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先將艦炮和岸防炮、攻城炮的鑄造給停下,全力鍛造野戰炮來滿足北征和南征的需求?”
“嗯,照你說的辦吧。”朱高煦頷首,緊接著詢問道:“近來女真招撫情況如何,孟章可有書信南下?”
由於已經是三月末,按道理來說渤海的長春府已經能往南邊送消息了,因此朱高煦才會詢問亦失哈。
“孟章確實有消息,不過不是奏疏,是傳書。”
亦失哈從散亂的桌上找出了一個拇指粗細的竹筒,然後從中抽出紙條遞給朱高煦。
朱高煦拿起放在一旁的放大鏡,仔細看起了其中內容。
一張紙條上密密麻麻寫了數百字,饒是朱高煦也看得十分難受。
花費一字時,他總算看完了紙條上的內容,大致意思就是入冬前有十餘個北山、東海女真部落相繼投靠,此外前元合蘭府的女真人也居然派人前往吉林投靠。
前往吉林的人是完顏氏的阿哈出,而跟隨他出使的人是一個叫做猛哥帖木兒的斡朵裡女真人。
“猛哥帖木兒……”
朱高煦表情古怪,這名字他似乎似曾相識,仔細想了想後才反應過來,這不就是老奴的祖先麼。
這群人的想法很簡單,就是請求朝廷賜予一塊地方給他們生活,而朱高煦看到這裡立馬就嘴角掛上了笑意。
“告訴孟章,委任阿哈出為建州左衛指揮使,委任猛哥帖木兒為建州中衛指揮使。”
“建州左衛要設在合蘭河以南,建州中衛要設在前元的海陽站一帶。”
朱高煦說罷,不忘補充道:“發給他們甲胄和兵器,官服印信,讓他們為朝廷複設建州二衛,並派遣將領教他們練兵和兵法。”
“是……”亦失哈先應下,而後才忐忑道:“可殿下,那塊地方雖說是前元故地,可眼下卻掌握在朝鮮的手中,我們冒然設立衛所,恐怕會引起朝鮮不滿。”
“伱也說了,前元故地。”朱高煦處理奏疏道:“我大明取代前元,那前元故地也自然所屬大明,朝鮮不問自取,已經犯了天威。”
“你讓猛哥帖木兒和阿哈出在收服合蘭府的所有女真人後,請孟章派遣流官在當地修建城池,設立衙門。”
“如果猛哥帖木兒和阿哈出有反心,那也讓孟章暫時彆管,等北征結束後等我調令。”
朱高煦說著自己安排時,嘴角止不住的笑容,亦失哈也很快明白了他的想法。
“殿下是準備讓這兩個女真人攪動當地的渾水,然後再坐收漁翁之利?”
“差不多吧。”朱高煦處理完一份奏疏,然後與亦失哈對視道:“發給他們甲胄和官服印信,瞧他們能收服多少女真人。”
“如果隻有幾千人,那估計擋不住朝鮮的兵馬。”
“朝鮮若是殺了他們二人,朝廷可以借此名義出兵,朝鮮若是前來外交,剛好可以斥責他們不問自取。”
“總之放出消息去,這塊地方朝廷是勢在必得。”
“武英殿那邊也派人去傳消息給我父親,就說朝鮮若是知道了這消息,肯定會向他求取這塊地方,讓他不要心軟。”
“有了這塊地方,日後遼東的手工就能經過鴨綠江送抵碼頭,走陸路又經海路送至隱歧和金銀島,能省去八百裡路程。”
朱高煦說罷,亦失哈也將此事記下,隨後才開口道:“對了殿下,關外的吉林、遼陽、沈陽三所醫院文冊已經整理,各科已經帶出八百二十七名醫生。”
“嗯,讓他們繼續帶著學,同時把教材也用白話完善好。”朱高煦聽到了關外醫院的消息,不由的點頭,隨後將處理好的奏疏堆放一起。
做完這些,朱高煦才想到了怎麼對付西南那數量龐大的少數民族。
“告訴李景隆,對都掌蠻最好殺其土官,遷其百姓,把他們打亂進入四川,充實四川人口。”
“對於冥頑不靈的也不用遲疑和請示,廟堂的彈劾不用擔心,我會為他擋下。”
說罷,朱高煦看向亦失哈:“我們手下,有沒有可以擔任布政使的官員?”
