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在李景隆全軍開拔的前後腳,九宮關口的塘騎經過二百餘裡奔襲,總算將消息帶到了涿州。
“燕逆去蔚州了?”
涿州前往北平的官道上,諸將詫異的看著眼前傳來消息的塘騎,李景隆則是略皺眉頭,但沒有諸將那麼驚訝。
“燕逆去了多少人,你又是如何來的?”
李景隆詢問那塘騎,而他也喘著粗氣道:
“回大將軍,燕逆去了五六萬人,人皆有馬……”
“標下是燕逆特意放出來給大將軍傳信的,那燕逆往蔚州攻去了。”
“知道了,你退下去涿州等候吧。”李景隆頷首並示意他退下。
在他離去後,俞通淵與平安等人策馬上前。
老將雖老,但眼光依舊毒辣:“大將軍,這燕逆分明是效仿前番攻長興侯之舉,試圖圍魏救趙。”
“是圍魏救趙,但如果不派兵去,就容易丟失大同。”李景隆判斷正確。
“蔚州城大而守軍寡,城外還有舊築台,麵對燕逆數萬之眾,定然是守城不下。”
“眼下,蔚州城恐怕早已經投降,燕逆正在前往大同路上。”
“若是我們不去,圍魏救趙便成了大同失陷,僅憑屆時我軍便會丟失對燕逆西部的壓製。”
“傳令,十萬馬步官軍更變路線,從紫荊關入大同,軍中騎兵儘數歸越巂侯節製,配合徐凱部強攻北平城。”
“末將領命!”俞通淵作揖,諸將也紛紛前往各軍,調整行軍路線。
這種貿然更改行軍路線的事情,一旦操作不好就容易發生騷亂,然而這種騷亂卻沒有在李景隆軍中出現。
十萬馬步官軍井然有序的將後軍改為前軍,將前軍改為後軍,調轉挽馬車向南邊的紫荊關趕去。
指揮十萬人對於李景隆而言,不過是家常便飯罷了,他每次大練兵少則五六萬,多則二十餘萬。
哪怕就算是朱棣,當下唯一一次率領超過二十萬大軍出塞,也不過是洪武三十一年的備邊罷了。
十萬大軍在李景隆手中如馴化的獵犬,以每日行軍七十裡的速度南下紫荊關,奔赴大同戰場。
他們開始南下,俞通淵則是與平安等人率領兩萬騎兵北上。
不出意外,他們會在明日正午越過蘆溝橋,眺望北平城。
與此同時,徐凱所率的兵團也會徐徐前進,在十八日左右抵達北平城外,開始強攻北平城。
為了應對這種情況,留守北平的張玉將北平以南的所有城鎮百姓紛紛遷移進入北平城中。
原本隻有十四五萬人口的北平城,一下子聚集了三十幾萬軍民。
張玉自持城中糧食充沛,根本不擔心北上的明軍,而是在加固城防。
儘管不知兵,但朱高熾也以世子身份在城牆馬道走動,激勵著守城兵卒。
隻是在遇到一些兵卒時,朱高熾隻覺得他們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張將軍,那些兵卒怎麼看我怪怪的?”
馬道上,朱高熾離開了那一段充滿凝視的馬道後,便拉著張玉上箭樓詢問。
張玉聞言也看向了朱高熾所說的馬道,臉上表情凝滯片刻後才小心翼翼道:“那邊,是大寧的人……”
“……”聽到回答,朱高熾算是明白為什麼他們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了。
這也就是大寧的兵還能這麼安靜看著他,若是換做渤海的兵,恐怕已經私下把他罵了不知多少遍了。
前番說過,渤海軍識字率很高,但識字率高也就代表他們更清楚世子位意味什麼。
渤海在北打生打死,如今又被調來北平抵禦南軍,可不是為了燕王朱棣,更不是為了他這個素未謀麵的世子朱高熾,而是單純聽從自家殿下軍令罷了。
朱高熾也不傻,他聽了張玉的解釋後,心裡便叫苦了起來。
“這腦袋掛褲腰帶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他苦著臉,可有人卻在歡聲笑語中。
“嗚嗚嗚——”
上千裡外,當號角聲在登州灣絡繹不絕的響起,盤踞在此的百餘艘木質硬帆戰船緩緩駛離港口。
硬帆鼓起,輕輕搖晃著,足有數千麵,顯得十分壯觀。
甲板上,所有的船員們穿著明甲或紙甲,手持長槍,神情肅穆,仿佛隨時準備迎戰敵艦。
火炮已經就位,架在船首和兩舷炮口。
隻是百五十餘戰船,卻足有兩千餘門火炮。
放眼同時期的任何一個國家,都難以拉出這樣的雄壯艦隊。
大明平倭水師的旌旗在二月依舊淩冽的寒風中鼓動,獵獵作響,顯示著大明對海洋的統治與強大的壓迫感。
