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南和安南不一樣,雲南爆發動蕩後,由於每年二百餘萬貫的金銀銅礦,大明會拚死將任何動蕩彈壓下去。
可安南的的金銀銅礦不如雲南豐富且不提,開采難度也不低,比較容易開采的鎢礦、鋁土和稀土在這個時代又沒什麼作用。
更重要的是,雲南的價值已經被朱高煦挖掘出來了,眼下雲南的礦產已經在他的指點下被探明大部分,甚至到清朝嘉慶,雲南的金銀銅礦探明情況也不如現在。
正因如此,大明才能從西南獲取每年二百餘萬貫價值的金銀銅錢。
也是因為如此,滿朝官員都不抗拒對雲南的投入,因為他們知道對雲南投入越大,雲南的回報就越高。
相比較之下,開采難度不低還沒有基礎的安南對大明的吸引力甚至不如孤懸海外的呂宋大。
隻有物理快速的辦法,才能讓大明在交趾這片土地上獲取到這個時代最為珍貴的土地資源。
朱高煦雖然沒有掌握安南的耕地情況,但從他們能養活三百萬百姓來看,耕地應該不低於一千萬畝。
如果能通過正常的戰爭來減少安南的數十萬男丁,那就能多出二三百萬畝耕地。
這些耕地如果發給遷徙安南的衛所漢人,那便能讓漢人在當地站穩腳跟。
隻是這樣的辦法,朱棣敢不敢用就另說了。
想到這裡,朱高煦看向了朱棣,可朱棣顯然不希望用這樣血腥的方式拿下安南。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朱高煦開口提醒一句,他可不希望大明像曆史上一樣既要還要,最後弄得兩頭不是。
但凡明軍在安南堅決點,黎利連蹦躂的機會都沒有就被鎮壓了。
隻是即便他這麼說,朱棣卻還是搖頭道:“朝廷可以效仿盛唐,將安南的男丁遷徙到兩廣,再在安南多置衛所。”
“那要置多少衛所?”朱高煦當著諸將的麵質問朱棣,朱棣卻在盤算過後開口道:“三十個衛所如何?”
“三十個衛所最多能拉出五萬戰兵,想要控製安南怕是不容易。”朱高煦搖了搖頭。
“六十個衛所,十萬戰兵搭配你的火器,足夠彈壓他們了。”朱棣似乎下了決定,並勸阻朱高煦道:
“軍隊開啟屠刀容易,想要收回就困難了,你為將多年,應該了解。”
“是”朱高煦在心底歎了一口氣,但很快又察覺了朱棣的心思。
顯然,朱棣是認可自己所說的快辦法,隻是他不想讓朝廷的軍隊乾這種事。
既然如此,那不讓朝廷的兵馬乾這種事不就行了?
“征討安南如此人口龐大的叛逆,僅憑朝廷的八萬兵馬顯然不足,不如向三宣六慰和各地土司征調兵馬如何?”
朱高煦準備讓土司背黑鍋,反正大明要改土歸流,到時候完全可以用土司在安南劫掠作為借口之一。
土司軍隊的紀律肯定不能和明軍相比,隻要沒人管他們,他們能把安南的地皮都刮乾淨。
“你覺得征調多少合適?”
朱棣果然認可了這一辦法,朱高煦聞言也看向了椅子上的沐春。
“敢問黔國公,雲南、廣西及四川行都司、貴州、三宣六慰等地土司可以征調出多少兵馬?”
“十餘萬……”沐春的政治頭腦不比沐英差,對於這父子二人的戲碼他已經看了個清楚。
“能征調多少就多少吧。”朱棣開口定下征調數額,沐春聞言便知道朱棣想用征討安南來消耗土司的實力。
隻要明軍使用火炮轟開安南城門,然後派土司軍隊率先入城,那都不用自己吩咐,恐怕他們自己……
“好了,事情便這樣定下了,明年入冬出兵安南,若是雲南廣西的糧草不濟,便從四川和湖廣調遣。”
朱棣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畢竟說多錯多。
見此情況,沐春等人也先後起身作揖:“臣等告退……”
說罷,他們緩緩退出武英殿。
在他們走後不久,朱棣才看向朱高煦:“日後這種事情,你還是少在諸將麵前說,理應在私下說,而且最好隱晦些。”
“兒臣謹記。”朱高煦頷首應下,朱棣見狀也開口道:
“你能從安南那裡弄來這麼詳細的情報,看來你的西廠辦的不錯。”
這是朱棣首次提及西廠,同時也在試探西廠對外的情報能力。
他將朱高煦能掌握安南情況的事情歸結到了西廠身上,但實際上朱高煦能這麼清楚安南的人口情況,是因為他前世看書的時候曆史寫過這一篇章。
那篇文章裡貼上的都是明軍征討安南後清點的數據,不僅有人口情況,就連安南有幾頭牛、幾匹馬、幾艘船、幾頭大象都寫了個清楚。
唯一的缺憾就是耕地情況沒有寫,不然朱高煦所掌握的情報還能更準確。
不過既然朱棣把自己的情報來源歸結到西廠身上,朱高煦也剛好將計就計。
“確實如此,西廠主要對外。”
朱高煦坐在了一旁椅子上,對朱棣“開誠布公”的給出回答。
朱棣聽後,臉上也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隻是這表情沒持續太久,他便暴露了本性。
“你說安南的情況你掌握的這麼精確,那漠北韃靼和瓦剌的情況,還有你早年說過的帖木兒國的情況如何?”
