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苛捐雜稅
“誒,叫爹……”
“爹——”
“誒,對咯!”
京城漢王府內,二十三的朱高熾舉著三歲的朱瞻基,閒著無事逗著玩。
隻是他這樂嗬的模樣沒持續兩秒,急促的腳步聲就從殿外傳來了。
等他連忙把兒子抱回懷裡,張氏也火急火燎的走了進來。
“怎麼了,火急火燎的。”
朱高熾抱著朱瞻基,倒是有種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淡然。
“老三和太子在春和殿打起來了!”
張氏一開口便把朱高熾嚇得一激靈:“老三還活著嗎?”
“被幾個護衛架去大教場了,說是要在裡麵參訓到自省。”
張氏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朱高熾也連忙抱著兒子坐到一旁。
“老二主動打的老三?”
“不是,是老三先對太子動手的。”張氏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後才說道:
“我聽說這次是老三在趙王府裡和長史顧晟說自己有天子氣,然後這事情被太子知道了,然後太子就召他去春和殿。”
“我說昨天為什麼老三讓三妹去東宮想著延遲就藩,原來是打著這個主意。”
“該!”聽張氏說了前因後果後,朱高熾反倒是站到了朱高煦這邊。
“你不心疼?你平日不是最心疼老三嘛。”張氏詫異看著朱高熾,但朱高熾卻抱著朱瞻基起來,把他交給了旁邊的女官。
甩了甩發酸的手,他這才與張氏嘮道:“老三要是真造反了,你以為我們這一家子能好好的?”
“到時候廟堂上肯定牆倒眾人推,一堆人說我也早就暗地裡想造反了。”
“到時候彆管老二信不信,總之我們這家肯定被掀個底朝天。”
“哼!”張氏哼了一聲,不滿對朱高熾道:“要我說,老三就是伱和陛下慣出來的,娘那邊都說他多少次了,每次說他都是你和陛下去保他。”
“我看太子這事做得對,換做旁人心狠一點的,老三的頭早就滿地滾了。”
“誒誒誒……”朱高熾連忙打住,摸著張氏的小手樂嗬嗬:“老三要真死了,那就算老二不殺我,我遲早也得自己嚇自己,把自己給嚇死。”
“你怕什麼,他殺老三又不殺你。”張氏還沒拎清,朱高熾卻教道:
“你看啊,老二要真殺了老三,那他下麵人會不會覺得老三都殺了,殺個老大也沒什麼?”
“你說說,到時候這天下有多少人想要我這條命?”
張氏倒是認真聽了,同時也提出問題:“照你那麼說,我們去雲南還得被人針對啊?”
“那倒是不會,我們要是真走了,沒多久廟堂上的人就把我們忘了。”朱高熾擺擺手,同時靠在椅子上,舒坦道:
“老二這出手大方,去了雲南我們有莊田還有俸祿,到時候找個機會把手上的護衛給交上去,說不定俸祿還能再漲漲。”
“護衛你都交?”張氏驚訝:“我看那些叔叔兄弟可都把護衛當個寶一樣護著。”
“旁人能留著,我留著能乾嘛?”朱高熾站起身來,當著張氏的麵轉了一圈。
“我騎術不行,身體也不好,打仗是不可能的。”
“我們就藩那地方又是昆明,朝廷駐紮了三萬人在那,要是真的有土司能打到昆明,那我寧可相信北邊的胡人入關把北京給包圍了。”
說罷,朱高熾坐回位置上,雙手揣進袖子之中,順帶看了一眼張氏:“反正呐,朝廷給我們每年一萬五千貫俸祿已經很多了,我們一家子就是天天吃熊掌也吃不完,就這麼著吧。”
“看門護院的護衛呢?婢女和女官、宦官、庖廚不要錢啊?”張氏開始給朱高熾算賬:
“我給你算算,就現在王府這二百護衛每年俸祿就得起碼一千五百貫。”
“王府的女官、宦官和婢女加起來一百多人,起碼得兩千貫。”
“我們一家子的湯飯銀,還有王府上下三百多張嘴,還有馬匹和耕牛這些雜七雜八的,每年什麼都不乾就得吃去五千貫。”
“這還是按照江南的物價來算的,要是去了雲南,說不定物價更高,護衛和女官、宦官也得招募更多,到時候你這一萬五千貫……”
說著說著,張氏突然說不下去了,因為她不管怎麼算,這一萬五千貫都多到花不完。
除非要養兵,不然這一萬五千貫還真的不是那麼容易花完的,更彆提漢王府還有不少布匹香料和五千畝莊田了。
對於莊田,朱高煦更改後的製度是莊田的賦稅交給布政使司,再由布政使司轉交給藩王。
也就是說,五千畝莊田按照各省每畝田賦收取賦稅後就是漢王府的額外收入。
按照洪武舊製來說,雲南平均每畝田賦定額是十二斤糧食,因此收到的田賦糧正常情況下是四百石,加上各類雜項差不多五百石左右,折色後差不多是二百貫。
不算太多,但加上布匹綢緞和香料什麼的,基本能湊足一千貫,因此漢王府的宗祿收入是一萬六千貫。
如果朱高熾身體夠強壯,能生出足夠多的郡王,那每個郡王的俸祿還有三千貫。
不過為了防止藩王們借此斂財,朱高煦也規定了親王、郡王等宗室俸祿要等到就藩或及冠才能如期發放。
如此一來,倒是杜絕了許多藩王試圖生孩子來斂財的想法,畢竟這個時代的夭折率太高了,能活到成年的能有多少是很難說的。
“我說老二出手大方吧?”
