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天家無情
時光冉冉,隻是眨眼間,熱鬨的暑假便隨著時間而逝去。
相較於京城的熱鬨,南京城詔獄之中的解縉卻過得生不如死。
紀綱沒有對他用刑,但依舊采取了封閉他視線,將他關在漆黑牢獄之中,無人與他交談的辦法。
這樣的辦法,讓解縉日漸消瘦,臉頰和眼窩凹陷異常。
終於,在天氣轉冷的時候,解縉突然看到了牢門被打開,刺眼的火光出現在他的麵前。
解縉看見了幾個月未曾見到的紀綱,他帶著幾名錦衣衛走入牢獄中,端著椅子坐在他麵前,身旁站著四名錦衣衛。
不多時,裡麵多了一張桌子,桌子擺放著四道葷菜,這讓多日不見葷腥的解縉感到了饑餓。
紀綱進來後就坐在那裡,就著肉菜喝著酒,仿佛沒有什麼想說的。
“我不會說什麼的,紀狗,你彆想了……”
解縉執拗的說著自己的想法,可紀綱隻是看了一眼他,聽著他“什麼也不會說”的話,忽的笑了。
他曾聽說過,錦衣衛對待犯人時,會用燒紅的鐵絲穿進犯人的臉頰,反複穿入,最後搭出一個架子,讓人舌頭動彈不得,一旦動彈便扯動傷口。
“除此之外,江西也要給我徹查到底,聯合西廠、六部、六軍都督府一同辦案!”
“哼,你以為伱還是解大學士?”
時間一點點過去,當紀綱拿著厚厚的文冊走出詔獄後,他便不假思索的帶著文冊前往了宮城西角門。
紀綱當著他的麵,將一根尺許長的鐵針放入火爐之中,不多時便見那鋼針火紅的幾乎快要融化。
“我說!我說!”
“我可不會那麼蠢,我說過我和他們不一樣……”
站在一旁,亦失哈小心建議,朱高煦頷首道:“加派西廠人手,同時讓在京準備的那些官員吏員前往江西,準備擇地任職。”
紀綱輕笑,沒有具體說,但很快解縉就知道紀綱想對他做什麼了。
等所有東西收拾好後,紀綱才重新走進牢房,坐在椅子之上,表情厭惡:“說吧,你們的手段……”
解縉來不及鬆一口氣,便癲狂的大喊起來,兩名錦衣衛上前就要動手。
“我們……”還沒走出剛才畫麵的解縉愣神開口,將他們的關係網,以及日常隱匿田畝、奴仆的人口給交代得一清二楚。
紀綱話音落下,不等解縉開口,他卻突然道:“把他衣服脫了……”
若是放在平常,能見到火光,能有火爐供暖,這樣的日子會讓解縉異常開心,可當下的他卻如墜冰窟。
江西紙麵人口近千萬,實際恐怕千萬有餘。
朱高煦表麵不動聲色,爽快的答應了他,但等他走後,朱高煦這才陰沉下臉來:“這廝以為自己那些齷齪我不知道……”
時值九月,天氣微涼,但朱棣這話卻讓人感覺來到了冬季。
翻閱著手中文冊,朱棣沒想到解縉居然交代的那麼清楚。
“紀狗,你敢動用私刑!!”
“我們抓到了幾個你們與你們有關係的人,現在你說不說已經沒有意義了。”
看樣子,他也不像他詩中所寫的那樣鋼筋鐵骨……
“臣領旨!”
紀綱激動,抄家這種事情才是發財的事情,雖然有西廠摻和,但西廠人少,能稽查的地方也不會多,大頭始終還是自己吃。
不多時,他便在東宮見到了朱高煦,順帶將解縉和江西的事情全盤而出。
它的人口體量,相當於北直隸、山西、河南、陝西四省之合。
紀綱笑著開口,隨後緩緩起身:“原本隻有你一個人,我還不敢對你用刑,現在嘛……”
一個時辰後,這本文冊已經出現在了朱棣手中。
“殿下,不如加派西廠人手?”
紀綱皺了皺眉,似乎還想動手,但不知考慮到了什麼,他最終放下了鉗子,讓人收拾了解縉弄出來的那些汙穢。
“紀狗!”
“嘗嘗我的手段吧,這手段與下麵人可是天差地彆。”
紀綱一邊說,一邊將鐵針湊近解縉麵前,這讓解縉驚恐的同時,不由得想到了錦衣衛的手段。
“好了,按照這本文冊,你去刑科領駕帖,把上麵牽扯到的人物都緝捕歸案。”
“還真是牽連甚廣……”
此時此刻,解縉被嚇得大小便失禁,整個牢房內充斥著難聞的味道。
紀綱用鉗子夾起鐵針,緩緩起身走到解縉麵前。
不多時,爐子裡的煤炭變得火紅,整個牢房溫度也上升起來。
想到這裡,解縉害怕的顫抖起來,紀綱卻噗嗤笑道:“哈哈,你以為我要貫穿你的臉?”