“若是想找倒也能找到,就是忠心這塊……”亦失哈遲疑,朱高煦聽後搖搖頭:
“忠心不用多管,隻要有能力會做事就行。”
“吏部左侍郎蹇(jiǎn)義倒是個人才,出身在巴縣,太祖高皇帝誇他為人質樸正直,陛下也誇讚他秉心正直,淳良篤實,裨益國家。”
亦失哈說出了自己打聽到的人,朱高煦聽後想了想,著實想不起來這個蹇義是什麼來頭,似乎書上看過,不過內容記不太清楚了。
“你派人詢問他是否願意出任四川承宣布政使,若是願意便將他帶來。”
朱高煦說罷揉了揉眉心,亦失哈也躬身作揖,派人去請蹇義。
休息了片刻,朱高煦繼續投入政務之中,直到半個時辰後才聽到了腳步聲。
亦失哈看了一眼殿門,隨後對朱高煦開口小聲道:“殿下,蹇義來了。”
“請他進來吧。”朱高煦頭也不抬的吩咐,同時加緊將手中奏疏處理。
十幾個呼吸後,等他再抬頭時,已經進來等了許久的蹇義才躬身作揖:“吏部左侍郎蹇義,參見殿下。”
東宮不興跪拜的消息早已傳出,蹇義自然也沒有進行五拜三叩。
“賜座。”朱高煦吩咐亦失哈一聲,隨後看著蹇義坐下才開口道:
“我一直覺得,為官者要做的就是造福百姓,其中可以分為三個步驟,即自己、家鄉、天下。”
“當然,你也可以用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來對照。”
“我聽亦失哈說你是巴縣人,而且我爺爺與父親也多次誇讚你,故而想讓你擔任四川布政使。”
朱高煦說罷,坐視蹇義態度,而蹇義也沉默過後開口道:“臣鬥膽詢問殿下,這個四川布政使與現在的四川布政使有什麼區彆。”
“自然是有的。”朱高煦並不遮掩,而是直截了當道:“若說山東是新政的北方試點,那四川就是新政的南方試點。”
將四川作為南方試點,這是朱高煦深思熟慮後決定的,因此麵對蹇義的詢問,朱高煦也解釋道:
“我翻閱古籍,四川人口從南宋巔峰時期的一千三百餘萬,驟降到蒙元一統後的五十餘萬。”
“明夏時期四川穩定恢複到七十五萬,之後又被朝廷接手,曆經二十二年時間才恢複到一百四十六萬口。”
“雖說眼下還沒有清查人口,但按照過去的增長速度來看,現在恐怕已經恢複到了二百萬口。”
“至於耕地,南宋巔峰時期,四川的耕地在二千二百餘萬畝左右,而洪武二十四年所寫為一千零七萬畝,實際恐怕不下一千二百餘萬。”
朱高煦先說了四川的人口和耕地情況,然後才說起四川的新政問題。
“我準備讓曹國公將貴州宣慰司等地的百姓遷移至四川,充實四川人口,並在四川大開官學,對四川的吏治進行改革。”
“以四川之口數,最少需要五千名吏員和六百名官員才能處理好政務,並且能將田畝丈量,取消雜項,施行十稅一的田賦與商稅,降低百姓負擔。”
“除此之外,貴州宣慰司及四川東南的長江以南部分地方也要劃歸貴州,以減輕四川行政壓力。”
“這些做好之後,四川也應該開辦義務官學,隻收取書本費,不收學雜費,免費為學子提供一頓午飯。”
“我想,這些東西都是能降低四川百姓負擔的政策,如果由你這個四川人操持,那四川百姓的接受程度也會高些。”
“況且,四川的鄉紳富戶勢力不大,無法與朝廷對抗,四川的新政會比山東施行的更快更好。”
朱高煦說完了自己想說的一切,蹇義全程聽完,不得不佩服朱高煦對四川的古今了解。
作為吏部左侍郎,山東新政他自然一直在關注,同時也看到了許多好處。
不得不說,提升吏員待遇確實增加了開支,可官派吏員也減少了貪腐案例。
大明在洪武年間雖然田賦定額三千萬石,可實際上百姓承擔的卻是四千萬、五千萬乃至六千萬石。
因為胥吏的素質參差不齊,因此他們發明的“淋尖踢斛”可以說坑害了無數百姓。
這種情況不止是大明存在,而是曆朝曆代都存在。
自古而今,許多皇帝隻看紙麵收稅,覺得自己不過每畝收二三十斤米,怎麼就會讓百姓活不下去,揭竿而起。
可實際上,他們收的這二三十斤米,是下麵那群胥吏盤剝吃飽過後的殘餘,二三十斤米的背後可能是五六十斤,乃至上百斤的稅收。
土地兼並其實並不可怕,交不上稅才可怕。
地主雇傭佃戶也並不是那麼黑暗,大部分地主還是知道體恤佃戶的,因為他們知道隻有這樣才能長久。
不過對於胥吏來說,大地主他們惹不起,那就隻有去盤剝中小地主和富農。
在胥吏的盤剝下,當這群中產被慢盤剝滅亡,那連帶的大量佃戶也失去了活路。
土地撂荒、揭竿而起就是常態。
整頓吏治,這才是一個王朝能長治久安的最好辦法,而這個辦法朱高煦已經給出來了。
關外的教學方式加上成體係的培養,可以說關外每年都能踴躍出大量需要養家糊口向上爬的學子。
隻要能為他們安排工作,他們就會儘心儘力的去辦事,而且就蹇義的觀察來看,他們的道德比起普通胥吏來說要高不少,腐化的速度不算太快。
即便腐化,朝廷也能嚴厲反腐,毫不擔心沒了他們,地方就無法運轉,因為在他們身後還有大批等著這個位置的學子。
就山東新政來說,如果真的能照辦進入四川,蹇義認為四川百姓的負擔確實會減輕許多,因此這一刻,他也變得動搖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