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遇到炮車卡住,馬步兵便紛紛下馬前來推車。
三百門火炮和十個基數的彈藥,成功讓渤海軍從每日一百三十餘裡的行軍速度,下降到了六七十裡。
在這樣的速度下,朱高煦他們至今還沒有進入揚州府境內,不過也隻距離二十餘裡不到了。
“往前再走二十五裡就進入寶應縣境內,我們距離揚州也隻有二百四十裡左右了。”
陳昶拿著地圖與朱高煦在馬背上交流,朱高煦聞言略皺眉頭。
他有想淮南水網會阻礙行軍,但他沒想到淮南水網那麼密集,正如眼下……
“殿下!”
塔失的聲音從隊伍前方傳來,他起馬從南邊奔來,來到朱高煦麵前後苦著臉作揖:“前麵的橋梁被拆毀了。”
“果然……”朱高煦略皺眉頭,他早就想過江南鄉紳會阻礙自己南下,沒想到這群人手段來的這麼快。
“修複需要多久?”
“大約一個時辰。”塔失作揖,朱高煦也頷首:“修複便是,這次趕路我們不用著急,我軍糧食還夠吃半個月。”
“是!”塔失應下,而後調轉馬頭離去。
在他離去後,陳昶則是皺眉道:“按照楊善人給的圖紙,從此地前往揚州,起碼還要經過大小橋梁七十六處,若是這群鄉紳將每處橋梁都拆毀,那我們起碼要被耽擱七天。”
“分出十隊千人馬步兵先走,保障橋梁不被拆毀。”朱高煦不假思索開口,陳昶也頷首,轉而叫來了多爾和齊去率領萬餘馬步兵先一步南下。
拆橋不是那麼容易的,鄉紳雖然能發動徭役去拆橋,可他們沒有足夠的火藥,想要摧毀所有橋梁不現實。
朱高煦隻要讓大軍前進路上的十座橋梁無憂就足夠,哪怕第十座被毀,馬步兵們也能緊急修好橋梁。
“按照時間來說,盛庸應該明日就能抵達揚州。”
“隻要不下雨,我們三日就能抵達。”
陳昶推算時間,朱高煦則是看了眼刺眼的太陽:“四月淮南少雨,這也是我選擇在這個時候輕裝突襲的原因。”
“我們的腳步不用快,彆忘了我們的任務是吸引江淮南軍注意,真正的主力可不是我們。”
“是!”陳昶點頭,繼續與朱高煦聊起了其它事宜。
時間一點點過去,他們也走過修複好的橋梁,繼續向前方進軍。
直到黃昏,他們抵達寶應縣南麵的槐樓鎮,而這裡的百姓似乎已經聽說了渤海軍即將到來,因此全部逃的不見了蹤影。
槐樓鎮緊鄰運河,但此刻運河的船隻憑空消失,顯然盛庸走在了他們前麵,並調走了所有運河船隻。
“殿下,沒有發現行軍的蹤跡,南軍應該走的是運河西邊。”
槐樓鎮內,朱高煦難得坐下休息,便見陳昶前來彙報消息。
對此他倒不覺得奇怪,盛庸從沐陽出發,一路走運河旁的官道,直線距離和道路暢通無阻的情況下自然要比他們更快,哪怕是朱高煦拋下火炮,輕騎突襲也追不上他,淮南的水網,就是天生克製北方的騎兵。
何況既然知道自己渡過淮河,盛庸自然不會傻乎乎的走運河東邊的官道,想來應該是走西邊的官道,然後南下運河,繞到揚州城西麵進城,不給自己奇襲他的機會。
“他應該快抵達揚州了,隻要他到揚州,朱成功那邊就可以行動了。”
朱高煦目光沉著,並不以盛庸抵達揚州而視為失敗,反而覺得盛庸的抵達,會讓整個江南將注意力集中在揚州……
“聽說沒,叛軍快打到揚州了!”
“打到揚州?那不是快打過長江了?”
“京城還安全嗎?”
“京城肯定安全啊!你沒見這幾天江東門擠滿了人,那些都是從江北逃難來的。”
如朱高煦預料的一樣,當他率軍馳騁淮南,盛庸帶兵入駐揚州的消息傳開後,整個江南人心惶惶,尤其以揚州、通州等江北百姓最為惶恐。
以往生意一般的渡船突然火爆,每日都能拉十幾趟,賺的盆滿缽滿。
從三月二十九至四月初一,僅僅三天時間,便有不下三萬人逃到京城,致使京城魚龍混雜,鬨出了許多案子。
這樣的情況,從民間反應到廟堂,致使許多官員都懷揣忐忑。
他們許多人並不知兵,問起長江來,也隻能說出一句“長江天險”,就無法再說其它。
因此在他們看來,賊軍既然已經打到揚州,那距離渡過長江恐怕不遠了。
不過,對於知兵的五軍都督府等諸將來說,他們卻根本不擔心朱高煦能渡過長江。
先不提他還沒打下揚州,就算他打下揚州,也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湊齊一支渡江舟師,他的水師再怎麼犀利,麵對長江口那數十座的沙州炮台,以及滾滾而下的江水,又如何從海口突入?
