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丘福不免有些不服氣。
他畢竟是燕府的老人之一,如今連王義、孟章這樣的渤海小輩都能獨領三軍,而他隻能獨領一軍,並且才不過千餘騎。
這樣的落差,才是他急於證明自己的原因。
他下令紮營警惕,兵卒們也紛紛翻身下馬,將馬背上的糧食和馬鞍卸下,同時開始用鐵鍋開始熬煮軍糧。
十幾隻羊被宰了之後,毛皮被丟給了牧民自己處理,肉則是被下鍋烹煮。
簡單的羊肉烹煮在放入鹽晶、香料後變得芬香撲鼻,令人食欲大增。
吃著煮熟的軍糧和羊肉,丘福時不時看向那群眼巴巴看著己方的牧民,對身邊人吩咐道:“給他們十鬥軍糧烹煮來吃,彆餓死了,他們可都是賞錢。”
“是!”聽到丘福的吩咐,幾名兵卒提著十鬥軍糧丟給了那群牧民。
牧民見狀立馬撿起軍糧,用自己的石鍋開始烹煮軍糧。
一鬥軍糧足夠六十名兵卒吃一頓,十鬥軍糧對於這三四百牧民來說,足夠他們節省著吃一天了。
吃飽喝足,四百餘明軍分為三班開始休息,丘福則是因為今日的功績而激動地追不著。
直到翌日辰時,東邊傳來了沉悶的馬蹄聲,丘福才從夢中驚醒。
他起身穿戴甲胄走出帳篷,拿起望遠鏡眯著眼睛向東邊看去,直到確認來的是大軍主力後,丘福這才洗了把臉,翻身上馬帶著數十名騎兵向大軍靠攏。
數千騎兵作為前軍在王義的帶領下與丘福彙合,丘福見到王義後便作揖道:“陛下呢?”
“在後邊二十裡處,很快就能跟上來。”
王義說罷,丘福也急忙道:“那我立馬讓人去準備吃食。”
丘福昨日讓人特意留了兩隻羊,為的就是此刻。
他讓人回營去處理那兩隻羊,自己則是跟隨王義在那部落外圍紮營。
王義很謹慎,即便已經有了丘福的保證,卻還是派出了千餘塘騎四散搜尋。
一個時辰後,隨著東邊傳來大批馬蹄聲,王義與丘福也走出大帳迎接大軍抵達。
塵煙滾滾,兩萬餘騎兵乘騎乘馬而來,規模幾乎將東邊的草原幾乎全部遮蓋,馬蹄沉悶,隔著七八裡就能聽到那動靜。
等了半個時辰後,他們抵達了前軍的營地,朱棣更是策馬帶著朱能等人前來,翻身下馬的同時走入大帳內:
“把那個韃靼千戶,和這個部落的百戶給俺叫來。”
朱棣一邊吩咐一邊走進了大帳內坐下,而帳內的桌上已經擺好了剛剛炙烤好的羊排羊腿。
朱棣毫不客氣的抓了一隻羊腿開始啃食,同時對丘福道:“丘福,此戰你首功!”
“臣慚愧……”丘福得了便宜還賣乖,但同時他也將這邊情報與烏日勒等人情報不同的事情說了出來。
在朱棣、朱能等人麵前,他還真的沒有狂傲的本錢。
“俺等會問問就知道了……”
朱棣放緩了手上動作,顯然嗅到了一絲不對勁。
不過麵對韃靼本部,他絲毫不懼。
“陛下,人帶來了。”
“叫進來。”
很快,韃靼千戶與此地部落百戶被帶了進來,朱棣見到他們後詢問道:
“我們之前在東邊抓到了不少百戶,他們都說你家大汗有三四萬披甲兵馬,現在怎麼隻有不足萬人了?”
朱棣開口,火真負責翻譯,朱能、朱權等人則是側耳仔細聆聽。
“回大汗,他們不過是外圍的部落,根本不知道我們和月魯帖木兒決裂打了一仗。”
“月魯帖木兒和馬哈木聯手在斡難河中遊擊敗了我們,我們丟棄了不少甲胄才得以逃回。”
“太師為了穩定永謝布十部,所以謊稱本部沒有遭受什麼傷亡,然而許多部落沒有分到牛羊,有的轉投瓦剌,有的轉投月魯帖木兒去了。”
韃靼千戶說罷,朱棣看向那此地百戶:“你們多久沒有吃肉了?”
“一年多了……”百戶戰戰兢兢的回答,朱棣聽後起身走向那百戶,伸出手抓起了他手仔細觀摩。
望著那粗糙的手,朱棣唏噓道:“手下人幫他打仗,雙手傷痕累累,他卻連肉都舍不得吃。”
“來,也讓俺看看你的。”
朱棣說罷,牽起了那韃靼千戶的手,同樣唏噓過後便讓人將他們兩人帶了下去。
他返回了位置上坐下,捋了捋自己的大胡子,似乎在思考。
丘福見狀,便主動開口道:“陛下,如果這消息是真的,那我們隻需要突襲阿魯台本部就能搗滅韃靼本部!”
