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再看看!”聽到朱高煦這麼說,朱棣不信的翻了翻文冊,最後結果還真是他說的那樣。
今年的大明朝,基本沒有什麼進項。
“你這國是怎麼監的?”朱棣不敢置信的看著朱高煦,畢竟在他看來朱高煦可是理財能手。
不過麵對他的話,朱高煦隻能雙手一攤:“今年需要移民的地方太多,花銷太大。”
“安南的治安戰,西南的改土歸流,還有您老人家的漠北征戰,以及陝西、北平等地的韃官、色目官員叛亂。”
“這一年下來,光五軍都督府所上奏的戰事便有大小三百餘場,幾乎全年都有地方在打仗。”
“這東西您也怪不到我身上,朝廷吃下了那麼多地方,打仗打的多是正常的,不信您看看《魚鱗圖冊》。”
朱高煦拿出了《魚鱗圖冊》,朱棣也接過翻看了起來。
沒有出現意外,今年大明的人口和耕地如朱高煦和鬱新估計的一樣突破了七千萬和五億的數目。
西南的改土歸流讓雲南、四川、廣西三省耕地增加不少,人丁更不用說。
除此之外,安南的情況也讓朱棣看的直捋胡子。
“這才三年,俺大明都有七千萬人,五億多畝耕地了?”
朱棣感歎著,同時心中升起自豪感。
就拿這一份功績來說,日後他即便下去,也能在他爹手裡討個好。
“我和鬱新估計的是,國朝大概還有一千萬的隱戶,甚至更多。”
“至於耕地數目,地方上的變化應該不大,主要是耕地的質量不好判斷。”
朱高煦對於耕地數量是沒有太多質疑的,畢竟八千萬人撐死也就人力耕種四億畝耕地,算上其它畜力的話,五億畝倒也能勉強。
他唯一在意的,就是這五億畝土地中有多少是上等,有多少是中等,又有多少是下等。
“土地的問題確實是。”
提起土地,朱棣也表情漸漸凝重起來,並對自己這次北巡的經曆和調查結果說出:
“你那新政辦的不錯,俺倒是覺得可以在日後推廣開來。”
“俺對河南、北平、山東的百姓做了個對比,朝廷給三省百姓定下的定額田賦都不高,算上雜項也基本不超過十五斤。”
“隻是到了下麵那群貪官汙吏征收的時候,十五斤稅糧可以想辦法盤剝出三十、四十斤。”
“你的新政若是能推廣開,那大明朝這五億畝耕地,起碼能交上來六七千萬石田賦。”
說到這裡,朱棣拍了拍朱高煦的肩膀:“老二,你真像俺。”
“您這是誇我還是誇您自己?”朱高煦一臉疑惑,但還是對朱棣的話做出回答:
“我也想把新政推廣,不過現在底層的村官不足,所以即便執行新政,也改變不了現在的情況。”
“今年畢業的學子數量,僅能維持山東官學的第二批教習,保障第二批入學學子的讀書問題。”
“那遼東的學子呢?”朱棣詢問到了關鍵,那就是相較於渤海外,數量更多的遼東學子。
“據俺知道的,遼東的第一批學子有十餘萬對吧?”
朱棣詢問朱高煦,朱高煦聞言頷首:“十萬餘六千餘人,不過其中十六歲以上的隻有六萬餘人。”
“他們會在明年年末畢業,但同時永樂五年二月山東入學學子數將達到二十四萬。”
“這六萬學子需要留下三萬在山東教學,剩餘的三萬則是派往四川。”
“四川?”朱棣愣了一下,朱高煦則是點頭:“對,四川。”
借著這個機會,朱高煦將自己派遣蹇義去四川,準備將四川作為南方新政試點的事情說了出來。
“蹇義那人俺記得,很不錯,為官也十分清廉,這很難得。”
朱棣對蹇義記得清楚,主要還是蹇義在洪武朝就以清廉聞名。
隻是大明的官場不是那麼容易的,除了海瑞這種人,其餘人即便是清官也會被汙濁,哪怕像蹇義這樣的人,有些時候還是得與一些拉幫結派的官員委曲求全。
這次蹇義答應做新政官員,這就說明他要與曾經的那些關係做個了斷了。
單從他的做法來說,很值得欽佩。
“四川才二百餘萬人,你要派三萬官員去?”
