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在蘇州,若說這件事情與三楊無關,他卻是怎麼都不會相信的。
相較於朱瞻壑的不相信,江淮反倒相信這件事情與三楊無關,畢竟江南鐵路還在修建,三人不會無緣無故鬨事,這對他們並無好處。
隻是這件事情的背後一定有推手,而且勢力注定不會小。
“殿下,臣願請命調查。”
江淮作揖行禮,不過朱瞻壑聞言卻不準備直接處理此事,而是開口道:
“茲事體大,這件事需要上奏陛下才行。”
聞朱瞻壑要將這件事上奏皇帝,眾人心裡瞬間一緊。
讓皇帝來處理這件事情,這就有些鬨大了。
“殿下,若是事事勞煩陛下,那我等臣子還有何顏麵在此理政呢。”
“臣願意請命調查此事!”
“殿下,臣也願意請命調查此事。”
一提到朱高煦,楊士奇與楊榮乃至薛瑄等人紛紛站出來表態。
雖說他們都知道皇帝不會那麼快催動大案,但誰又知道皇帝會不會趁機動手呢。
“十日,十日內若是查不清楚,那我便隻有上奏陛下了。”
朱瞻壑掃視一眼長桌左右站著的眾人,眼底流露出了些許不滿。
他起身走向了偏殿,而群臣見他離去,眼神交流下,楊士奇率先開口道:
“當調派大理寺、都察院、刑部三司前往調查。”
“善!”眾人頷首,而江淮則是見狀持著笏板跟上了朱瞻壑的腳步。
他跟隨朱瞻壑走入偏殿的舉動被眾人瞧見,不等他們跟上,便見江淮與朱瞻壑走入了偏殿內。
走入殿內,江淮這才作揖道:“殿下,此事恐怕與三楊無關。”
“蘇州乃江東,不與他們有關,難不成與你有關?”朱瞻壑話裡的火藥味很濃,但江淮並不慌亂,而是作揖分析道:
“雖說三楊與江東有關,但三楊主要還是以江西為主,江東與浙西主要經營海外,昆侖洲的十六家商幫便基本出身此地。”
“故此臣以為,此事恐怕與海外宣慰司設府縣有關。”
“設府縣不好嗎?”朱瞻壑緊皺眉頭,江淮頷首道:
“對朝廷來說,這件事極好,對海外宣慰司百姓來說,此事也極好,可對於海外的商幫們來說,那便不算好了。”
“臣剛才仔細想過,海外設府縣一事,陛下之所以同意,恐怕並非為了整頓海外吏治,而是為了壓縮海外商幫的生存空間!”
江淮沒想過當初皇帝為什麼會那麼容易的就答應自家殿下所謂的海外宣慰司設府縣一事,站在當時的角度來看,海外宣慰司設府縣隻是東洲引起的官吏貪腐問題。
可如果站在整個大局來看,東洲對大明朝來說固然重要,可昆侖洲呢?
“去歲,根據滿剌加海關所收關稅來看,小西洋民營貿易區的關稅達到了四十三萬五千餘貫,若是按照朝廷的稅率,那就是四百三十五萬貫的市場。”
“其中,日朝及各藩國上交的黃金數量為二萬三千六百餘兩,根據稅率推算就是二十三萬六千餘兩。”
“海外屬國尚且貢獻如此,而國朝內部的民營商幫呢?”
“臣仔細想了想,似乎好像不超過五千兩黃金,根據稅率推算也不過五萬兩不到。”
“這個數目,殿下不覺得奇怪嗎?”
江淮詢問朱瞻壑,朱瞻壑聞言也點頭道:“確實有些少,十六家商幫依靠昆侖洲宣慰司,不應該隻有這麼點黃金。”
“正是!”江淮頷首,而後又道:
“臣覺得,陛下當初之所以答應如此之果決,恐怕是明指東洲,暗指昆侖。”
江淮提醒朱瞻壑,朱瞻壑聞言也坐不住了,起身來回渡步後才詢問道:
“依照你的說法,這次的事情是十六家商幫為主導,為的就是讓朝廷停止海外宣慰司設府縣?”