“是假的。”朱棣輕哼一聲,同時在丘福的驚訝中解釋道:
“那百戶的手粗糙有傷痕不假,但他的手指不如千戶粗糙,也就是說他並沒有很多射箭的機會。”
“他的那雙手,不像打仗的手,倒是像乾活的手。”
“倒是那個千戶的手,一摸就知道沒少打仗。”
朱棣掃視了帳外的情況,看著那群不遠處的瘦弱牧民,輕哼道:“阿魯台是準備引誘俺去突襲他,好設下埋伏來埋伏俺。”
“這一手,俺三十歲的時候就在玩了,他還想拿來埋伏俺?”
他肆無忌憚的嘲諷著阿魯台,下方的朱能聽到後也笑道:“他要誘敵深入,我們何不將計就計?”
“對”王義也點頭道:“讓火炮居中,等到他伏兵儘出時,騎兵根據來敵方向改換陣型,給火炮騰開位置。”
“我軍尚未將野戰炮用於漠北,阿魯台必然會掉以輕心。”
“待他們突襲衝鋒時,火炮換霰彈炮擊,一百門野戰炮,足夠在百步距離下擊斃近千胡騎。”
“屆時胡騎陣潰,我軍騎兵趁亂突襲,可獲全勝!”
王義說罷,眾人皆頷首,朱權也提出見解道:“可以讓後軍騎兵策應,隨時準備攔截潰逃的胡騎。”
“嗯……”朱棣很滿意他們三人的發言,不過這時安平侯李遠也作揖道:
“如果隻是擊敗倒是容易,可韃靼本部一旦消失,那瓦剌會不會趁機向東,侵占漠北東部草場的同時,吞並韃靼本部?”
李遠能想的如此之遠是朱棣沒有想到的,倒不是他沒想到這種事情,而是覺得這種話從李遠口中說出有些令人沒想到。
他還沒發現,這足智多謀的李遠,居然能從戰場想到政治上。
“值得培養……”
朱棣頷首之餘,不免開口道:“這件事情,也是俺所擔心的事情。”
“如果擊退阿魯台,那俺們回師之後隻需要關注漠北情況就足夠。”
“如果全殲阿魯台主力,那就得在捕魚兒海和斡難河、闊灤海子、飲馬河增設衛所了。”
“這片草場如果被瓦剌所侵占,那俺們這一戰就算有功有過了。”
還未開戰,諸將就已經想到了戰後的兩種可能,這便是他們的底氣。
“先打完再說,反正能多殺胡騎就多殺,俺寧願每年花百萬錢糧在此地設置衛所,也不願意讓阿魯台和韃靼本部跑掉。”
“是!”
朱棣一開口,諸將紛紛作揖應下。
很快,那韃靼千戶連帶數百牧民被朱棣派千餘騎兵護送返回孟章大營,而他則是在短暫休整過後,率領彙聚起來的三萬騎兵向著闊灤海子北畔進軍。
不過兩日路程,他們很快就來到了闊灤海子北畔,也見到了空無一人的石城子。
如果不是草原上這滿地的牛馬糞便,恐怕都不會相信有人在這裡居住過。
經過搜尋,王義前來中軍彙報:
“陛下,胡騎蹤跡向北遷徙,牛馬羊群糞便甚眾,應該是帶著部眾向北遷徙了。”
“嗯……”馬背上,朱棣頷首道:“俺當年雖然和藍玉不對付,但也在大軍凱旋時問過定遠侯王弼和李九江(李景隆)他們捕魚兒海子北邊的情況。”
“當初王弼與俺說,海子北邊有丘陵和山嶺,沿著斡難河一直往上走還有沼澤和不少湖泊。”
“那王保保當年的齊王府,就弄在那山嶺之中,俺估計阿魯台要麼就是去齊王府,要麼就是順著斡難河一直北上。”
“斡難河南邊雖然沼澤和湖泊多,但北邊卻能走人,隻是道路不算寬闊,但也是因為不寬闊,所以適合設伏。”
“俺估計這阿魯台會往這條路走,但怎麼設伏,這還得去到那裡才能明了。”
他將斡難河北邊的情況大致說了一遍,王義聞言道:“他想設伏,也得困住我們才行。”
“對!”朱能頷首道:“我軍有火炮在手,就憑阿魯台手上那二三萬胡騎,恐怕連短兵都無法與我軍交戰。”
“嗯”朱棣讚許道:“伱們說的很對,不管阿魯台怎麼設伏,俺們手中的火炮和火繩槍他是沒有遭遇過得,所以俺們實際上也算占據了先機。”
他捋了捋大胡子,腰杆挺直的同時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石城子:
“這地方倒是不錯,如果日後在此地設立衛所,也不用擔心沒有水來澆灌耕地。”
“嗬嗬……”朱權笑道:“陛下想要在這裡設立衛所,還得先收拾了阿魯台才行。”
“哈哈,俺收拾他易如反掌”朱棣爽朗一笑,隨後抖動馬韁:“走,看看這阿魯台韃子準備怎麼唱戲!”
“是!”伴隨著朱棣一聲令下,大軍舍棄了這韃靼本部的經營之地,向著東北方向尋著蹤跡進發。,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