瞧著張氏說不出一個所以然,朱高熾也趁機顯擺了一把,並進而說道:
“老三這次有苦吃了,我們也不要耽誤,等什麼時候雲南那邊來了消息,我們就趁早去就藩。”
朱高熾看向殿門,帶著幾分感慨:“這京城可不好待啊……”
他的話像是一陣風,直接吹向了城外。
南京外城麒麟門外,一輛馬車與二十餘名騎馬的便衣兵卒停在了官道旁的鄉道上。
雖然已經是十月末,但此刻官道兩旁四周的耕地卻依舊有不少人在勞作的身影。
在後世的農村,除了少部分地區以外,冬季無疑是農閒時刻,尤其是農曆的十月尾巴,很多農民都會賦閒在家。
相較於後世,古代的農民可以說是全年無休。
“看樣子還得忙到冬月中旬……”
朱高煦的聲音在馬車內響起,熟悉江南農務的他隻是一眼便知道了百姓們在忙碌什麼,需要忙碌到什麼時候。
冬季是農民整修農田和耕牛的最佳時機,他們往往會利用冬至這一節氣的休整期,對農田進行整地修整,清除雜草並翻耕土壤,以便為明年的春耕做好準備。
同時,他們還會檢查耕牛、騾子、挽馬的體況,給予適當的養護,使它們在來年的農田作業中發揮最佳效能。
如今的耕田間,便充滿了修整耕地的農民身影,以朱高煦的經驗來看,這些農民起碼要忙碌到十一月中旬乃至下旬。
以朱高煦的體感來說,他覺得明初的氣溫要比後世冷,因此等到十一月中下旬,興許江南一帶也已經進入零度以下了。
屆時這些百姓為了修整農田,少不了會在手上留下一些凍瘡。
等入了臘月,他們還不能休息,等抓住時間將收獲的糧食加工為成糧,同時製作醬料等食物。
一些家境不好的,還會在家裡編織草鞋、簸箕等商品,以此賺取額外的收入。
看著他們的情況,朱高煦倒是沒有打擾,而是默默記下這一切,同時拿出了一本文冊記錄。
在這本文冊上寫明了各省的田畝數量,以及人口數量,還有需要繳納多少稅糧,平均每畝稅糧食多少斤等數據。
大明的田賦是定額,隨後根據百姓的上、中、下三戶身份平均分配定額的田賦。
這樣的好處是從紙麵來看,百姓的負擔都不大,但壞處就是一旦執行起來會有許多可以偷奸耍滑的地方。
把上等水田改為旱田,把上戶身份改為下戶都是小兒科了,過分些的直接把上等水田改為山地,甚至夥同地方官員,勾結他們把本該屬於自己頭上的賦稅轉嫁給毫無背景的平頭百姓。
站在朱高煦的角度,他是希望不要弄得太繁瑣,而是一刀砍下,直接定為十賦一。
但是治理國家不能憑借個人想法,還得根據現實情況來進行更改。
田賦十賦一、商稅十稅一的政策已經在山東施行了,可由於官員數量不足,永樂元年的山東稅收情況並不如朱高煦預想的那麼樂觀。
朱高煦翻到了代表山東的那一頁,其中寫了許多關於山東的稅收,由於朱高煦廢除了山東的雜項稅收,因此整頁紙上十分乾淨簡短。
【山東布政使司有田五千七百四十六萬二百餘三十七畝六分地,實繳田賦四百五十二萬三千四百六十七石半,商稅三十六萬四千七百二十五貫三錢四厘。】
今年山東繳納了四百五十二餘石稅糧,相比較洪武年間二百八十五萬的稅糧,直接增加了一百六十七萬石。
看上去百姓的負擔加重了,但實際上是減輕了,因為山東並沒有進行徭役,也沒有征收各類人丁絲絹的雜項,隻保持了在各縣城門收取的商稅,數目也十分可觀。
但即便如此,它卻並沒有達到朱高煦的預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