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詢問,千戶官也如實回答:“據陳通知傳來的消息,軍民合計不下五萬,糧秣不下十二萬石,隻是全城房屋都被推倒,所有木料都被用於埋鍋做飯,便是劍鞘、刀鞘和長槍杆子都被他們用來做飯了,現在的沈陽可謂廢墟。”
“廢墟就廢墟,大不了日後重建就是。”朱高煦頷首,然後吩咐道:
“讓陳亨將大寧的移民早些分配到沈陽,另外等亦失哈南下,讓他立馬入沈陽準備修複城池,為百姓修建好火道和火炕。”
“是!”
千戶官不斷應下朱高煦的吩咐,朱高煦自己也走進了中堂,坐到了主位上。
千戶官站在中堂內等待朱高煦吩咐,而朱高煦思緒片刻,最後還是決定暫時在廣寧坐鎮,等待攻破山海關和廣寧中左所後,從朱棣那邊搞來更多糧食。
“告訴孟章,不用再留手,全力猛攻拿下遼西那兩座孤城。”
朱高煦不想再為兩座孤城耽擱時間,他現在必須立馬拿下它們,然後繼續自己的計劃。
很快,千戶官便派出加急,將朱高煦的命令發往了錦州、寧遠前線。
得到消息的孟章、徐晟二人也不再留手,帶著從遼南運回的一百門野戰炮,聯合三百門野戰炮,對最容易拿下的廣寧中左所發起猛攻。
“轟轟轟——”
沉悶密集的火炮聲響起,不過二丈高的廣寧中左所在炮擊之下搖搖欲墜。
朱允炆等人所想的水師接應無法成功,因為南軍野戰在小股衝突時,完全不是渤海軍的對手。
吳昇、劉嵩二人多次組織突圍,卻多次被孟章用神機營挫敗。
強攻城池的第三日,城內兩千餘守軍已經在多次突圍之中消磨殆儘,僅存不下七百人。
饒是如此,孟章還是穩健的沒有進攻,而是等到了第四日吳昇、劉嵩二人眼見突圍無望,自行打開了城門。
二人投降,廣寧中左所也成功被拿下。
孟章沒有理會他們,隻是將他們交給了陳懋處理,自己和徐晟帶著神機營往南邊的山海關狂奔而去。
九月初二,他們二人開始炮轟山海關,而吳昇與劉嵩二人也被陳懋押送到了廣寧。
廣寧指揮所內,吳昇與劉嵩二人如鬥敗的公雞,跪在了中堂上,不敢與朱高煦對視。
朱高煦見到二人這模樣,倒也沒有因為他們抵抗自己而生氣,反倒是起身走到他們身前,將他們二人扶起。
“此次起兵,隻為清君側,除佞臣,你們身在朝廷,被佞臣驅使也是無可奈何。”
“對於你二人的消息,我會向南邊透露,便說伱二人陣沒於中左所,以此防備朝廷對你二人家人報複。”
朱高煦還是惜才的,吳昇與劉嵩雖然沒有指揮數萬人的能力,但指揮個萬人還是手到擒來的。
這樣的人,日後留著不管是開疆拓土還是鎮守四方都不錯。
他唯一擔心的也不是二人叛變,而是朱允炆那個瘋批得知廣寧中左所被破,二人被俘的消息後去報複他們的家人。
這種事情放在彆人身上不可能,但放在朱允炆身上就很難說。
“多謝殿下……”
麵對朱高煦的坦誠相待,吳昇與劉嵩二人心中有些羞愧。
朱高煦倒也沒繼續說什麼,隻是對吳昇說道:“你們若是有心,便讓山海關的吳壽安投降,我同樣會對外謊稱他戰死,保全他的家人的。”
他要收買人心,自然不是單純的惜才,更重要的是吳昇是吳高的兒子,吳壽安的侄子。
如果能讓吳昇寫信說服吳壽安,那自己就可以成功入關了。
“末將,願意為殿下親自寫一份手書。”
吳昇也知道這是將功補過的時候,眼見渤海軍戰力如此,加上南邊耿炳文陣沒沙場,自己突圍無望,他自然選擇了改換門庭。
“多謝!”聽到吳昇的話,朱高煦緊握他的手表示感謝,同時對送他們前來的陳懋吩咐道:“給二位將軍安排住所,要離我住的地方近些,每日的餐食按照我的標準來做,不能克扣,一旦我發現了,第一個拿你問罪。”
“是……”陳懋十分無奈,隻覺得自從跟著自家父親投降了渤海郡王後,似乎什麼事情都得自己來擔責。
不過饒是如此,他還是十分敬佩朱高煦的,起碼他在朱高煦這個年紀的時候,無法率四萬人在三個月時間裡拿下遼東、大寧全境。
“末將告退……”
陳懋與劉嵩離去,而瞧著他們離去的朱高煦也慢慢勾勒出一抹笑意。
“劉真、吳高……”