想到這裡,紀綱緩緩退出了西角門,往東宮走去。
一個爐子被抬了進來,錦衣衛往裡添加煤炭,並打開了牢房的通風口。
解縉被捆綁在木凳上,根本動彈不得,隻能驚恐大喊。
當下江西還未推行新政,因此還是采取定額田賦的稅收方式,每年上繳的定額是朱高煦製定的三百萬石。
不過在紙麵上,江西的耕地數量是四千萬畝,即便畝產一石,新政之後也應該上繳四百萬石。
當然,想讓江西多交田賦,而且還要減輕百姓負擔,那整頓吏治才是正途。
如今在京備調官員七百餘名,吏員五萬七千餘人。
這個數量比較江西的體量,顯然有些不太充足。
因此,朱高煦隻能開口道:“今年從小學畢業中選調甲等成績的學子為吏員,你估計大概有多少?”
“按照往年的情況,應該有三萬六千多人。”亦失哈回憶過後開口給出答案,朱高煦也十分滿意。
兩年消化江西,然後對浙江動手,這速度並不慢。
“讓胡綸盯緊紀綱,他要是中飽私囊可以不管,但必須知道他吃了多少。”
“現在吃了多少,日後我就要他吐出來多少。”
話音落下,朱高煦也沉浸在了奏疏處理之中。
與此同時,得到了朱棣旨意的紀綱則是開始了風風火火的查案抄家。
先從南京的在京京官開始,從正午開始,數千錦衣衛便大批走在京城大街小巷,在六部之中走動緝拿。
哪怕隻是被解縉提過一嘴的官員,也會被錦衣衛緝拿歸案。
一時間,整個京城人心惶惶,直至深夜都有破門抄家之聲。
在此過程中,紀綱沒少針對與自己有仇的人,即便對方與解縉毫無交情,紀綱也會網羅罪名,將其緝捕歸案。
其中比較出名的耿通、陳諤、周新三名諫臣由於彈劾過紀綱、陳瑛、袁綱、覃珩朋比為蒙蔽,陷害無辜,而被紀綱忌恨逮捕。
隻是他前腳把人抓入詔獄,後腳胡綸便將三人釋放,紀綱氣惱卻不敢說什麼,隻是將脾氣撒向了其它人。
在京三千餘名京官,兩萬餘名吏員,有近三成被紀綱派錦衣衛上門搜查,其中五百餘名官員被逮捕,吏員更是多達四千餘人。
如果不是朱高煦早早在京中準備好了足夠的備用官吏,那恐怕他這幾日查案逮捕的人,就足夠京城癱瘓。
紀綱的瘋狂讓廟堂之上不論派係,人人自危。
官員們自發組織起來,在西角門外跪拜哭廟。
“陛下,紀綱、陳瑛蒙蔽聖聽,殘害忠良,請陛下嚴懲!”
“陛下,紀綱禍亂朝綱,請陛下聖裁!”
“生為直臣,死當作直鬼,臣等死諫,奏請陛下嚴懲紀綱、陳瑛!”
“陛下……”
西角門外,上千名京官跪拜,場麵比正旦節的大朝會還要宏大。
他們哭泣,聲嘶力竭的上疏唱禮,不過卻一直沒能見到西角門走出朱棣的身影。
隻是他們也不氣餒,繼續叩首唱禮,將自己所見冤屈道出。
其中,被胡綸撈出來的耿通、陳諤、周新三名諫臣更是額頭紅腫,聲淚俱下。
坐在西角門內,朱棣卻穩如泰山,根本不被這群臣子所影響。
這群人有的是諫臣和直臣,但並不妨礙他們現在阻礙了大明朝的發展。
新政推行勢在必行,死幾百上千個官員,總比死幾千上萬的百姓要好。
借助這個機會,把江西的士紳豪強連帶富戶全部遷徙,如此便是他們想要煽動百姓都不容易,隻要百姓不被煽動,新政推行就不會犧牲太多容易被愚弄的百姓。
朱棣沉下心來處理奏疏,不多時卻聽到了腳步聲。
他抬頭看去,卻見亦失哈走入殿內,目光相撞間跪下五拜三叩:“陛下,這是太子讓奴婢送來的報紙,請您閱覽。”
“報紙?”朱棣愣了下,王彥則是上前接過厚厚的一疊報紙,帶回交給了朱棣。
朱棣將其打開,這才發現這報紙比較厚,長二尺,寬一尺,上麵書寫許多內容,左側用黑框圈起來,上書【大明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