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隊伍核心的五千騎兵整裝待發,隨著馬哈木親自吹響號角,他們對著明軍發起了突圍。
“殺!!”
“嗡隆隆……”
喊殺聲與馬蹄聲在刹那間蓋過了明軍的槍聲,但麵對他們的衝鋒,明軍騎兵很靈活的鬆散隊形,並順著瓦剌騎兵衝鋒的方向開始奔走,邊走邊拔槍反擊。
此刻的場景,就好像一頭猛虎被數十名騎馬的騎兵戲耍。
他的追逐無法觸及任何一人,反倒是在追逐過程中不斷遭受襲擊而虛弱。
丘陵高原上,朱棣用望遠鏡看著漸漸走遠的兩軍,不緊不慢的催動戰馬跟上。
他們好似在散步,而馬哈木與脫歡、也先他們卻在遭遇無情的射擊。
“投降不殺!”
“投降不殺!”
明軍之中,不斷有早年投靠的瓦剌人和韃靼人招降,而這確實也讓瓦剌騎兵開始動搖。
當他們的死傷達到三成的時候,儘管經曆了幾年盆蘭州生活而頑強的他們,也不由得開始停下了腳步。
“你們想乾嘛?!”
當隊伍漸漸停下,馬哈木便意識到了不妙,而脫歡也意識到了部眾的想法,故此他提前開口道:“駐馬投降!”
脫歡的判斷是正確的,如果他再不開口,他四周的將領恐怕會在動搖中將他們俘虜送到朱棣麵前。
但即便如此,他們也沒逃過跪在草地上,接受朱棣檢閱的屈辱。
他們曾經高傲的雙膝此刻跪在了草地上,爺孫父子三人低著頭,佝僂著脊背。
明軍隊伍中讓出了一條通道,不緊不慢的朱棣帶著朱瞻壑出現在他們麵前。
馬哈木不知道怎麼想的,他突然抬起了頭,近距離與這個追殺他多年的男人四目相對。
“你比我想想的要老……”
朱棣開口,渾然忘記了他比馬哈木還大的事實。
“陛下,我們願意向您臣服……”
馬哈木伏地叩首,朱棣卻聞言一笑,對左右上前的張輔、孟瑛等人笑道:“聽到沒,他要向我們臣服?”
“臣服?”張輔輕蔑道:“馬哈木,你可不是主動來投降的,而是被我們打到投降的,你覺得你配用這個詞嗎?”
麵對張輔的嘲諷,也先臉色漲紅,脫歡極力冷靜,馬哈木則是一直沒有起身。
“瞻壑,你說怎麼處置他們?”
朱棣心裡已經有了打算,但還是想要考校一下孫子。
麵對他的詢問,朱瞻壑沒有猶豫便回答道:“按照把禿孛羅給的消息,他們應該沒有帶來所有的部眾和兵馬。”
“留著他們性命,派兩萬騎兵監督他們並將他們的部眾招撫安置在忽蘭忽失溫,兵馬遣散,將綽羅斯部的貴族都帶回京城。”
朱瞻壑沒有為了一時之快而殺了馬哈木三人,而是以掌權者的身份分析利弊,挑選出了更符合大明利益的選擇。
“好!”朱棣很滿意孫兒的選擇,畢竟相比較殺了三人,用他們將綽羅斯部剩餘十幾萬人招撫,徹底解決漠西問題才更適合大明。
儘管綽羅斯部被招撫後,日後也會有新的中亞蒙古人東遷在漠西駐紮,但以大明鐵路的修建速度,頂多二十年,漠北就會成為大明朝的草場,屆時不管來多少蒙古部落盤踞漠西,也隻有被擊潰招撫這一個下場罷了。
這樣想著,朱棣也看著馬哈木說道:“馬哈木,俺雖然不想你活著,但伱要是願意在天軍的監督下招撫你的部落歸入天朝,那俺還是願意給你個伯爵的。”
“臣願意接受陛下的恩賜……”
朱棣如此說著,馬哈木也隻能接受這在他內心認為屈辱的條件,或者說他根本不具備和朱棣談條件的資格。
儘管脫歡還有兄弟和子嗣在綽羅斯部,但殺了他們爺孫三人,也不過多發動一次北征就能徹底蕩平綽羅斯部罷了。
朱棣是不想繼續勞民傷財,不然他也不會給馬哈木一個伯爵。
另外,如果朱棣對阿力台、馬哈木這群人都不下殺手,那無疑會給日後許多東遷的蒙古諸部留下一個印象,那就是投降就能前往大明享受更好的生活。
對於朱棣來說,養一群蒙古權貴不過消耗幾十萬貫,並且這筆錢還會隨著世襲降階而不斷降低。
對於這些蒙古人,除了把禿孛羅和也先土乾這兩個功臣外,其餘人朱棣可不會給他們世襲罔替的爵位。
想到這裡,朱棣也調轉了馬頭開始南下。
與此同時,不足萬人的瓦剌騎兵被繳械,而西邊也傳來了一道道捷報。
阿力台、太平投降被俘,官軍受降虜四萬餘,部眾十六餘萬,牛羊馬匹三十餘萬,草料輜重無數……
很快,一封封捷報就在朱棣的示意下送往了北京,而朱高煦得到這份捷報的時候,正是在八月初一的十日一次的常朝上。
“漠北大捷!漠北大捷!”
