快便有了想法,他看向了帳內的徐晟、趙牧與塔失三人,隻是片刻便開口下令:“徐晟,你現在和塔失返回蓋州,分出長春左右二衛駐守海州、蓋州。”
“另外,你命人去通知遼陽的孟章,讓他留一營守城,帶著火炮和剩餘兵馬前往海州與你彙合。”
“等他和你彙合,你便帶長春衛與他一同渡河,前去圍攻廣寧。”
“是!”徐晟作揖應下,心裡狂喜,隻想自己總算有仗打了。
“塔失!”朱高煦又對塔失開口:“你南下後,讓王義留給徐晟長春三衛,令他率其餘兵馬南下圍攻複州。”
“是!”塔失應下,一旁的趙牧聞言也緊張道:“殿下,不去救崔均他們嗎?”
趙牧與崔均關係很好,因此十分擔心他。
對此,朱高煦自信道:“你須得相信他,那劉真頂多不過兩三萬兵力,崔均隻需要守住半個月,王義就能破開複州城,南下將劉真驅趕到九連城。”
他的安排是一扣接一扣,如今渤海軍拿下了那麼多城池,僅火藥就得到了數萬斤,鐵料更不用說。
王義手裡有一百門野戰炮,半個月時間如果還拿不下複州城,那他就可以卸職回渤海養老了。
“殿下,屆時我們還要打九連城嗎?”
塔失並不懷疑自己這一部拿不下複州,畢竟強如遼北門戶的鐵嶺,在經受幾日野戰炮打擊後,吳高都無奈都撤軍離去,何況城防不如鐵嶺的複州。
塔失在意的是朱高煦剛才說的那句話,就是驅逐了劉真後,他們是否還要進軍九連城。
“不用管他,九連城日後再打。”
麵對他的詢問,朱高煦先回應,而後又吩咐道:“拿下金州後,你們立馬將讓人砍伐木料,用挽馬運往金州的船廠。”
“王元他們還有一日就能抵達沈陽,南下至金州也不過就是十天左右的時間。”
“到了金州後,你讓王義配合王元、王船工等人的一應要求,要在最快的時間裡把帶來的泥模鑄成火炮,將砍伐的木料炮製為戰船。”
“拿下金州後,第一時間派人傳信告知我。”
吳高一走,朱高煦就要開始全麵進攻了,不然有他存在,朱高煦總得擔心他會不會暗戳戳的破壞自己的布置。
劉真與吳高相比差距太大,劉真隻能看到眼前,而吳高能看到全局。
前者對自己毫無威脅,隻需要一部兵馬就能牽製他,但後者不行。
隻可惜,現在這個後者也被朱允炆調走,自己也就可以儘情施展手腳了。
思緒此處,朱高煦也不免對大寧的兵馬流下了口水……
《渤海紀事本末:“建文君聞遼多失地,隨撤高入京,擢劉真總管遼事,上聞大喜。”
《明世宗實錄:“高多失地,建文君疑其養敵自重,遂撤換真,上聞曰:‘吳高怯而劉真勇,歎遇敵手,遂命王義遣兵萬八南下牽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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