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春皺眉想著問題,李景隆則是隱晦看著朱高煦。
即便到了如今,他也覺得當下如夢幻般。
曾經那位大校場上展露武功的桀驁少年,如今也變成了一位文治武功,威嚴四方的存在。
李景隆並不傻,他清楚朱家的這些人,但唯獨看不透朱高煦。
朱標仁厚卻腹黑,氣度豁達,若是上位,必然是守成之君。
儘管他不一定能讓大明朝開疆拓土,卻能像朱元璋一樣,讓大明國泰民安,府庫充盈,為未來之君的開拓打下基礎。
朱雄英太小,還未展露才乾便離世,充滿遺憾。
朱允炆……
想到這個名字,李景隆腦中浮現了朱允炆那張濃眉大眼的臉。
雖然看上去重情重義,但他隻繼承了朱標的腹黑,沒有半點仁厚和豁達的氣度。
若是他能有幾分豁達,興許……
“不太可能。”
李景隆在心底搖頭,畢竟朱棣這對父子是千古難出的存在。
朱棣在正,朱高煦在側,這對父子如果鐵了心,那即便是朱元璋在世,靖難的結果也很難說,更彆提朱標和朱允炆了。
尤其是朱高煦,自己完全看不懂他,哪怕到了眼下,他依舊看不懂朱高煦。
不過他清楚,朱高煦如果要造反,那即便沒有朱棣,他也能推翻朱允炆,隻是時間長短問題罷了。
在他這般想著的時候,一個長寬兩丈的沙盤被推了出來,放在了李景隆、沐春他們麵前。
諸將見狀紛紛起身,感歎沙盤精細的同時,也不由仔細分析起了如何平定廣西。
他們在討論,朱高煦則是手中拿了一個橘子,放在鼻子前麵輕嗅,似乎麵前的討論在他眼裡不算什麼。
“以廣西地形,可以水陸並進,水路搜查,陸路擠壓包圍。”
“對,整個廣西未有大藤峽的土司難以收拾,隻要修通了道路,火炮可以進入其中,那就好收拾了。”
“不過平貴州在前,廣西雲南必有警覺。”
“那……”
諸將討論,足足一個時辰的時間才結束。
具體的便是以東西南北為正,具體又細分為十軍,分彆並進,層層推進。
按照沐春和李景隆的估計,頂多一年時間就能結束戰事,不過前提是保障每軍有至少一萬兵馬才能防止大藤峽土司外逃。
十萬正兵,以廣西西北部的縱深來說,起碼要征調三十萬民夫才能保障後勤補給。
“當下廣西,恐怕沒有那麼多男丁可以抽調……”
站在朱高煦身邊,亦失哈汗顏開口,這讓諸將有些詫異。
見狀,亦失哈解釋道:“戶部那邊,如今廣西口數不過一百五十萬餘口,男丁七十七萬餘。”
“然而當下南洋、交趾駐兵多以廣西出身為主,實際廣西男丁不過六十餘萬。”
“這六十餘萬男丁,還分布在整個廣西全境,想要征募二十萬人十分困難,除非強征……”
亦失哈小心翼翼看向朱高煦,諸將同樣。
誰都知道,朱高煦不太喜歡強征百姓,多是以征調為主。
若是要強征,沒有朱高煦點頭是不可能的。
不過麵對他們的話,朱高煦卻開口道:
“戶部的數據多有滯後,例如廣西口數基本是抄舊洪武十四年。”
“洪武十四年時,廣西便有一百四十餘萬口,而今三十年過去,怎麼才會有一百五十餘萬,無非是被各地土官、土司隱匿罷了。”
“這次出征,儘管以征調為主,同時推行新政,改土歸流。”
“向去年畢業的學習,額外征募三萬吏員,十萬大軍配合對漢地的改土歸流,解放當地土司的奴仆,記錄好地方士紳的奴仆口數。”
“我大明朝的律法中,除有功之臣能有奴仆,其餘人隻能雇傭幫工。”
“廣西之地遠離中原,朝廷許多政策沒能在當地徹底執行。”
“趁這個機會,把新政推行,徹底查清楚廣西的口數。”
朱高煦開口,諸將紛紛作揖配合,亦失哈也將內容記下,準備讓司禮監和六部溝通。
一切事情塵埃落定,朱高煦便在春和殿宴請了諸將。
幾杯酒下肚,諸將也熱鬨了起來,恰逢這時朱瞻壑與朱瞻圻回宮,隔著老遠便一路小跑而來。
“參見皇孫……”
“不用拘泥禮數!”
