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祖傳畫餅
“踏…踏…踏……”
地下走廊裡,火把提供著昏暗的光線,不足以照亮,也不至於看不清。
腳步聲響起,一名武官在兩名武官的帶路下,一步步的來到了走廊儘頭。
這裡雖然陰暗,卻並不潮濕,並且地上和牆上的磚石都嶄新乾燥。
來到儘頭,出現在三人麵前的,是一名被關押在鐵柵欄後的四旬儒生。
他並未遭受拷打,可眼下卻散亂頭發,精神恍惚。
他所處的牢房,高不過五尺,左右長寬不過六尺,唯一的光源除了監牢之中的火光,便隻有他身後那處拳頭大小的通風口。
唯有天氣晴朗時,那裡才能透出光線,其他時候隻有呼呼的風聲。
兩名武官端來椅子,為首的武官則是坐在椅子上,臉上露出輕嗤:“解縉,還不招嗎?”
被呼喚的解縉頓時瘋狂,他抓住鐵柵欄,散亂的頭發下是猙獰的麵孔。
紀綱的話讓兩名武官麵麵相覷,滿臉愕然。
紀綱笑著調侃解縉,解縉也不顧自己江左才高的體麵,瘋狂罵著紀綱。
火把被吹滅,通道內黑乎乎一片,偏偏解縉十分清醒,這樣的環境,對他本人的精神無疑是一種折磨。
這名字好說,可日後他解縉的名聲就毀了,而他的親眷也將會遭受牽連。
現在他的十分癲狂,可紀綱見狀臉上笑意更濃。
“紀綱,汝母婢!”
兩旁武官看不下去,躬身道:“指揮使,要不要掌嘴?”
“走吧,按我說的做就行。”
“那個通風口,每日讓人倒些稀粥下來,可不能餓到我大明朝的大學士。”
“找人把那通風口給堵上,另外這幾日把火把熄滅,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能來這裡。”
他陷入了絕望中,任他怎麼想都想不到,幾個月前自己還在南方遊山玩水,結果幾個月後自己居然會成為階下之囚。
“太乾淨了,不然給他吃的苦頭還有很多。”
解縉被折磨的不輕,以他五尺六寸的身高,在這牢房之中根本就站不直脊背,就連睡覺也都不舒服。
他雖然人在北京,可黨羽卻大部分在南方,因此隻要有誰彈劾他,用不了幾日,那人就會被抖出許多黑料,最後被陳瑛麾下的禦史們彈劾入獄。
得到了朱棣的寬慰,紀綱也愈加不把江南文壇放在眼中。
紀綱如此想著,末了也帶著陳瑛離開了詔獄,往紫禁城尋朱棣而去。
牢房帶來的壓抑,加上此地常日吹滅火把,使得他長期生活在黑暗中的環境,頓時讓他精神開始恍惚起來。
“不好對付?”紀綱不屑道:“等解縉招供,那時我就會讓他們知道什麼才叫做不好對付。”
陳瑛沒有走入地牢,所以對於裡麵情況隻能詢問紀綱。
這裡是北京北鎮撫司的詔獄,隻有紀綱能隨意出入。
解縉瘋狂叫罵紀綱,紀綱卻十分享受:“我知道,你想罵我來發泄,沒事,你慢慢罵,我不走,你罵的越厲害,我就越高興,哈哈哈哈……”
這麼做,著實有些……
不是誰都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得罪整個江南文壇的。
“紀綱狗賊,等我有朝一日出去,一定與你不死不休!”
見了麵後,朱棣寬慰了幾句,便讓他好好在北京當差,準備好遷都後錦衣衛的各類事情。
“對了,江左才高也是人,得喝水吃飯才行。”
“紀綱!!!”
走出地牢,紀綱就見到了與他一同押送解縉北上的左都禦史陳瑛。
他聲嘶力竭的叫嚷著,可紀綱已經走遠,漆黑的環境再無除了他呼吸以外的任何聲音。
看著解縉陷入暴怒,紀綱起身便走,隻留下不斷汙言穢語的解縉。
往通風口倒米粥,那比喂牲口都羞辱人,因為幾乎沒有延伸進入牢房的凸出物,因此米粥會順著牆壁流下來。
紀綱一邊說,一邊惋惜道:“隻可惜北方乾燥,不然按理來說這種地方應該會長出青苔,生出跳蚤和老鼠才對。”
他清楚紀綱要什麼,無非就是讓自己說出一些江左官員的名字。
“如何?”
紀綱從沒有懷疑過皇帝會放棄自己,畢竟自己的所作所為,大部分都是由陛下授意,放棄自己容易,再培養一個就困難了。
“我就喜歡看你這種模樣,你不是連中三元的大學士嗎,怎麼跟條狗一樣,被關在這狗籠子裡?”
