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為人三思
“砰!”
冬十月,雖然天氣寒冷,但修建鐵路的工程卻無法慢下來。
自朔州通往太遠的路線上,在一聲聲鐵錘敲打枕木與鐵軌的聲音中,數以千計的工人呼著白氣,熱火朝天的修建著這段鐵路。
他們大多是附近被招募而來的短工,也有跟隨隊伍一路修建的長工。
短工與長工的區彆,無非就是能在工地上待的時間長短罷了。
在農業回報率極低的這個時代,務工漸漸成為了大明百姓的主流,而其中又以鐵路工人最穩定且長久。
一名熟練的鐵路工人,每天能鋪設最少十步的枕木與鐵軌,而這樣的人放在哪段線路都是人才。
隻是在大環境下,人才不一定能有大用,至少在西北鐵路的朔州至太原段是這樣的。
一刻鐘的掄錘,即便是年輕力壯的青年也吃不消。
六百文便是十二天的收入,雖說這些監工不敢克扣工錢,但他們有的是辦法斂財。
他們有一字時的休息時間,當然如果他們兩人都是長工的話,隻要錢給的夠多,那完全可以不用乾活。
例如圍在那個胖子身旁,獻媚著與他交流的兩個三旬男子便是給的錢足夠多。
青年上過小學,聞言他立馬道:“這廝,肯定也是給上麵的人交了錢,不然不會領到那麼好的差事。”
老長工聞言沉默不語,過了半晌才開口道:“工錢是照發的,不過發工錢第一晚就得私下給他送起碼三百文。”
原本還一副人上人的王胖子見到這輛馬車,連忙獻媚的小跑上前,整個人肥肉亂顫。
老長工唏噓,隻恨自己不是王胖子本人。
青年看著那獻媚的兩人,不由詢問老長工。
“好了,我也就是來告訴你這件事,你屆時可以挑四十個長工南下,好好物色物色。”
老長工擔心青年惹火燒身,故此連忙把鐵錘撿起來,假裝嗬斥,同時還背對那胖子,朝青年伸了伸手,作勢要打。
老長工的話讓青年人臉色不好看,十八九歲的他正是熱血上頭的年紀,聞言立馬反駁道:
“吃吃吃,總有一天這個王胖子會給撐死的!”
車門被打開一條小縫,但王胖子沒有貿然上去,而是趴在門縫出獻媚道:
在他們乾活的時候,一輛馬車緩緩駛來了這段工地。
“伱這廝,怎麼動不動就丟東西?”
“送了,他嫌我的禮太小,不收。”青年人有些尷尬的說出這話,老長工卻奇怪道:“你送了多少?”
“哼!”青年冷哼,同時掃了一眼那延綿到天邊,幾乎看不到頭的隊伍。
“你昨天的禮物我看到了,你也算有心了,到時候太原段到汾州段,你也好好跟著吧。”
“你看看我們這些長工,每天乾的活都是最輕鬆的,你們這些短工乾得累得要死。”
“是是,多謝王大人,多謝王大人!”
“起碼不低於這個數。”
作為他的狗腿子,劉武和武二這兩人連忙湊上來,又是遞水,又是遞粗布。
瞧著那遠去的馬車,三十多歲的劉武咋舌道:“老大,這廝昨天收了我們十貫錢,連車都不願意下啊?”
“怎麼,你給他送禮了?”
“誒,這話可不能胡說。”老長工連忙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聽到後才開口道:
“王大人,您來了啊……”
“如今來了這工地上,這才四個月時間,聽聞他家都開始修三進出的院子,還特意從南邊的直隸給自己找了兩個十二三的小瘦馬,你說這人啊……”
“三百文,那就是六天工錢,全給他打工了!”青年氣憤的將手中鐵錘丟到了地上,那動靜吸引到了不遠處一個腦滿腸肥的胖子。
瞧著這畫麵,那胖子才收回眼神,而青年也氣憤著接過鐵錘。
王大人一邊說,王胖子一邊點頭哈腰,不多時馬車開始折返,王胖子還小跑著相送了一段距離,然後才擦了擦自己那滿是油脂和汗水的臉頰。
放下鐵錘換班,一名十八九的青年人喘著粗氣擦了擦汗,為他鋪設枕木,固定鐵軌的四旬老工人見狀,看了看四周,小聲道:
“你看看,我說讓你給王監工送點東西你不聽,現在還得繼續在這裡掄錘。”
“是是是,草民一定會好好辦事的!”
“王胖子之前和我是一個鎮的,之前大字不識,四十多歲還沒媳婦。”
“起碼半個月工錢。”青年連忙開口,老長工也咋舌:“他這胃口是越來越大了,那麼多都滿足不了他的胃口了。”
車內,那被稱呼王大人的人聽到這話,不免露出幾分得意的笑容,順帶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山羊須。
朝廷給的工價是每日五十文,幾乎是正常工價的三倍。
“劉五和武二這兩人給了多少錢,每天連活都不用乾?”