捷報的武官舉著捷報從奉天門跑入廣場,左右官員們紛紛朝他隱晦注視。
奉天殿前的金台上,朱高煦看著武官跑了上來,亦失哈向他投來詢問的目光,朱高煦則是頷首回應。
在他的默許下,那武官沒有任何阻攔的就跑上了高台,來到了這隻有六部尚書、六軍都督、都察院左右都禦史和殿閣大學士及朱高煦的高台上。
他跪下叩首,雙手呈上奏疏:“臣中軍都督府都督同知王任,參見陛下,請陛下檢閱漠北大捷捷報!”
“漠北大捷了?”
一時間,群臣麵麵相覷,顯然沒想到這次居然真的打出了效果來,隻是不知道具體的效果如何。
“亦失哈,你念給大家聽吧。”
朱高煦穩坐釣魚台,似乎這種事情也不值得他激動。
亦失哈聞言連忙上前接過奏疏,為眾人誦讀起來。
【洪熙八年秋七月己卯朔丁酉,太上率軍至忽蘭忽失溫,分兵破阿力台、馬哈木等諸虜酋,俘降兵五萬餘,部眾十六萬,獲甲六萬,牛羊馬匹數十萬,斬首兩萬餘級……】
朱棣北征向來不寫捷報,畢竟捷報是寫給皇帝看的,而他自己就是皇帝,所以基本隻要他過目就行,具體的死傷基本不會詳細記載。
這樣的做法,也就導致了後世對於他五征漠北的戰果很模糊。
不過在朱高煦的交代中,朱棣這一世在一開始就養成了北征彙報戰果並記錄《國史》的習慣,儘管彙報的十分簡略,但戰果可以直觀的展現在群臣麵前。
“好,此乃國朝自北山壑後第一大捷,待大軍凱旋而歸,史官將其記入《國史》,務必詳細,不得有誤!”
朱高煦吩咐著六部,同時也開口道:“如今天下現在羈押多少囚犯?”
“約兩萬人。”刑部尚書金純彙報著情況,朱高煦聞言頷首道:“將這兩萬人不論罪行,發配捕魚兒海,改韃靼燕然城為東然城,在忽蘭忽失溫設燕然城。”
“工部派人前往漠北調查各地礦藏,並規劃從海喇兒通往燕然城鐵路路線。”
朱高煦心裡早就有了如何治理漠北的想法,無非就是修建鐵路,挖掘礦產資源,通過官營貿易來讓當地有所產出,以此來達到實控漠北的目的。
儘管這樣一筆支出對於大明朝來說無疑又是一個沉重的負擔,但對於朱高煦來說,他的身體狀況還很好,他有把握和自信能在自己離開前讓大明朝收支平衡,並為後代兒孫儲蓄足夠錢糧。
更何況,當下就有一件事情可以利用……
“殿閣大學士王回奉旨京察,如今已經在應天府開展,吏部和戶部要做好應對,切記。”
朱高煦平淡說出這句話,但這句話卻讓不少人心裡一緊。
王回前往江南,說好聽點事京察貪官汙吏,說不好聽點就是國庫錢花的太快,朝廷需要錢,而這種時候殺一批貪官汙吏不僅能振奮民心,解決地方階級矛盾,還能充實國庫,用國庫的錢來扶持百姓。
國庫的錢,大頭都流向了北方,所以國庫有錢就是北方有錢。
江南官員死的越多,空出來的位置就越多,牽連的人數也就越多,錢糧也就越充足。
想到這裡,不少官員隱晦看向了坐在金台上的那位。
他們都知道真正想要錢的是這位,但誰都不敢說出來,而王回自己也清楚自己是把刀,但他就是願意當這把刀。
“臣領旨……”
夏原吉與郭資站出來作揖,朱高煦見狀也道:“既然無事,那便退朝吧!”
話音落下,他便已經起身離去,群臣紛紛跪伏地上,山呼萬歲。
隨著朱高煦消失,他們這才緩了一口氣,緩緩起身,懷揣著沉重的心情離開了奉天廣場。
對於他們來說,漠北大捷確實很提氣,但朝廷也會隨之多出一筆支出。
在眾人心裡,漠北隻要打贏了就行,著實不用將其納入統治。
國庫本來就撐不了幾年了,現在又要修建漠北鐵路,這又是一筆支出。
而且漠北那樣的苦寒之地,後續不知道還要砸進去多少錢糧。
如果不是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是朱高煦,六科和都察院的言官們恐怕早就開始攻劾了。
正因為是朱高煦坐在那裡,他們才不敢攻劾,因為這位是真的會廢了他們,而不是簡單的打廷杖。
懷揣沉重心情,群臣漸漸消失在了奉天廣場上,而乘坐步輿前往武英殿的朱高煦也見到了一路小跑跟上來的胡綸。
“陛下,這是王渙送來的信……”
胡綸遞上了王渙派人送來的書信,朱高煦接過將其打開,一目十行的將上麵的內容儘收眼底。
他隨意將書信交還給胡綸,臉色卻依舊平常。
“陛下,太子殿下這次進步很大。”
亦失哈看著朱高煦沒有表示,當即為朱瞻壑說起了好話,可他話音才落下,朱高煦便瞥了他一眼。
“如果隻是這種程度,那還不夠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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