酒意上頭,朱高煦代倆小子開口,同時也對站在殿內的倆小子招手,示意他們走過來。
倆小子走來朱高煦身邊坐下,他左右手各自摟著他們,對群臣介紹道:
“這是我的長子瞻壑,這是二子瞻圻,後宮還有幾個,年紀太小也就不介紹了。”
“日後他們中學畢業,我就把他們下放到軍中,交給你們曆練。”
“殿下不可啊……”
見朱高煦這麼說,眾人酒醒三分,紛紛作揖請朱高煦收回這話。
“誒!”朱高煦擺擺手:“朱家的子孫,要麼死戰場上,要麼就死在案頭。”
“沒有理由你們都將兒孫送上戰場,而天家隻懂得坐享其成。”
“對!”朱瞻壑雙眼放光,連忙附和,朱高煦也滿意點頭,拍了拍他的肩頭。
鼓勵了朱瞻壑後,朱高煦轉頭看向朱瞻圻:“圻兒,你是要富貴,還是彆的什麼?”
“父親要兒臣做什麼,兒臣就做什麼。”
朱瞻圻一向嘴甜,朱高煦聽後也高興道:“好!日後爹給你安排差事。”
朱高煦回頭看向諸將,對奏樂的樂師們示意:“靡靡之音不適合我大明的將士,奏《象王行》《破陣樂》!”
隨著朱高煦一聲令下,樂風一改,立馬變得磅礴激昂了起來。
“殿下,我兄弟願意舞劍助興!”
瞿鬱瞿陶兩兄弟起身作揖,朱高煦一聽也豪爽一笑:“好!”
“去,為兩位新晉的勳臣奉劍!”
他低頭對二子吩咐,朱瞻壑早就知道瞿鬱瞿陶的威名,立馬起身,一路快走將長劍取給了瞿鬱。
“謝殿下!”
瞿鬱雙手接劍致謝,一旁的朱瞻圻也效仿自家大哥,並獲得了瞿陶的感謝。
二子返回朱高煦左右入座,瞿鬱瞿陶也開始跟著《破陣樂》舞劍,為眾人助興。
酒意蒙了朱高煦的眼睛,不由讓他想起了自己當年奇襲西陽哈,血戰雞西關的那些畫麵。
大明在繁榮昌盛,可偶爾的時候,朱高煦也會懷念以前的時候。
有時候他也羨慕朱棣,起碼朱棣能在北征的時候,體驗體驗曾經身位燕王的感受。
倒是自己,仔細想想,自己也十三年沒回渤海,沒回吉林城了。
想起記憶中的吉林城,朱高煦眼睛也不由朦朧起來。
“爹,您哭了……”
朱瞻圻突然開口,眾人也被他這話驚醒,不管是音樂還是瞿鬱瞿陶,他們紛紛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動作。
見他們如此,朱高煦也起身端起酒杯:
“大明昌盛,離不開你們的南征北戰。”
“這場景,讓我想到了當年在渤海與胡兵交戰的艱難。”
“我們能活著站在這裡,但更多的弟兄卻葬身在了沙場之上。”
“朝廷再過幾年便要遷都北京,故此我決意將天壽山西側的虎峪圈起來,要在虎峪山巔修建高塔。”
“日後,每戰一場,便修高塔一座,上刻陣亡將士籍貫、戰功。”
“軍校學子凡畢業,皆要前往虎峪祭拜為我大明而陣沒的將士。”
“至於你們……”朱高煦伸出手對他們敬酒:
“我要效仿古人,擇地為你們修建燕台,鑄金身,繪畫像。”
“你們的家鄉也要在你們死後修建廟宇,讓你們享受萬世香火!”
朱高煦激昂慷慨的一席話,讓諸將赤紅了眼,紛紛躬身作揖:
“臣等,誓死報殿下恩!”,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