想到這裡,解縉氣得暈了過去,栽倒在牢房之中……
“紀狗!我截你娘的頭!”
紀綱還沒玩夠,陳瑛卻皺眉道:“還是彆做的太過分,惹惱了江左,也不好對付。”
“這些手段,都是我和西廠學的,現在看來果然好用,至少比嚴刑拷打要好用多了。”
“不用,怎麼能對江左才高用刑呢?”紀綱似乎一片好心,但他下一句話就讓解縉癲狂了起來。
更重要的是,紀綱不僅彈劾江南官員,就連新政派的一些官員,隻要被紀綱抓到把柄,也會被他與陳瑛攻劾。
一時間,整個廟堂氣氛十分不對,許多人都覺得紀綱是得到了朱棣的授意,才敢主動針對新政派。
同時,他們都希望朱高煦站出來整頓這股風氣,打殺一下紀綱的勢頭。
“過去不到兩個月,正五品以上便已經有十二人入獄,正五品及以下更是多達七百多人,另外吏員被京察數量也不少於五千……”
春和殿內,朱高煦站在自己的桌案背後,手中拿著一支毛筆,正在一邊聽孫铖彙報,一邊臨摹字帖。
孫铖見朱高煦站著,自己也不敢坐下,老老實實的彙報自己所掌握的消息。
朱高煦聽完沒有開口,而是等字帖寫完才放下毛筆,擦了擦手道:
“這些人,是本身有問題,還是被誣陷的?”
“這……”孫铖沒想到自家殿下會這麼問,他猶豫過後才開口道:“有一部分是被誣陷的。”
“既然是誣陷,那走京察會審和三司會審的流程就行,無須彙報。”
朱高煦並不在意這些官員,可孫铖畢竟與他們朝夕相處,不免作揖道:
“殿下,可他們,畢竟是新政的中堅力量,朝廷還需要……”
“孫铖,你跟我多少年了?”
朱高煦打斷孫铖的話,孫铖聞言腦中過了一遍,可沒等他說出來,朱高煦便開口道:“伱跟我十八年,從二十二跟到現在的四十歲,怎麼會一點長進都沒有?”
“臣…臣……”
孫铖顯然沒想到自家殿下會對自己說這種話,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確實,朱高煦平日裡對渤海出身的許多老人都十分禮遇,很少會說重話,但不代表他不會說。
“殿下,孫铖隻是舍不得罷了,您彆……”
孫铖畢竟是亦失哈帶出來的,因此他見朱高煦生氣,連忙躬身行禮,為孫铖開脫。
朱高煦見狀不為所動,一邊用毛巾擦手,一邊走出桌案背後,來到孫铖麵前。
他身材高大,孫铖在他麵前如同幼兒。
麵對朱高煦的俯視,孫铖隻能低下頭,像極了犯錯的孩子。
“這些人手中有多少齷齪,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彆說什麼冠冕堂皇的話,你敢說這群人沒有侵占田畝,強取豪奪?”
朱高煦直勾勾看著孫铖,冷著臉詢問孫铖,孫铖也支支吾吾,不知道該說什麼。
官場就是一個大染缸,尤其是成為了有品級,有實權的官員後,這大染缸隻會擴大範圍,從不會縮小。
對於朱高煦來說,不管是前世經曆還是這一世,他都清楚一個官員需要麵對的誘惑有多少。
可以說,隻要他們開口,或者都不需要開口,隻要過多注意一樣東西,不管是女人還是金錢,即便他們沒有開口,也會有人想方設法的把這些東西送到他們的床上,府上。
哪怕朱高煦前世那種清水衙門的小職員,也都不缺求他們辦事的人,更彆提這些位高權重的官員了。
人所求的,無非就是錢權美色,還有那種所謂虛無縹緲的認可感,以及可以傾訴的人。
從先秦到如今,人情社會早已發展的五花八門,哪怕後世玩的那些東西,也不過就是換了個名字,套了一層皮,玩的依舊是老辦法。
低頭俯視孫铖,朱高煦越過他,走到一旁從班值太監手中接過水壺,為孫铖的茶壺親手倒水。
孫铖見狀連忙跪下,而朱高煦則是在等著茶葉泡開的過程中緩緩開口道:
“不止是他們,你們和傅讓、李失他們都有貪腐的事情,有的私下收禮物我也知道,但我都不計較。”
“我之所以不計較,是因為你們給大明朝創造的價值,比你們貪汙的價值更大。”
“聽話,好好做事,那就相安無事。”
“可如果有人不聽話,那就得斟酌斟酌了。”
朱高煦端起散開茶葉的茶壺,將茶水倒入茶杯之中,拿起來走到孫铖麵前,單手隨意地遞到他麵前,孫铖連忙雙手接住。
“我給你們的,你們才能拿,我不給你們的,你們不能搶……”
“臣謹遵教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