隻要長江口的水師不出問題,朱高煦就沒辦法渡江,這已經成為眾人的共識。
在這樣的共識下,朱允炆也對長江水師產生了擔憂。
正如眼下的武英殿內,他召集了六部五府在京的官員,甚至連他厭惡的郭英也被召見。
當著群臣的麵,他詢問道:“眼下,諸位愛卿應該都知道,唯有長江水師可保長江,朕雖然信任陳瑄與楊俅,但還是擔心長江水師之中有些彆有用心之人。”
“因此,朕想詢問詢問,要不要對長江水師徹查一番?”
朱允炆一開口,群臣麵麵相覷,黃子澄聞言作揖:“陛下,長江水師理應徹查,不過應該交由陳瑄、楊俅二人徹查,朝廷最好不要派人去查。”
黃子澄想的簡單,楊俅和陳瑄二者,前者的兒子為朝廷戰死,後者與朱棣、朱高煦毫無交集,兩人應該是不可能投靠朱高煦的。
讓他們徹查,不至於將朝廷牽扯進去,不至於讓水師的水兵們埋怨朝廷。
對此,朱允炆頷首,卻還是不放心:“長江沙州與南岸的炮台,是否要交給衛所接手?”
“陛下……”齊泰站出來作揖:“眼下江東一帶的炮手都是長江水師的,原因就是兵馬都調往了北邊,若是交給衛所的屯兵接手,恐怕不會熟練。”
“陛下!”郭英突然開口,這讓眾人將注意力放到了他身上,同時目光複雜。
朱高煦可是郭英的孫女婿,如果朱高煦真的打進南京,那郭英必然受惠。
這種情況下,郭英不避嫌,居然還主動站出來,這倒是出乎眾人預料。
“陛下,臣以為可以調陳瑄、楊俅入京,由陛下檢測二人忠心,給予賞賜,然後再調他們返回江口駐防。”
郭英的提議很好,但壞就壞在這話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
從他口中說出來的提議,哪怕是好提議,朱允炆也絕對不會接受,誰知道他是在幫朱高煦還是在幫朝廷。
“武定侯建議不錯,不過朕還想聽聽更多的。”
朱允炆笑容和煦,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與郭英關係甚篤。
見朱允炆不理會自己的話,郭英也隻能歎了一口氣。
他固然心疼自家孫女,可他也是朱元璋的郭四。
朱元璋想讓朱允炆繼承大統,他是打心底支持的,奈何朱高煦……
一時間,郭英想到了朱高煦。
現在回想起來,那小子似乎一直不安分,隻是他也沒想到,那小子會鬨得這麼大,居然還繞開了江淮防線,直插揚州。
“陛下可派人賞賜二位,看看二位態度如何,再決定是否召二位入京。”
齊泰眼看朱允炆不答應郭英的建議,隻能換了種方式開口。
果然,在他這麼開口過後,朱允炆也沒有再拒絕,而是頷首道:“既然如此,就按照齊先生的方法去辦吧。”
“此外,朕還想問問,揚州城能守住嗎?”
朱允炆目光直視齊泰,齊泰聞言作揖回禮:“揚州城為太祖高皇帝命人修建,城牆高大寬厚,又有水次倉一處,儲糧數十萬石,足夠城中百姓吃數個月。”
“況且其依托運河與長江,想要運輸糧食和火藥輕而易舉。”
“即便賊軍圍攻揚州,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拿下。”
“陛下北調的旨意已經送抵德州,德州的宋瑄、劉真二人已經率領六萬兵馬南下,隻要吳高快馬南下,應該能在徐州追上六萬大軍,節製六萬大軍南下。”
“此外,青城的李堅所部也開始對登萊發起攻勢,如今渤海水師皆在南邊,登州一地隻有數千守軍根本無力抵擋李堅。”
“屆時三府收複,渤海庶人後路斷絕,唯有死矣……”
齊泰侃侃而談,畢竟在他看來,朱高煦這次輕裝南下就是自尋死路。
那是四萬人,不是四十人,四萬人所需糧食是一個天文數字,而江北之地因為元末殘破,早已不複漢唐、兩宋時期的富庶。
哪怕朱高煦搜刮淮東,頂多也就強撐兩三個月罷了,屆時李堅和李景隆應該能解決登萊,擊退朱棣。
隻要他們調整兵馬南下,朱高煦這四萬人都得覆沒淮東。
“如此,朕就放心了。”
眼看朱高煦打到揚州,朱允炆倒是聽勸了不少,除了調動兵馬保護江南,其它行動他也不再乾涉。
如此一來,倒是給了李景隆自由發揮的機會……
《渤海紀事本末》:“上至淮南,庸以揚州自守,建文君調堅將兵四萬攻青州,高馳援南下,與瑄、真合兵六萬往揚州去。”
《明世宗實錄》:“上兵淮南,諸府縣皆降,庸不得已,走河西南下入揚州,建文君恐揚州有失,調高大軍十六萬馳援,又遣堅兵十萬攻青州。”
“上聞曰:“建文君懼我,雖數十萬眾奈何?”率兵往揚州而去。”,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