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殘暴”,單說禮儀舉止的話,東宮的朱高煦可比朱棣和高皇帝有舉止多了。
“快停了。”
朱棣突然開口,這讓眾人紛紛向外看去,都覺得不太可能,畢竟這雨下了不過兩字時,而且看架勢還是暴雨,沒有減退的模樣。
隻可惜,他們剛剛認為不可能,那雨便驟然間變小,不到一字時便徹底停下了。
“看看,沒見識了吧?”
朱棣調侃著驚訝的群臣:“塞外的天就是這樣,如果我們提前一個月來,還能遇到沙塵。”
“不過這個季節也好,從全寧衛往北走,靠近哈剌溫山的地方有很多野韭菜和沙蔥,很好吃,你們打獵不行,到時候可以多采點兒,燉羊肉提鮮……”
此時此刻,朱棣仿佛化身荒野求生達人,給解縉等人講解起了如何在草原生存的事情。
例如打黃羊、摟兔子、采集野菜等等事情他都知道,聽得解縉等人頭痛欲裂,卻又不得不聽。
良久之後,隨著暴雨徹底結束,朱棣看著一片狼藉的營地,隻能遣散了解縉等人。
見可以告退,幾人也好似逃跑般離開了此地。
“嗬嗬……”朱棣望著他們的背影發出嘲笑,王彥也湊上前來:“陛下是故意捉弄他們吧?”
“是故意的,誰讓他們總覺得北方的百姓就是蠻子!”朱棣直言不諱:“俺還覺得他們是老蠻子呢。”
罵了一嘴,朱棣便看了一眼天色,轉身看了看堆積的奏疏,不由惆悵:“俺這奏疏還一份未動,估計要忙到子時了。”
“隻是相比較老二那邊,俺這裡的奏疏倒是不算太多……”
原本覺得自己很慘的朱棣,一想到更慘的朱高煦,他當即高興捋了捋胡子。
然而在他高興的時候,身處南邊的朱高煦卻躺在靠椅上,在殿內燭光之中享受著靡靡之音。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炊煙嫋嫋升起,隔江……”
“不對不對,這裡是隔江千萬裡,而不是隔江~千萬裡。”
靠在春和殿內,已經亥時的朱高煦還在處理奏疏,不過工作效率卻不快,因為他在忙著調教樂師。
擺弄樂器的數十名宮廷樂師根據朱高煦所哼唱的曲子填譜,然後在朱高煦的教導下開始演奏。
樂師們齊聲演唱,琴瑟笙簫先後登場,又有數十名身材豐腴,腰部纖細的樂女舞蹈,這一幕哪裡是朱高煦能抵抗住的。
他坐在椅子之上處理奏疏,處理一本就停下來看一會。
朱棣北上的這些日子,朱高煦一連帶著樂師們譜了三十多首曲子。
一些曲子他忘了大概,但哼唱間便被宮廷的樂師們編為一首新曲並填詞。
隨著最後一本奏疏處理完畢,朱高煦也聽著一首《菊花台》走進,並示意其中一名樂師把琵琶交給自己。
琵琶到手,他便開始彈奏,在那六尺身高下,不足二尺的琵琶顯得有些迷你,但朱高煦依舊彈得忘我。
四周樂師主動降低自己的聲音,以他的琵琶為主,這種享受倒是讓朱高煦難得精神放空了一會。
“我送你離開,千裡之外,你無聲……”
朱高煦彈著那琵琶,時不時張口豪邁的唱了起來。
原本的大時代烽火兒女情愫,硬生生被他唱成了送朱棣北征漠北,金戈鐵馬的感覺。
如果不是宮廷樂師技藝精湛,跟著朱高煦的歌聲變調,那恐怕朱高煦會把《千裡之外》唱出痛擊北元的感覺。
“我送你離開天涯之外,你是否還…咳咳!”
由於唱的太久沒喝水,朱高煦不由咳嗽了幾聲,整個樂隊立馬停下了演奏。
亦失哈見狀連忙遞上茶水,朱高煦也單手接過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並回味起了自己的歌聲。
“嗯,這古代練歌房也不輸KTV嘛。”
朱高煦吧唧兩聲便發出感慨,卻也不想想誰人能有他這條件。
“殿下譜的曲子,所填詞句,演唱方法都彆具一格,依臣之見,可將此唱法編為宮廷體。”
樂官上前獻媚,朱高煦卻不以為意:“聽得儘興就行,稍許我再帶你們譜西南的民謠。”
“臣領教令。”
樂官應下,隨後退回自己的位置上。
朱高煦見狀便讓他們自己發揮,自己聽著樂曲走到了偏殿的榻上,盤腿坐下,看著那數十名樂女舞蹈同時,不由露出滿意的目光。
“殿下,要叫出兩個人來侍奉嗎?”