在兩人的伺候下,王胖子這才舒服了幾分。
老長工比出一個六的手勢,這讓青年人不由攥緊鐵錘。
王胖子點頭哈腰的,像極了所謂王大人的一條狗。
“這就不知道了,快乾活吧……”老長工搖搖頭,拉著青年便低頭與前麵的人換班乾活。
“他一個監工管一百人,你們這些老長工就占了三十人,每個月沒少給他錢吧?”
“人家手裡管著二十支隊伍,五貫錢頂什麼事?”王胖子舒緩了一口氣,隨後才開口道:
“我們這隊伍可以錄用四十名長工了,多出來的十個名額,你們倆好好選一選。”
“老大你放心,我們保證完成!”劉武拍著胸口,而那王胖子也點頭繼續開始視察起了工地。
工部的標準很嚴苛,如果鐵路出現差錯,那他的富貴就完了,這種要掉腦袋的事情,他可不敢玩忽職守。
王胖子好似一條獵犬,不斷在自己的這段鐵路上遊走。
與此同時,乘坐馬車離開的所謂王大人也乘坐馬車走了幾百步路後,來到了一處臨時修建的混凝土平房院子內。
這裡是日後兵馬司的哨院,也是當下管理此段工程主事休息的地方。
在王胖子麵前趾高氣揚的王大人,此刻也如王胖子般,獻媚的走入這院子,輕輕敲響了一處院門。
“進來!”
裡麵聲音傳出,所謂王大人這才走入其中。
著屋內安裝了地暖和火炕,十分暖和,而裡麵坐著一個身穿正八品官員常服的人,此刻正滋潤的躺在一張椅子上,麵前還有一名胸脯鼓漲的工人。
那工人雖說低著頭,但還是能看出長相略有幾分姿色。
王大人見狀作揖道:“主薄……”
“嗯,你的東西我看到了,不錯……”
那主薄眼睛都沒有睜開,隻是稍微伸了伸腿,便被那工人放在了大腿上,用手不斷揉捏著。
享受著屋內的熱氣與腳上的觸感,這主薄這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禮物雖然到位了,但工程也依舊得上心,這差事乾不好,可是得掉腦袋的事情。”
“另外長工的數量也儘量招募隱蔽一點,朝廷不準許招募長工,若到了關鍵時刻,他們得自己懂得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
“下官明白。”所謂王大人穿著一身吏員的常服,獻媚的躬身作揖。
“好了,你退下吧。”
“下官告退……”
主薄一開口,王吏員便退出了屋子,順手將門給關上了。
見門被關上,那主薄也收起了自己淡薄的模樣,躬身伸出手,將那略有幾分姿色的女工人拉到了自己懷裡。
“大人……”
女工人被嚇得聲音發顫,主薄聞言卻語氣不善:“每天給你撥四個人的工錢,你就這樣伺候大人我?”
“我……”聞言,女工人也不敢再說什麼,主薄也上下其手,同時惋惜道:
“可惜了……可惜了……若是早幾年碰到你,我便能早幾年疼愛你了。”
話音落下,這主薄的動作也愈加過分,拉著這女工人便走進了隔壁休息的臥房。
兩字時後,被酒色掏空的他氣喘籲籲的走出了臥房,休息幾個呼吸後,這才走出了這暖洋洋的屋子。
在屋外,一名吏員早早等待在院子門口,見自家主薄走出屋子,他這才走上前來作揖。
“東西都送到了?”
主薄鬆了鬆剛才係太緊的腰帶,吏員也頷首道:“一百貫,分文不差。”
“送到就行。”主薄點了點頭,隨後便前去視察工地去了。
類似這樣的一幕,不斷發生在各個工地,而這樣的一幕,也自然不會被朱高煦所忽略。
遠在數百裡之外的他,此刻手中正拿著一本文冊,上麵清楚記錄了許許多多的人名與官職。
從在京的六部員外郎、主事,到地方上的吏員,這本厚近三寸的文冊,記載了不下萬人的姓名與官職,包括他們貪腐的手段。
“陛下,這麼多人,是不是可以動手了?”
坐在椅子上,負責這一切的錦衣衛指揮使劉勉躍躍欲試。
顯然,朱高煦手中的文冊便是他整頓錦衣衛後所查出的事情,這件事情如果落實,那將是洪熙年間第一大案。
隻是相較於他的激動,朱高煦卻麵色波瀾不驚:“這件事先壓著繼續查,等朝廷什麼時候需要了,你便可以動手了。”
“是!”劉勉略有遺憾的點頭,可相比較他,朱高煦又何嘗不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