“不是!”江淮搖頭否決了這一可能,並解釋道:
“商人畢竟是商人,即便形成了商幫,擁有了一定武力,可相比較朝廷,他們也不比海盜難對付。”
“若是為了阻礙朝廷,他們完全可以在昆侖宣慰司挑動事非,沒有必要在蘇州以鄉試為題來攪動風雲。”
“臣以為,他們的目的是提高每年錄入的進士位置,而這也表明他們對三楊的主政十分不滿。”
江淮將事情解析告訴了朱瞻壑,朱瞻壑聞言頷首。
若是說江南商幫因為彆的什麼問題不滿,朱瞻壑還會需要調查,可若是因為三楊主政而不滿,那朱瞻壑反倒相信了。
三楊之中以楊士奇為首,而楊士奇早年一直與江西的官員們在一起,沒少和浙西、江東爭搶資源。
後來限製南卷後,江西占據的南卷進士席位也越來越多,江東與浙江卻因為幾次大案遷徙了不少有底蘊的家族而日漸甚微。
雖說對比其它地方,江東與浙西在科舉上依舊是一騎絕塵,但相較於以前來說,二者確實在走下坡路。
加上三楊此前在顏李案中沒有製止王回對江東和浙江的“破壞”,二者能對三楊有好感反倒奇怪了。
“此事應該如何處置?”
朱瞻壑詢問江淮,江淮卻搖頭道:“這件事情,具體得看陛下知不知曉,但依照先前陛下的舉動來看,陛下心裡應該是知曉的。”
“正因知曉,所以為了讓他們膽子放大些,故此陛下才會命令殿下您監國,故意做出老邁姿態。”
“懂了!”朱瞻壑點了點頭,隨後才縝密安排道:
“這件事情,我親自去問陛下,肯定會讓他們投鼠忌器,既然如此,那便派伱走一趟吧。”
“是……”江淮語塞,他本意是想讓朱瞻壑派一個得力的太監去詢問皇帝,卻不想朱瞻壑直接派他去了。
相較於楊士奇等人,他又何嘗不畏懼當今那位的。
隻是朱瞻壑都開口了,他也不可能拒絕,故此隻能硬著頭皮接下這件差事了。
“速去速回。”
朱瞻壑拍了拍江淮的肩膀,還故意說道:“如今局麵,唯有你能讓我信任。”
“是……”江淮心中歎氣,最後隻能轉身離開了偏殿,向著殿外走去。
正殿的楊士奇等人見他離去,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不多時,江淮便走出宮城,乘坐馬車前往了大明宮。
一個時辰的時間裡,他一直在想怎麼與那位溝通這事,直到馬車抵達大明宮,他也沒有著急下車,而是整理好了思緒後才下車前往了大明門。
不過一刻鐘,通傳的結果便已經傳回,皇帝宣他入宮奏事。
他在太監的帶領下走向長春宮,腦中思緒稍微整理清楚,便聽到了一道熟悉的嚎啕聲。
“陛下,您年事已高,北邊苦寒,您不能去啊!”
“陛下……”
熟悉的嚎啕聲讓江淮愕然,待他跟著引路太監穿過長廊,果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這……夏少師,您這是……”
江淮看著跪在長春宮前的夏原吉,不懂這位已經致仕一個多月的老尚書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文清你來的正好,太上皇要前往漠北和吉林,你且與我勸勸太上皇和陛下。”
夏原吉如今六十五歲,且已經致仕,僅保留太子少師等虛銜,自然可以出入宮中。
隻是他這個年紀,太上皇和皇帝去哪與他有什麼關係,至於哭的那麼哀傷嗎?
“夏少師,晚輩有事啟奏,恐怕不能與您勸諫太上皇了。”
江淮汗顏,隻覺得今日黃曆不對,自己應該休假,不該班值。
“宣殿閣大學士江淮!”
長春宮的太監唱禮,江淮聞言隻能躬身表示歉意,而後加快腳步走入了長春宮內。
走入宮內,江淮便見到了坐在主位上,並且拿著一本奏疏的朱高煦。
朱棣不在正殿,估計是在偏殿與皇太孫玩鬨。
“臣殿閣大學士江淮,參見陛下,陛下千秋萬歲……”
江淮跪下五拜三叩,畢竟是在正殿,該有的禮製還是要有的,而朱高煦也並未阻攔。
他坐在高位上,目光一直看著手中的奏疏。
“蘇州的事情,朕已經知曉了,西廠和錦衣衛也已經前往辦案,將十三名罪首拿下了。”
他自始至終沒看江淮一眼,便已經將事情給交代清楚,這讓江淮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十分難受。
他本以為要和皇帝說許多,然後才能試探出皇帝要怎麼辦。
卻不想皇帝已經知道了事情,並已經派出了西廠和錦衣衛將案子辦好了。
不過事情既然已經辦好了,那皇帝為什麼會同意自己入大明宮奏事?
一時間,江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而朱高煦的聲音也在片刻後響起,如平地驚雷般。
“朕看太子差不多快成為你三人手中提線木偶了,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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