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七月,呼聲焦躁,當火車拉拽一車車的物資運抵海喇兒城,十餘萬頂帳篷幾乎將肉眼所見的所有草地占滿。
身穿胸甲的輔兵驅趕著挽馬車將一車車物資搬運馬車上,旁邊甲胄俱全的騎兵則是在觀望四周,儘管他們並不認為有人敢在這個時候對明軍發起襲擊。
“駕!駕!”
數百名騎兵衝上了一座矮丘,將占地廣闊的營盤儘收眼底。
馬背上,朱棣頗為自得的捋了捋自己的大胡子:“這次…要畢功於此役!”
在他身後,朱瞻壑抖動馬韁上前:“爺爺,這次您坐鎮中軍就足夠了,前軍交給遼國公和成國公吧。”
“是啊陛下!”聞言,身後的孟章與朱能作揖開口,然而朱棣卻調轉馬頭,掃視了一眼眾人,自顧自下令道:
“前軍朱能、中軍孟章、後軍張輔,左掖陳懋,右掖孟瑛,還有沒有什麼問題?!”
“臣等領旨!”眾人無奈,隻能應下。
朱棣看向朱瞻壑,想了想後還是將目光投向了朱瞻基:“小子,你率領前軍五千塘騎,夠膽子沒?”
“臣領命!”朱瞻基立馬作揖,語氣深沉。
見他答應,朱棣這才將目光投向朱瞻壑:“你就節製三千小達子營,護衛我左右吧。”
北上的路上,朱棣已經考校過自己的這兩個孫兒了,朱瞻基將兵萬人不成問題,朱瞻壑的話領個幾千兵馬也能如臂使指。
雖說兩人已經比較出色了,但對於見慣了自家老二動輒數萬人進行運動戰的朱棣來說,這次不能與老二一起上戰場,著實是一種遺憾。
對於將領來說,三四十歲正是巔峰,而自家老二……
在心底歎一口氣,朱棣抖動馬韁向海喇兒城走去。
數百騎兵與將帥護衛他前往,而曾經隻用作軍事的海喇兒城,如今卻擁有十數萬畝耕地,數萬人口和上萬座屋舍。
火車的通車,讓他們可以在夏秋兩季源源不斷地獲得南方運輸而來的資源。
不管是煤炭還是糧食,亦或者是各種香料都應有儘有。
隻要有足夠的水,再加上後方不斷運輸的煤炭,大明的鐵路完全可以將蒙古人擠壓出漠北,而這一戰就是將他們驅離漠北的一戰。
“前方鐵路修建如何了?”
朱棣回到燕然都司衙門坐在主位,詢問著負責此事的王戎。
王戎作揖回禮:“回陛下,當下在一邊修鐵路,一邊向西前進,如今鐵路已經向西修去五十餘裡,每個月最少能前進二十裡,按照漠北的氣候,能修到九月下旬。”
“雖說九月無法修抵捕魚兒海,但距離捕魚兒海也不過三百裡了,能減輕不少後勤壓力。”
王戎身為王義的長子,他在漠北鎮守十餘年,經驗豐富,漠北諸部也都不敢輕視他。
相比較渤海勳臣那些棄戎投筆的子嗣,王戎絕對算得上渤海二代的中流砥柱,能與他相比的也隻有孟章的長子孟懋,以及朱能的長子朱勇了。
當然,刨除勳貴的話,地方上依舊有很多亮眼的青壯派,例如毛忠、孫鏜、焦禮、曹義等等人。
這次參與北征的主將也基本上是二十到六十歲之間的將領,年紀最大的恐怕就是六十六歲的朱棣了。
不過就他的精神頭來說,目前還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對於此戰,朱棣頗為自滿,畢竟他手下能用的人比起曆史上可是多了太多太多。
曆史上朱棣北征,可以說是他學神帶著幾十個學渣北上,一些將領甚至連排兵布陣和布置營盤都能出問題,朱棣活脫脫像一個保姆。
相比較下,孟章、王義為他減輕了負擔,活下來的朱能也讓他對自身安全放心不少。
加上地方上將領足夠,張輔、陳懋這群人可以隨意抽調軍中,那他自然過得滋滋潤潤。
“小子,帶著你的前軍塘騎去搜尋阿力台的蹤跡,估計這老狗是往忽蘭忽失溫方向跑了。”
說起阿力台逃跑的舉動,朱棣不屑的摸了摸大胡子:“這家夥不如他弟弟阿魯台,想設伏還那麼心虛。”
“哈哈哈哈!”聞言,諸將紛紛嘲笑起了阿力台的舉動。
就明軍獲得的情報來說,這廝明明與諸部溝通好的是在關鍵時刻襲擊明軍,然而當十萬明軍鐵騎聚集漠北的時候,這廝頭也不回的就帶著部眾逃跑了,還沒開戰鬥露怯三分。
顯然,明軍的強大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對此朱棣也心知肚明。
“這次十萬騎兵齊聚漠北,並非是因為這群蠻子強大,而是擔心他們奔逃,不好搜尋。”
“正因如此,五軍之間的距離要拉開,這樣更方便搜捕他們。”
“細節怎麼打,不用我交代了,對你們我還是比較放心的。”
“好了,都退下去檢查營盤吧!”朱棣吩咐一聲,同時看向朱瞻基:“行了,你小子也去吧”
“臣等告退!”將領們紛紛作揖離去,朱瞻壑則是上前道:“爺爺,到該檢查的時候了。”
“嗯,讓他們進來吧。”朱棣頷首,朱瞻壑見狀便召來了禦醫。
十餘人的禦醫團隊為朱棣進行了半個時辰的檢查,確認沒有什麼問題後才安然離去。
在他們走後,睡了一個中午的朱祁鉞也從衙門後院蹦蹦跳跳的來到前院,看到了剛剛結束檢查的朱棣。
“太爺爺,我們什麼時候西征啊?”