朱高煦輕聲呢喃,眼下這兩個家夥算是被自己抓住把柄了,如果自己把吳昇、劉嵩投降的消息交給朱允炆,那以朱允炆的性格,哪怕不殺吳高和劉真,恐怕也要奪下他們的兵權,叫他們回家安養。
這麼想著,他也哼起了輕快的曲子。
不久後,由吳昇親手所寫的書信在塘騎加急的情況下,不過一夜便送抵了山海關。
這座由中山王徐達奉命修建,因其北倚燕山,南連渤海,故得名山海關的關隘,雖說沒有明末那般銅牆鐵壁,但放在洪武年間依舊是足以阻斷北平與遼東聯係的雄關。
就其關城而言,其城垣周長近八裡,城高四丈七尺米,厚兩丈三尺,哪怕是渤海軍手中的三百門野戰炮狂轟濫炸了整整兩日,也不見這關城露出半點垮塌的痕跡。
“娘地,若是這裡的火炮是三百門攻城炮,那這山海關早就被拿下了。”
山海關北,徐晟站在火炮陣地上,用望遠鏡眺望山海關城,嘴裡不免誇耀起了自家的攻城炮。
“你倒是敢想!”一旁的孟章笑罵:
“若是真有三百門攻城炮,我們這神機營起碼得有兩萬人。”
孟章這話沒說錯,即便是渤海軍中最輕的野戰炮,也需要每門炮對應一個小旗。
如果是三千斤的攻城炮,那起碼需要安排三十人,也就是三個小旗才能押運,一個小旗才能操作。
三百門攻城炮,最少也得配置一萬人才能合理調配。
“我也隻是發發牢騷,就是不知道殿下的那封信有沒有效果。”
徐晟發出嘖嘖聲,顯然不太相信一份信就能拿下橫亙在北平與遼東之間的山海關。
正因為山海關十分重要,因此眼下的吳壽安收到了多方來信。
山海關指揮使衙門內,相貌並不出奇的吳壽安坐在自己的主位上,看著桌上擺放的三封書信,懷揣著沉重的心情一一打開。
第一份,是北平的朱棣給他寫來的,無非就是眼下耿炳文已經戰敗,山海關已經是孤城一座,無法堅守,如果吳壽安願意,那朱棣願意親自來受降,並且拔擢他為北平都指揮同知。
對於朱棣的信,吳壽安興趣不大,畢竟如果隻有朱棣一方進攻山海關,那他完全可以憑借山海關擋住朱棣十萬兵馬。
眼下他所擔心和畏懼的,實際上是關北的朱高煦,因為他們的火炮著實犀利,如果真的放任他們狂轟濫炸十幾天,那即便山海關再怎麼堅固,卻也還是會有淪陷的一天。
想到這裡,吳壽安拿起了第二份信,而這份信內容則是朝廷表彰他死守山海關,特意拔擢他為右軍都督府同知的消息。
“嗬嗬……”看著那所謂的拔擢,吳壽安輕嘲一聲。
現在他最需要的不是拔擢,而是援軍。
明明半個月前朝廷還寫信給自己,讓自己突圍向海,屆時有舟師前來接他們撤退。
結果隻是過了幾日,南邊的口風便已經轉變,一副需要自己死守山海關的嘴臉。
輕嘲搖頭,吳壽安將手伸向了最後一封信,也就是渤海送來的書信。
他緩緩將其打開,可其中內容卻讓他瞳孔震動。
吳昇與劉嵩投降,耿瓛自刎而死,沈陽被克,九連城走朝鮮水道撤退……
“好啊……”看著信中內容,吳壽安嘖嘖幾聲,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是遼東最後一座正麵與渤海軍交戰的城池了。
既然如此,那降了又能如何,起碼從信中內容來看,朱高煦並沒有因為自己一家三人對他的阻攔而生氣,反而胸襟寬闊的優待了他的侄子。
“吳輝!”吳壽安對空蕩蕩的中堂招呼。
不多時,中堂外的影壁後便走出了一名千戶官,吳壽安也抬手示意他走來。
待吳輝走近後,吳壽安才開口道:“今夜子時你開北門關,派出一人去渤海營帳,告訴那孟章,就說我吳壽安降了,但希望他們帶兵入城拚殺一番,事後便說你我戰死城中。”
“將軍,我們……”吳輝欲言又止,但在吳壽安的目光下,他還是忐忑著點了點頭。
“下去吧。”吳壽安拍拍他的背,吳輝也頂著複雜而忐忑的心情離去了。
瞧著他離去的背影,吳壽安隻能靠在椅子上長歎一口氣。
“此戰若是輸了,我恐怕要成為開國第一罪人了……”
《渤海紀事本末》:“昇無援而降,上以利害誘昇,昇書信與壽安,壽安降,遂山海關破。”
《明世宗實錄》:“吳晟、壽安、嵩三人與上戰,雖敗而慕之,是以炳文兵敗無援,遂降上。”,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