由於黃河改道,因此渤海灣的海水雖不蔚藍,但也足夠清澈。
清澈的海浪洶湧的拍打著船身,冬季與春季的北方偏北季風,渤海和北黃海的風向也以多西北風為主,因此讓向偏西北進軍的平倭水師行船略有困難,不得不采用搖櫓劃槳和側硬帆的方式行船。
當硬帆經過調整,原本的西北風從阻力變成了助力,港口的人們紛紛圍觀,欣賞著這壯觀的場景,祈禱這支艦隊能夠旗開得勝,帶來勝利。
在他們的注視下,一百五十餘艘戰船開始向北方的皇城諸島進軍,並緩緩消失在了海平線上。
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平倭水師在行駛數十裡後開始向遼東半島的西側海域進發。
站在甲板上,穿戴甲胄的楊俅看著自己麾下的水師,感慨萬千。
他已經收到了楊展的來信,也知道楊展身後的那位渤海郡王想讓自己怎麼做。
他沒有多想,畢竟楊展是他唯一的兒子,隻要楊展能過好,他也就沒有什麼可怨言的了。
放平心態,他將注意力調整到了水文上。
伸出手感受那西北風向,楊俅也搖了搖頭。
“就連風向也在幫忙嗎……”
在他說出這句話後,載兵一萬,戰船、馬船一百五十餘艘的平倭水師漸漸駛離皇城主島的範圍。
在他們北上的同時,留守登州城的陳瑄也率領自己麾下的長江水師前往了城隍南北島。
城隍北島距離旅順僅有七十裡海路,如果舟船順利,隻需要三個時辰就能抵達北城隍島。
陳瑄已經令人在那裡修築了石堡,眼下他要做的就是帶領自己麾下的長江水師前往當地駐守,而登州則是由戚諫的六千登萊水師和三千登州屯兵駐守。
一個時辰後,陳瑄率領長江水師一萬人乘二千料福船二十艘,一千料福船船七十艘、五百料大鳥船一百艘、雙帆居船五十艘出海。
雖然北風凜冽,持續不斷,但由於明軍是守軍,加上有皇城諸島已在明軍掌握之中,而且皇城諸島離登州很近,即使遇到風暴也可回航登州,因此陳瑄沒有停下,而是繼續指揮大軍向北皇城島進軍。
在他們走後,戚諫率領水陸八千守軍開始防守。
徹底開春的渤海海峽雖然還在刮著西北風,但好在陽光明媚,灑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讓人情不自禁的就鬆懈下來。
“海中作戰果然與長江之中不一樣。”
走在甲板上,陳瑄與自己的副將說著大海與長江的不同。
長江雖然也會刮風,但從未有渤海海峽這樣淩冽。
隻要適應了長江的風向,整支水師都可以放心行駛,但海裡不行。
不斷吹來的西北風讓長江水師的舵手和水兵們需要不斷的調整船舵和風帆方向,以防止整支艦隊偏離航線。
從登州到北城隍島足有一百裡的路程,加上風向和水文的變化,起碼需要四個時辰才能抵達。
陳瑄在適應渤海,並且在時間流逝中,一點點的熟悉渤海水文。
他們從最南邊的登州經過了長島、砣磯島、大欽島……八十裡路程緩緩走過,聽著海浪拍打的聲音,漸漸的他們已經看到了南城隍島。
然而也就在這種時刻,南城隍島的西側卻有戰船冒出了頭。
“怎麼會有船?”
“是平倭水師的船擱淺了嗎?”
所有人想到了提前他們兩個時辰出發的平倭水師,隻有陳瑄察覺到了不妙。
“不是他們,平倭水師熟悉沿海水文,不可能會有戰船擱淺!”
陳瑄反應很快,並拿起了脖頸上的木哨開始吹響。
“嗶嗶——”
刺耳的哨聲響起,緊接著各戰船的水兵開始操作船舵與風帆,他們已經在登州近海訓練了幾個月的時間,雖然還不能徹底駕馭渤海的水文,可列陣已經完全沒有問題。
整支艦隊開始列陣,而隱藏在南城隍島方向的戰船也一艘接一艘的出現。
隨著戰船的出現,長江水師所有人的臉上出現了緊張與凝重。
整整七十艘大小不一的戰船駛出了南城隍島的北邊,順著西北風向他們駛來。
“敵襲!!”
當兩方艦隊靠近不足十裡的時候,備敵的聲音已經此起彼伏的響起,而在他們的對麵,一身甲胄的楊展已經率領五千渤海海軍等候他們多時……
《明太宗實錄》:“二月春,上率師往九宮口襲蔚州,諭世子與玉嚴守備,敵至慎毋與戰。”
《渤海紀事本末》:“二月春,成功率水師出旅順,避平倭水師入南城隍島,與瑄遇。”,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