亦失哈見朱高煦目光都在樂女身上,便下意識詢問起來,可朱高煦卻搖頭:“女人後寢宮有的是,我隻是單純看舞蹈罷了。”
“是。”亦失哈聞言便不再開口,隻是過了片刻讓人端來了夜宵。
朱高煦雖然吃的不算特彆好,但吃飯的次數還是挺多的。
一盤烤羊排,外加一碗棋子麵便是夜宵,而他也一邊吃一邊看那舞蹈。
看了許久,似乎覺得有些乏了,他這才揮了揮袖子:“都退下吧,今日到此為止。”
“臣等告退……”
樂聲停下,樂官率領樂師樂女紛紛退下,朱高煦也偏頭看向亦失哈:“南北之事如何了?”
“北邊陛下應該已經抵達全寧,孟章率領甘越已經在肇州等著陛下消息了。”亦失哈習慣了朱高煦的思緒跳脫,因此在他提問後便不假思索回答起來:
“南邊遷徙發配了五萬六千餘人,大部分都在紅河以北的地方建設混凝土石堡來籌備百戶所,有一百二十個百戶所石堡,分布整個紅河以北。”
“此外,沐春等人已經撤兵,如今安南僅有傅讓麾下的兩萬八千東路軍,以及遷徙過去的一萬二千屯兵,還有海軍的一萬八千多人。”
亦失哈彙報完,朱高煦將手中吃光的一根羊排丟在餐盤中,擦了擦嘴:“也就是說,安南僅有兵四萬。”
“回殿下,是如此。”亦失哈承認過後也詢問道:“鄭和詢問什麼時候船隊可以繼續南下。”
“讓他酌情決定,如果兵員不足就返回廣州招募。”朱高煦端起棋子麵,吃了一口後才吩咐起來。
整個過程中,亦失哈總是不斷點頭表示知道了,朱高煦則是在詢問了南北之事後提及了江南的事情:“今年的鄉試卷子都發下了嗎?群臣看到後有什麼反應?”
“反應不小。”聽朱高煦詢問這件事,亦失哈麵色略微凝重,可朱高煦依舊穩如泰山。
鄉試通常在八月初九舉行,考試主要分為三場,第一場主要是三道四書題,四道經義題,以及五言八韻詩一首。
第二場則是以五經題,詔判表誥題為主。
第三場則是以當下時務的五道策題為主,需要考生根據結合經史典籍,根據當時的時事政務發表議論或者見解。
從這三場考試的內容上可以看出,儒家經學是鄉試的主要核心內容。
鄉試若是考中,便可稱舉人,其中第一名則是稱解元。
對於這些東西,朱高煦不能說都做了更改,但也不能說保留了很多。
三場考試沒有變化,但第一場的四書經義題目隻有六道,新增算術一道。
第二場的五經題,詔判表誥題沒有做出更改。
第三場的策論被精簡,給出的題目有四道,分彆是國外、藩屬、政務、軍事等四道策論。
這四道策論的題目,分彆是“韃靼與大明問題”、“大明與藩屬問題”、“朝廷內政要務問題”、以及“朝廷軍事兵馬問題”。
韃靼與大明是軍事和、政治、外交問題,與藩屬是外交和經濟問題,朝廷內政要務則是對民間那些雜項和胥吏盤剝的問題,朝廷軍事兵馬主要以衛所製度作為問題。
這些策論如果能冒出幾個驚豔之才,那朱高煦就沒有白出。
另外單從科舉製度來看,朱高煦的改動不大,隻是增加了算術,並將策論的回答範圍放寬,讓考生可以從經史典籍之中走出,以當下眼光討論當下問題。
雖說改動不大,可科舉的一點改動,都需要考生們花費百倍時間來學習揣摩並回答問題。
地方上的考官們不敢透露題目內容,因為他們清楚誰敢透露題目內容,朱高煦就敢派錦衣衛和都察院拿人。
“今年我們手下的胥吏和學子,有人參加科舉嗎?”
朱高煦詢問亦失哈,亦失哈聽後也頷首道:“報名會考一千六百四十七人。”
“數量不算多,想來還是心虛。”朱高煦聽到數額搖搖頭,不過卻也理解。
說到底,關外學子的底蘊太薄了,在四書五經的賽道上肯定拚不過江南的傳統儒生。
朱高煦放開關外科舉,隻是想看看有多少人敢於報名,而不是真的想要多少人考上科舉,奪得進士的位置。
北卷的解釋權在朝廷手裡,而朱高煦和朱棣就是朝廷,通過建文遺留舉薦製走上來的第一批那數千名關外官員就是日後北卷的考官。
對於這批官員,沒有人能彈劾他們的出身問題,畢竟真要討論起來,他們那群人的屁股也不乾淨。
彆的不提,就拿眼下的殿閣大學士楊士奇來說,他就是走舉薦製的捷徑,而像他這樣的人還有不少。
朱高煦之所以在當初的靖難之役中沒處置他們,就是留著他們來牽製地方上的各股勢力。
兩邊都不乾淨,那占絕大多數的關外派就占便宜了。
“對於參加科舉的考生給予鼓勵,考不中也不要緊,讓他們加深學習便是。”
朱高煦瞥了一眼亦失哈,並緩緩從榻上起身。
兩旁太監為他穿了鞋後,他才走到門口看了一眼高掛的月亮,不由想到了北上的朱棣,臉上也藏不住了笑意。
“老頭,在北邊玩的開心點吧……”,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