朱棣詢問韃靼和瓦剌是本能,詢問帖木兒國則是因為早年朱高煦誇大的太厲害,以至於現在的大明都還在防範帖木兒。
“瓦剌和韃靼本部也就幾十萬口,能拉出的明甲戰兵頂多十萬。”
“至於西邊的帖木兒,他眼下正在波斯與波斯人交戰,根本無力東侵。”
“況且據兒臣消息所知,彆失八裡(東察合台)新君對於帖木兒並不服,試圖依仗朝廷去對抗帖木兒。”
朱高煦將自己知道的情況大致說出,可能細節上有差誤,但總體來說應該沒問題。
“嗯……北邊的消息倒是與俺知道的差不多。”
朱棣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隨後才開口道:“安南的事情,你自己看著去辦,遷徙人口的事情,俺準備從廣東遷徙廣西,從廣西遷徙至安南。”
“第一批至少遷徙二十萬,設立三十個衛所,然後陸續還要遷徙。”
在人口遷徙上,朱棣的想法和朱高煦差不多,不過朱高煦想遷徙的更多些。
“可以從福建遷徙至廣東,廣東遷徙廣西,廣西遷徙安南。”
“兒臣估計在二十年內遷徙百萬漢民入安南,那安南就能被朝廷徹底掌控了。”
朱高煦說出自己的想法,可朱棣卻皺眉:“福建人口並不多,遷徙當地會不會被抵製?”
“不會。”朱高煦搖搖頭,他很清楚福建的情況,因此和朱棣解釋道:
“福建因為閉塞,存在的家族與鄉紳富戶並不少,單論人口來說,福建人口四百萬,耕地卻隻有一千二百餘萬。”
“三畝地能否養一人,父親應該比兒臣了解,但從耕地和人口來說,福建已然十分危險。”
福建的土地問題在明清尤為嚴重,由於地方閉塞,因此朝廷往往不重視這裡。
可是實際從永樂後期,這裡的階級矛盾便十分明顯,宣德年間朱瞻基的坐視不理,更是讓福建矛盾加重。
到了正統年間,朱祁鎮的目光還停留在西南的時候,福建礦工發生起義,原本隻是幾千礦工不堪礦課壓榨的起義,卻因為土地矛盾而迅速發展為十數萬人。
朱祁鎮派陳懋出兵鎮壓不久,北邊瓦剌叩關,然後朱祁鎮就陷入了三線作戰的局麵。
再往後便不用多說,朱祁鎮堅持三線作戰,結果被抓到了漠北當留學生。
總之福建礦工起義的問題,本質也是利益和資源分配問題。
福建的礦課負擔確實重,但普通百姓的負擔也不輕。
三畝地即便產出六石糧食,上交官府後便隻能緊巴巴的過日子,一旦家中人口增多,都不用幾代人,隻需要再多一代人,那就會遭遇吃不起飯的情況。
閩浙兩地百姓從永樂後期開始,就一直麵對這種局麵,經過正統年間鎮壓後矛盾被緩解,可到了明代中後期,討生活的百姓隻能走私去南洋生活,因此嘉靖年間的走私商人和倭寇也主要以福建、浙江為主。
朱高煦可以篤定,隻要他開出足夠豐厚的遷徙條件,那彆說遷徙廣東,就是直接遷徙福建百姓去安南,他們也敢舉族搬遷。
“反正安南的事情,俺今日開始就交給你了,俺不再插手,但是北邊的事情都得俺過目再拍板。”
朱棣對朱高煦處理政務還是比較放心的,隻要他步子不邁太大,那基本就不會有什麼問題。
他現在想的,是在平定安南後,如何出兵收下漠東。
“兒臣領命。”朱高煦應下,不過還是補充道:“漠東收複後,可以慢慢增設衛所……”
“行了”朱棣打斷,話語中透露著埋怨:
“俺要打你不讓,現在還沒打你就想著後麵的事情,你先把安南的事情弄好再說吧。”
說罷,朱棣拿起了一份奏疏,靠在龍椅上,用奏疏擋住了與朱高煦對視的目光。
“嗬嗬,既然如此,那兒臣告退……”
見朱棣這副模樣,朱高煦便輕笑著作揖回禮,隨後笑聲爽朗的離開了武英殿。
倒是在他走後,朱棣放下奏疏抓了抓胡子:“安南……”
他呢喃著安南,緊接著嘖嘖幾聲:“跟老二一比,俺都覺得俺太聖賢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