朱棣疑惑看著朱高煦,可朱高煦卻道:“這麼做是為了讓四川儘快恢複到兩宋時的繁華。”
“這三萬人除了要在當地充當官員胥吏,還需要走山訪水,把各地廢棄的水利情況都記錄下來,帶著百姓們將這些廢棄水利重新梳理修葺。”
“如果四川能恢複到兩宋時期的情況,那每年能繳納起碼三百萬石稅糧,能支撐起雲南繼續向西南開拓的腳步。”
當下的四川,等於除去川西的四川加重慶和貴州、及雲南滇東北地區。
按照後世的經驗來說,這麼大塊地方能開墾出一億七八千萬畝耕地,單水田都能達到八千萬畝。
然而在當下,它卻隻有一千三百餘萬畝,每年稅糧被朱高煦定額為二百萬石。
“這事情你看著辦,總之這學子你要派往的話,最好先給北方收拾好。”
朱棣個人還是喜歡待在北方,因此在了解底層官員胥吏的盤剝手段後,朱棣現在想做的就是從他們口中把他們吃下的東西全部掏出來。
哪怕與百姓對三七分,北方的情況都會好上許多,更不用說對半了。
“北方是一定要改變的,我的想法就是南北各自建立試點,然後從東往西,從西往東分彆對北方和南方的基層官吏進行改革。”
“不過這個工作量太大,即便是兒臣也不敢確定能否在有生之年完成。”
朱高煦這麼說聽上去有點謙虛,畢竟光遼東和山東二省學子就九十萬,足夠取代數萬胥吏和上百萬的裡長、糧長等村官。
然而人是會變得,想要維持高效廉潔的班子,就得不定時的對班子進行突擊打掃。
這麼來看,九十萬人並不能支撐很久,況且這九十萬人裡不是每個人都適合當教習。
一開始朱高煦是沒得選,所以才把所有識字的學子都當成教習來使。
可問題在於他們本身就是朱高煦揠苗助長的培養起來的“速成教習”,許多人自己的知識都不夠鞏固,一直采取這個辦法維持下去,那肯定會出現路子走歪的事情。
正因如此,朱高煦才會開設太學,才會在太學傳授新的知識。
他現在希望的就是太學學子成長起來,然後作為大明不斷進步的最高學府來帶領大明的教育體係走回正道上。
“學子多了以後,朝廷的開支也會逐漸增大,如今維持山東和遼東的學子就學,每年就需要支出近百萬貫。”
“因此兒臣想,教習還是得精練些,讓太學畢業的學子在地方上興建中學,采取五年教育,進一步培養學子。”
朱高煦說著自己想法,可朱棣聽後卻皺眉道:“按照你的說法,這官學和中學讀完就十年了。”
“十年時間,有幾家百姓能供養起十年不事勞作的學子?”
朱棣不懂教育體係,但他知道百姓的情況。
想讓一戶百姓培養一個十年不事勞作的學子是很困難的,雖說大明的官學不用學費,朱高煦口中的中學大概率也不需要,但問題不是學費,而是紙筆硯墨等費用。
按照當下的價格來說,一個學子上一年的學,在紙筆硯墨上就得投入三五百文。
這筆錢看上去不多,卻是一兩畝地的收成。
天下那麼多百姓,有多少人能在吃飽飯的同時拿出一兩畝地的收成來養活一個學子。
“兒臣知道,所以兒臣會為這群畢業的學子找工作。”
“不管是裡長還是糧長、吏員,按照新政給出的俸祿來說,他們他們的俸祿都不算低,足夠養活一家人。”
“兒臣知道百姓養不起,但百姓如果能養起一個,那便是全家吃喝不愁。”
朱高煦與朱棣對視,可朱棣卻遲疑道:“以利驅使,也容易被其所害。”
朱棣說的還算委婉,如果說得難聽些就是這些學子很容易成為一次性耗材,因為常年耗儘家財來維持他們讀書而帶來的貧窮,很容易讓他們在成為基層官員胥吏後變得貪婪無恥。
“總有人能守住本心,也總有人會前仆後繼。”
麵對朱棣的擔心,朱高煦一句話讓朱棣這樣的人都忍不住口乾舌燥。
合著在朱高煦心裡,這些耗費十年心力培養出來的學子隻有幾年的“壽命”,一旦他們把控不住自己,那他們也將被朱高煦所拋棄。
朱高煦不需要吟詩作對的文人,他要的是可流水產生,可流水替換的大批基層官員。
隻要維持住清廉的班子不倒,維持住朝廷的財政情況,那朝廷才會有足夠的錢糧去改善百姓的生活,才有可能讓百姓們過得越來越好。
這番說辭有些牽強,畢竟生產力在這擺著。
但朱高煦也有自己的自信,那就是他相信大明會在這種教育體係和科學重視下培養出科學人才,繼而將蒸汽機、內燃機等科技產物製作出來,將現有的生產力進行改變。
朱棣不能理解,所以在他看來,朱高煦此舉十分危險。
“這件事情,俺還得再好好考慮考慮,你先回東宮吧。”
“兒臣告退。”
見朱棣有些猶豫,朱高煦倒也沒有追著解釋,而是在說完後便起身作揖,緩步走出了武英殿。
瞧著他的背影,朱棣也開始正視起了這個自從南下南京讀書就發生了變化的兒子。
有的時候朱棣都十分懷疑自家老二是不是換了一個人,如果說性格變化還能用浪子回頭來解釋,那腦中學識,以及那種超脫於這個時代,甚至連朱棣看來都有些危險的想法就讓人無法解釋了。
瞧著朱高煦那漸漸消失的背影,朱棣臉色凝重,忍不住呢喃些什麼。
隻是由於聲音太小,這些話除了他自己以外,沒有人能聽到。,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