“誒!過兩天就去。”朱棣將朱祁鉞抱在懷裡,用哄小孩的語氣說著。
朱瞻壑見狀輕笑,但也沒多說什麼。
他轉身走出了衙門,同時示意燕山衛的兵卒加強巡哨。
走到衙門外,一道熟悉的身影便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殿下,這是南邊送來的消息,臣覺得您還是得看看。”
獨臂的王渙十分顯眼,眼下的他被調來了東宮,而這自然是朱高煦的手筆,不然以朱高煦對大明朝上下的掌握,朱瞻壑根本不可能調動這樣一個邊疆大吏。
“三份嗎?”接過王渙遞來的書信,朱瞻壑將其一一打開閱覽。
第一份是高觀送來的消息,他在今歲的科舉中雖然沒能獲得進士出身,但也得到了舉人出身。
隻要稍加安排,他還是可以以舉人的身份進入東宮詹事府的。
“想個辦法,讓吏部將他調往詹事府擔任校書。”
朱瞻壑開口,王渙也點了點頭。
雖說夏原吉不會幫朱瞻壑做事,但詹事府校書不過是一個正九品官職,還輪不到夏原吉來處理。
隻要不是夏原吉處理,那就有操作的可能性。
他打開了下一封信,裡麵內容是江淮、張渤海、陸愈被拔擢調派的地方。
江淮累功升遷至從四品雲南布政使司左參議兼督糧道,張渤海升遷正五品雲南按察僉事。
車裡的陸愈功績雖然不如江淮和張渤海,但還是被調往了河南擔任按察僉事。
雖說是平調,但河南按察僉事可比車裡知府的份量重太多了。
“夏原吉之所以拒絕我們,恐怕是因為地方衙門確實需要他們。”
王渙凝重說著,朱瞻壑也頷首道:“人才誰都想要,你派人與陸愈溝通沒?”
他側目看向王渙,王渙頷首:“已經聊過了,陸愈已經承諾願意以殿下馬首是瞻。”
“那就行。”朱瞻壑收回目光,打開了最後一封信。
這信的內容主要是在說朱瞻圻得到拔擢的事情,朱瞻壑聞言卻皺眉惱怒的看向王渙:“我什麼時候叫你查我兄弟的?”
畢竟是長兄,而且朱瞻壑還比朱瞻圻大了五歲,所以朱瞻圻是他記事以來就一直帶著的兄弟。
雖然兄弟之間也有摩擦,但朱瞻壑並未將自己這個聽話的弟弟當成什麼對手。
“臣隻是覺得,您需要什麼都掌握,什麼都明了,所以才派人打探了消息。”
王渙麵色如常,顯然在他看來,皇帝就得什麼事情都要知道,哪怕是親兄弟也得調查,更彆提朱瞻圻隻是朱瞻壑的異母兄弟了。
“以後這種事情,先問過我再做!”
朱瞻壑臉色陰沉如墨,但他也知道王渙是為了自己好,所以並沒有叱責。
“是……”王渙雖然應下,但有些事情他卻不準備詢問朱瞻壑。
“二殿下武略非常,對長山蠻下手也乾淨狠辣,雖說他並未有什麼僭越的心思,但殿下您還是需要好好防備。”
“陛下那邊,聽聞已經下旨,若是二殿下明年能繼續獲功拔擢,便會繼續延長他參軍的時間。”
“這對您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王渙將朱瞻圻那邊的事情都和朱瞻壑交代了清楚,甚至連宮城之中的情報也告訴了朱瞻壑,而這讓朱瞻壑臉色一變。
如果說王渙隻彙報朱瞻圻的事情,朱瞻壑尚能明白他是為自己好,但他彙報宮城之中的事情,就說明王渙的舉動並非他個人意誌來驅使,而是因為彆人。
能調動王渙的人,隻有自家父親……
“是我爹讓你告訴我這些事情的?”
朱瞻壑眼神複雜,王渙閉口不談,而他這舉動便說明了事情的真相。
“我知道了,伱退下吧。”
朱瞻壑心一下子就涼了下來,他一直覺得自家父親對大伯、三叔很好,但現在看來,自家父親也不隻是表麵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殿下,容臣再說一句……”
王渙作揖,朱瞻壑沒有回應,可王渙依舊道:“即便是自家兄弟,也需要有足夠的防備心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